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三卷

第三章 各安天命

第三卷

第三章 各安天命

今次鳥妖為對付龍鷹,是不惜代價。
際此天寒地凍之時,動用獵鷹,一旦它們遇上大風雪,肯定捱不下去,對鳥妖來說,是很大的犧牲。
符太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她火葬前蜷曲起來的屍身,龍鷹是沒齒難忘,不論龍鷹如何欣賞台勒虛雲,終有一天會親手殺他,當然,還有執行處決令的洞玄子。
只一盞熱茶的工夫,來到廢堡的西牆腳。
符太和荒原舞緊追在他身後,雖然追得非常辛苦,但至遠亦只是落後三、四丈。
三個人指的是鳥妖和無瑕、無彌兩妖女。
龍鷹心中暗嘆,知道失去了親手擊殺鳥妖的機會,因此矛勁力十足,甫出手已將他鎖緊死鎖,再不能像先前斬瓜切菜般容易。
符太湊到他耳旁道:「不止鳥妖等三個人。」
龍鷹一聲「隨我來」,穿窗投往窗外的茫茫雪夜去。
箭矢破風聲,卻令其他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仍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前,龍鷹左右平分持未接合的接天轟,翻窗入內。
對方雖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即使換過楊清仁,也要應付得非常吃力,何況他遠及不上楊清仁,登時節節敗退,往上移去。
龍鷹心道「太遲了」,倏地立起,四枝箭滿弓下穿窗而入。
這刻他用志不分,全面展開靈應,掌握到朝這個方向窺望者只有一個敵人,每當敵人的注意力落往別處,他會生出感應,迅疾移往目標廢堡。而當對方目光落往他所在處前,他已與環境合為一體。
荒原舞訝道:「我要追殺鳥妖之心,沒有人能勸服我,但符兄說的亦不無道理,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有解決的方法?」
重溫故夢的感受,令龍鷹黯然神傷。
放出獵鷹后,龍鷹全速賓士,不受夜色影響,山過山、嶺過嶺,穿林越谷的竄高躍低,始終緊鍥著在上空飛翔的鷹兒不放。
驀地寒芒在對方後面閃動,那人現出駭然神色,下一刻劍尖已從他胸口貫背而出,發出慘叫。
符太道:「鳥妖最使我們顧忌的是高空察敵的本領,不單可掌握形勢,還可以迅速傳遞消息,全賴養了一批聽教聽話的獵鷹。可以猜想到,這批猛禽現時正在堡內避寒,給腳帶縛著鷹腳,只要我們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殺入廢堡內,走得了人走不了鷹,那時是否能殺鳥妖,再不是那麼關鍵性。」
符太深吸一口氣,道:「鷹爺怎會讓他們有對等的機會,就像那次你在雪林對付參師禪的情況。比起上次來,今次的對手弱多了。」
龍鷹道:「我仍感應不到他,鳥妖則是個模糊的影子,但可肯定的是無瑕和無彌兩女並不在此。」
龍鷹嘆道:「大江聯的小可汗太厲害了,如果事後他曉得我忽然須蒙頭蒙臉去殺人,定會起疑。」
正蓋頭蓋臉熟睡的四個敵人,都是一箭立斃,發不出聲音。
沒有人比身具魔種的他,更懂利用形勢和環境的特點。
「當!」
荒原舞斷然道:「交由我去辦吧!」
荒原舞嘆道:「只能殺三個人,又給鳥妖逃往符太的一方,今晚走的不知是什麼運道。」
龍鷹進入哨樓時身上添了兩道傷痕,此乃速戰速決必須付出的代價,但都不能對他構成影響。
那是座廢棄了的哨堡,壘石而築,大致上仍保持完整,連接著高起達三丈的哨樓,是長方形的石砌建築。
荒原舞苦笑道:「我也希望如鷹爺般得你明白,我也當你是兄弟哩!」
荒原舞道:「矇著頭臉可解決這個問題。」
荒原舞問道:「堡內有多少敵人?」
龍鷹道:「你尚未失去殺鳥妖的機會,趁還有點時間,我們去湊熱鬧如何?」
荒原舞提醒道:「二十八宿的人物既然是刺客,警覺性特別高,要接近廢堡而不他們發現,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荒原舞道:「可是事後必須一段長時間才能復元,對嗎?」
