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六卷

第八章 樓船夜膳

第六卷

第八章 樓船夜膳

香霸愕然道:「難道夫人也對范輕舟生出感覺?」
又問柔夫人道:「我尚未與范輕舟正面接觸過,可是連清仁亦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具有奇異魅力的人,夫人可坦白告訴我對他的看法嗎?」
柔夫人道:「玉姊著我警告你們,對龍鷹絕不可存僥倖之心,更千萬避免在戰場上與他作戰交鋒,龍鷹乃戰場上的天縱奇才,有鬼神莫測的手段,即使以小可汗的雄才大略,在失去地利下,對上他仍是敗多勝少之局。」
符太道:「勿要以為只有師父你才懂得在山裡採藥,過去的三個月我藏身山嶺,這從地里掘出來的東西是我的主糧,水來了。」
洞玄子沉聲道:「我們尚有一個殺范輕舟的機會。」
龍鷹睜眼笑道:「開始對女人有興趣了。」
符太睜開眼睛,道:「好戲開鑼哩!兩個蠢材的聲音都容易辨認,特別是香霸,有點似口吃,斷斷續續的,但偏是鏗鏘有力。」
兩人相偕離開艙廳,洞玄子邊走邊道:「自金沙江分壇被武曌連根拔起后,近年來官家搜得極緊,特別是海南一帶和洞庭湖,怕是格倫方已落入官方手上,那我們會處於極大的危機中。」
香霸拍腿道:「給你提醒,就交由霜蕎開解她。夜哩!大家早點休息,我今次推掉五個宴會才能抽身南來,回去後有得忙了。」
洞玄子和香霸又開始對話,兩人連忙收攝心神竊聽。
符太道:「和鷹爺一起胡混,愈混愈感其樂無窮,不嫌棄我這個葯童了嗎?」
龍鷹心中叫妙,為何自己從未朝這個方向想過,只要當皇帝的肯點頭,大批留落在中土的突厥人形成的死結可迎刃而解,但當然不是指由李顯點頭。
香霸道:「香雪仍不肯出來吃東西嗎?」
柔夫人道:「直至范輕舟離開總壇,我仍深信他是由龍鷹喬裝的,只恨沒法拿著他的辮子,可是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龍鷹是龍鷹,范輕舟還范輕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因須隨范輕舟銷聲匿跡,曼曼只能送來兩次密報,但已足以證實范輕舟一直留在中土。當然!這個范輕舟也可以由別人假扮,不過范輕舟的現身揚州,推翻了我以前的想法。寬公曉得古夢之事後,到今天與范輕舟在曲江會面,前後不到二十天的時間,范輕舟收到寬公發給他傳訊的時間將更短,如果范輕舟是龍鷹,絕無可能及時赴會。且『小魔女』狄藕仙為龍鷹產子一事是由武曌公布天下,君無戲言,乃千真萬確,以龍鷹的重情重義,怎肯離開高原?」
龍鷹睜眼瞧著他。
洞玄子嘆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李顯。」
香霸冷冷的道:「小可汗心軟了嗎?現在總壇實可有可無,若用武力奪天下,只會惹出龍鷹來,何不藉機來個借刀殺人之計,一舉除去所有突厥人。」
香霸和洞玄子該在瞪著柔夫人等待她說下去,龍鷹腦海內不由泛起她懾人的神采。
龍鷹道:「不用這麼客氣,說吧!」
龍鷹渴望兩人多談幾句王庭經,可是洞玄子再沒說王庭經的興趣,轉話題道:「寬玉對范輕舟在揚州差點橫死的事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符太默默咀嚼他說的話。
洞玄子道:「我向小可汗作出同樣的提議,卻被他以一句『時機未到』回絕,小可汗是不會心軟的,看他如何對付花簡寧兒便清楚。」
柔夫人沒有說話,淺嘆一口氣。
聽著運河的水打上船體的熟悉聲音,龍鷹沉沉熟睡。
符太坦然道:「我開始愛看漂亮的妞兒,喜歡聽她們的聲音,自給你從閻王爺處硬拉回來后,我的『御盡萬法,直指根源』便出了岔子,不時生出以前沒有的奇怪念頭。」
柔夫人平靜地道:「『無上師』拓跋斛羅亦告無功而回,其中過程雖然沒有人知道,但玉姊肯定拓跋斛羅多少吃了點暗虧。唉!連不可一世的金狼軍大統領莫哥也在拿達斯外的山區慘吃敗仗,玉姊亦想不通。」
