第十六章 樂死懼生

「是我又不是我，」老和尚先點頭后搖頭，「九年前，我算出自己會有一劫，到你找到這裏來時，我可能已不在這洞中，所以，就在五行珠內，存了一份靈識，來跟你交談。我只是一縷靈識，你若有足夠的元力供養我，我可以存在久一點，否則我只能在你的意識深處出現三次。」

「難怪師弟全身靈光煥發，原來是師父在給你傳佛授道啊！」來者正是陸元子。

老和尚樂呵呵的，直說剛才雷動已拜過，可以不拜了，但雷動依然是堅持拜了三拜。

聽老和尚這麼一說，雷動才注意到老和尚腳下，原來還踩著黃、綠、藍、紅、黑五顆拳頭大小的光珠，彼此對稱呼應著，組成一個直徑大約1米的光圈。

雷動收起歪念，正經道：「師父，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在我體內九年了，為什麼我到今天才見到你呢？」

雷動思考了一會兒，依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師父你說得很玄妙，但我還是不大相信，黑暗能給我們安全感。」

落定禪師！居然是傳聞中已有三百高齡的落定禪師！雷動竊喜不已，就是拿著落定禪師的名號到外邊擺地攤，恐怕也能發大財呢！

他的臉有些胖，肚子也有點滾圓滾圓的，整體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位鄰家上了年紀的，五十七八歲的胖大伯，剃了個光頭穿了件僧衣。

「人誤以為害怕黑暗，但其實黑暗才是人的嚮往，醒的時候理智抗拒它，睡的時候本能卻皈依它，所以人要閉上眼睛，才能安穩地睡去。」

想雖這麼想，但雷動也沒忘了禮數，他俯下身去，朝老和尚又行拜師之禮。

雷動有些傻然，意識深處有個老和尚也就罷了，陸元子居然也能在自己的夢境里自由穿梭，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落定不急不慍，只是淡然地問：「那我問你，人為何要閉上眼睛才能睡著呢？」

他的頭上並沒有燙香煙戒，他的脖子或手腕上也沒有戴佛珠，他的雙手也沒捏任何佛法印。

落定這麼一問，雷動無言以對。

落定的聲音雖不大，但卻如蜇雷突乍般，撞擊在雷動的心靈，他雖不能在短時間內明白太多，但他能感受到這是一種非常玄奧的佛法。

「我因光明而悟出黑暗，因黑暗而悟出佛法，你為我徒，對光暗之理，也要逐漸參透，你若能參透，則小可得心安，大可解生死！」

光芒中的老和尚，穿著樸素，一身質地粗糙的青布衣從脖子套到腳，是那種剛入寺的小沙彌都能穿的普通貨。

老和尚等雷動拜完，又道：「你既已拜我為師，便該知我名號，我僧名落定，白雲寺前任掌寺就是我，只不過歷經七年前劫難，白雲寺恐怕早已異主。」

原以為活了三百多歲的老爺爺，該是老態龍鍾才對，沒想到眼前的胖和尚落定，居然一副還能和女人上床的樣子。

雷動聽罷，疑惑更多了：「可是這不對啊，這洞黑漆漆的，讓我害怕才對，怎會給我安全舒適之感？」

落定禪師微笑道：「我在你意識最深處，你只有進入了深睡眠狀態，才能找到我，這個洞至暗至靜，給了你安全舒適之感，讓你進入了深睡眠，所以你就找到我了。」

落定道：「因為生與死，就好比是光明與黑暗，人慾生而怕死，就像人喜光而怕暗，這都是表面現象，如果再往深處參透，你就會發現，人其實是樂死懼生的。」

這也算是雷動拜師后，第一次見到師父的面目，老和尚面容慈善，倒是很好打交道的樣子，雷動心中暗笑，看來自己又找了一個「來福叔」。

落定搖搖頭：「在常人眼中，黑暗讓人害怕，但實質上，天地初開時，是先有黑暗，再生出光明。我們進入黑暗，便是進入我們的本源，表面上會害怕，但內心裡卻是會嚮往。」

樂死懼生？人會喜歡死，而害怕生嗎？這怎麼和自己的認知完全相反？如果是在之前，誰說出這樣的話，雷動一定會說那人白痴，但是此刻，雷動卻覺得，這話好像有些道理。

正在落定的話如醍醐灌頂般，衝撞著雷動的常識時，雷動的夢境中，緩緩飄來另一個和尚的身影。

「是你！」雷動驚愕當場，因為他所見到的梭形光芒中的老者，就是九年前，那個叫自己來青雲山的老和尚。

雷動點點頭，然後再疑問道：「可這與生死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