龍鷹道:「如果符太能追上鳥妖,並殺死他,我們便是遲了。但殺不死他又如何呢?」
符太道:「他來了嗎?」
龍鷹目光投往廢堡,道:「這座哨堡就是我的雪林,任對方有多少人亦難形成圍攻之勢,只會提供我可逐個擊破的有利條件。如只是我一個人潛過去,我有把握在敵人發出第一聲慘叫前,沒有人曉得我龍鷹來了。」
符太欣然道:「說來聽聽!」
荒原舞問道:「楊清仁這批手下,實力如何?」
符太道:「楊清仁是誰?」
又道:「現在對殺鳥妖,我再不是那般有把握。不論是我教或貴門,均有一套催發潛力逃生的功法,施展時,能在短時間遠遁數百里,比奔馬的速度還要快。」
龍鷹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你的心情看來非常好。」
龍鷹沉聲道:「楊清仁在大江聯是個神秘人物,清楚他真正身份者只限於魔門派系最核心的幾個人。在聯內,他負責一個叫『二十八宿』的刺殺集團,最彪炳的行動是成功刺殺大周名帥黑齒常之,名雖為『二十八宿』,可是真正的人數該不止此。」
龍鷹忽走忽停,走時迅如電閃,停時像忽然變成岩石一類的死物。由於身上鋪滿積雪,他又沒有抖掉,此刻即使與見過他的二十八宿等人面對著面,對方一時亦認不出這個滿臉沾上雪粉者,竟然是「范輕舟」。
符太留守原地,荒原舞早繞到另一邊制高處,靜候鳥妖。
雪花亦成了他最佳的掩護,不動時,與鋪天蓋地的白雪融為一體。
鳥妖沉聲道:「我愈想愈感到不妥當,你立即去喚醒手下,天明時我們立即離開,往另一據點去。」
龍鷹挑開長矛,然後一分為二,拆開的接天轟如江河之水般朝上狂攻猛打。
堡外傳來符太約定的尖嘯聲,逐漸遠去。
符太道:「不是我小覷荒兄的武功,但因魔門之徒奇功秘術層出不窮,由一個清楚他們伎倆者去追他,較有把握。」
一校長矛從登往上層的石階破空而來。
龍鷹明白過來,獵鷹沒帶任何訊息的飛回來,不符約定,使鳥妖生出警覺,遂招來二十八宿的頭子人物商議。
龍鷹道:「誰去追他呢?」
龍鷹三人俯伏山頭上,遙觀對面另一山頂獵鷹的落點,雪粉又從天上灑下來,黑茫茫一片里隱見透出的火光。
龍鷹道:「我還要解釋一下。大江聯是塞外魔門派系和突厥人的一個結合,但塞外魔門派系,卻可細分為正統的塞外魔門、玉女宗和一個與魔門有密切關係的邪惡世族三大系統,其共同的目的,就是要將楊清仁這個唐室的遠房貴胄,捧為九五之尊。在正常的情況下,這是沒有可能的,但若天下大亂,將是另一回事。」
荒原舞道:「不嫌太遲嗎?」
龍鷹雙目殺機劇盛,道:「這兩個人是楊清仁的手下,真希望楊清仁也來了。」
暗夜追鷹令龍鷹回憶起當年在金沙江流域追蹤信鴿的情景,也正是在目的地的山寨里,他首次遇上美女花簡寧兒,其後與她糾纏不休,直至伊人魂兮去矣。
這批專業刺殺的高手,不知走了什麼運道,遇上比他們厲害百倍的超級刺客,被殺個措手不及。
龍鷹以有心算無心,敵人剛從睡夢裡驚醒過來,倉卒應戰,其戰力及不上正常情況的一半,完全未進入狀態,給龍鷹來個最險惡的埋身突襲,遇上的又是只聽過沒見過的奇異兵器,立告陣腳大亂,潰不成軍。
那人屍身滾下石階,龍鷹閃身避過,看著荒原舞還劍入鞘。
荒原舞道:「五頭獵鷹全部了賬,但殺它們的不是我而是鳥妖,這傢伙狠心得教人吃驚。」
符太愕然。
只聽鳥妖嘆道:「我花了兩年工夫在這一帶設立鷹站,自問萬無一失,配合突厥人龐大強悍的兵力,又有薛延陀和熱魅人助陣,心忖只要龍鷹敢來,半個人都逃不掉,豈知交手下來,對方仍是陣容完整,我們卻不住吃大虧,損兵折將,現在突厥的主力大軍竟深陷敵境,失去了主動。唯一的憑恃,便是還留有后著,截斷高昌古道往北的通路。可是這頭鷹空爪飛回來,令我生出不祥的預感。」
龍鷹道:「如他真的來了,是冤家路窄。若我沒有猜錯,你的《智經》正是落入他手內。」
微僅可聞的對話聲傳入耳內,是兩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之一是鳥妖,來自三層哨樓的第二層。
下一刻他越牆而入,來到起居堂外,蹲在一扇破窗之下,緩緩取出摺疊弓,另一手挾起四枝箭。
哨樓在右方,如翻過殘破的牆,便是哨堡長方形的起居堂。
龍鷹豎起耳朵竊聽,聲音立轉清晰。
自死而復生后,他的靈覺在不知不覺里增長著,在大江聯卧底期間,他已發展至能「凝想」的階段,到得到女帝「萬物波動」至高無上的心法,再經這些日子來艱苦征途的反覆磨練,他已突破至從沒有人能踏足的境界,超逾了佛道高人的「道境禪心」。
在日出前的黑暗裡,龍鷹離開山頭,朝古堡潛去。
龍鷹續道:「楊清仁乃楊虛彥的孫子,表面上是大唐宗族,因他的父親出自高祖李淵的董妃,事實上卻是她與楊虛彥私通下生的兒子,這該是筆糊塗帳。當時楊虛彥亦與魔門另一僅次於婠婠的美女白清兒有染,據我聽回來的可靠情報,白清兒對楊虛彥動了魔門不容許的感情,且愛得極深。楊虛彥死後,《智經》和《不死印法》落入白清兒手上,融合魔門的武功媚法,開創『玉女宗』,並尋得楊清仁,將他培育成才,讓楊清仁盡得《不死印法》、《御盡萬法根源智經》和《天魔訣》的絕學。」
追鷹期間,很多時候都看不到獵鷹的身影,但龍鷹的精神已鎖緊它,始終沒有追失。
符太道:「鷹爺肯當我是戰友,我的心情當然不同。」
接天轟合而為一。
左右分拆開的接天轟化為奪命芒鋒,狂風掃落葉的滿堂遊走,想奮起應戰者尚未有反擊的機會,也未瞧得清楚攻來的武器,已濺血暗黑的廳堂。
起居堂是個空曠的長方廳,大致完整,故可避風雪,不過如颳起大風,雨雪會從殘破成一個個空洞的窗子卷進堂內。此際堂內橫七豎八躺著十多人,熟睡不醒。
龍鷹道:「我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又嘆道:「眼前有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荒原舞雙目精芒大盛,道:「請鷹爺領路。」
此時有兩人現身哨樓頂,觀察遠近,顯然正處於高度的警覺和戒備下。
所過處,本屬強極一時的刺客集團的成員,東歪西跌,鮮血染紅了地磚。
雨雪仍是灑個不休。
龍鷹道:「我感應到二十二人,如果在對等的情況下正面交鋒,我們絕占不到便宜。」
與鳥妖對話者道:「我見過丹羅度,據他說只是戰馬,便有近二千匹抵不住路途寒冷倒斃路上,凍死的兵員超過六百人,糧食也非常吃緊,我到西域來,本以為只是為龍鷹收屍,怎想得到會是如此的情況。這小子真懂挑時間,竟選在冬季行軍。」
龍鷹收攏心神,道:「我曾以另一身份混入大江聯,故與二十八宿里的幾個人碰過頭。這個卧底的身份非常重要,絕不能被對方揭破,所以於我來說,殺得他們一個不剩,比殺鳥妖更迫切。」
射殺熟睡者本非龍鷹所願,只恨別無選擇,而此正為戰爭殘酷的本質,在生存和死亡的壓力下,沒人曉得自己在幹什麼,平時的理想再不存在,人性泯滅。
龍鷹道:「我們在天明前半個時辰進攻,但必須先定下誰去追殺鳥妖。」
另一邊的荒原舞訝道:「你認識他們嗎?」
荒原舞道:「真令人想象不到,大江聯竟有竊奪天下的能力。現在他們面對的最大阻力,正是你這個不但深悉他們的情況,也有資格阻止他們這般做的人。難怪他們會不惜一切,派人到這裏來對付你。」
兩人靜聽他說下去,特別是符太,雙目射出奇異的芒采,顯然興緻劇增。
以符太一向不近人情的性格,說出這番婉轉的話,又沒點明是由他出手,對荒原舞可說是非常客氣。
五人從敞開的門道撲入來,顯然沒想過堂內的己方同夥已全被解決了,暗黑里一道人影鬼魅般嵌入他們中間去,給手握接天轟中段的龍鷹左揮右擊,殺個措手不及。
龍鷹輕鬆的道:「我的辦法叫『各安天命』。你們兩人各守一方,鳥妖朝哪個方向溜,由最接近的出手。」
龍鷹隨他登上第二層,入目的情景令他大感不舒服。
龍鷹苦笑道:「但願你能明白,我不是當你是戰友,而是視你為兄弟。」
此堡位於孔雀河東岸高昌古道之旁,該是初唐時期設立的軍事據點,但因長期荒棄,已湮沒無聞,龍鷹沒聽任何人提起過。
狂奔兩個時辰后,三人均感力竭,幸好終於抵達目的地,情況如當年的重演。
龍鷹低喚一聲:「我的娘!」
符太沉聲道:「只是鳥妖一人已不容易對付,你有把握嗎?」
龍鷹過處,敵人濺血倒斃,幾下呼吸的時間,堂內再沒有活著的人,龍鷹進入通往哨樓的廊道,朝哨樓疾掠而去。
符太道:「那就要看有沒有人在後方追趕!如果疾奔百里,三天時間可復元,此為我的秘密,勿要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