符太伸個懶腰道:「不過菜肉包子和甜豆漿確美味多了,到中土后我才有機會吃點好東西。咦!終於由香霸打開話匣子哩!還以為他們沒有說話的心情。」
龍鷹和符太同時張開眼睛,看對方的神情,均知對方正在心裏大罵,因洞玄子用的是束音成線的保密方式,可知即使在這種安全的環境里,洞玄子仍怕傳入第三個人的耳朵里去。
柔夫人漫不經意地道:「我收到玉姊的密函哩!」
龍鷹另一手接著他拋過來的水袋。
龍鷹偷聽得入神,聞之大感刺激有趣,因即將聽到玉女宗的第二號人物對自己的評價,且是由女兒家的角度出發。
香霸沒好氣的道:「現在他曉得古夢會到牧場尋他,怎還會去?」
洞玄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道:「我唯一的擔心是那個王庭經,我曾研究過他的配方,不愧神醫的盛譽,最使人顧忌是他得到所有人的信任和尊敬,李顯夫婦視之為神人,對他不可不防上一手,以免被他壞了大事。幸好他一年裡只有兩、三個月留在神都,其餘時間奉命出使到國外治病去,聽說奚人還為他建起了一座神廟。」
香霸道:「只能說這小子福大命大,又或仍命不該絕。唉!他的情況有點像龍鷹,可能人之所不能,出人意表。」
洞玄子道:「這個可能性很大,幸好小可汗已傳我錦囊妙計,時機成熟下使將出來,包保可扭轉整個形勢,現在則交由其他人去逼她,我們只負起在旁煽風點火之責。」
龍鷹豎起耳朵,領教過台勒虛雲的厲害后,任何由他腦袋想出來的東西,龍鷹絕不會掉以輕心,聽語氣,台勒虛雲此計是衝著李顯與武曌的關係而來,可是任他想破腦子,仍猜測不到台勒虛雲的手段。
龍鷹無暇深究,因柔夫人的答話傳入耳內。
龍鷹放下水袋,送一小塊黃精入口裡,施展「凝聽」。
香霸沉吟道:「龍鷹亦是這樣的一個人。」
香霸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香雪,連續兩次敗在范輕舟手上,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影響,女人就是這麼樣,會向強過她的人投降屈服,何況他們還有合體之緣。」
香霸沉聲道:「她對龍鷹還有其他的說話嗎?」
柔夫人道:「他真的會長留吐蕃嗎?」
龍鷹仍閉目養神,回應道:「你的耳聽非常了得,兩人在和我們隔足五層樓的大艙廳進晚膳仍被你聽個一清二楚。唉,碰杯哩!我似嗅到肥雞的氣味,可憐我……哈!」
香霸頹然道:「真頭痛!」
龍鷹道:「肯和我繼續並肩作戰嗎?」
洞玄子道:「有玉姑娘在塞外主持大局,怎還會讓龍鷹得逞?五百人去,五百人回,是不可能的。」
龍鷹笑道:「天下間只我一個人可解開你的疑惑,因為老子是過來人,那是在經歷死氣后對生機的追求,我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後,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女人,女人正是生機之最,沒有她們,男人如何傳宗接代。」
龍鷹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洞玄子忽然提起「王庭經」,該是與他們聽不到的一段話有關,小可汗的錦囊妙計與一個太醫該是風馬牛不相關的事,除非牽涉到用毒,怕在事後被「王庭經」看破。
洞玄子道:「此事不可不防,幸好范輕舟不會到神都去,大姑娘比她堅強多了。」
龍鷹聽得心中叫妙,從香霸提起自己時的語氣,知他再不懷疑龍鷹和范輕舟是同一人。
艙廳一陣沉默。
香霸的聲音猶如在耳邊響起,嘆道:「我們的計劃本是天衣無縫,理該萬無一失,豈知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確始料不及。」
符太欣然道:「看來當王庭經的葯童,比當鷹爺的隨從更風光。」
接著是聽不到任何聲音。
洞玄子道:「如果夫人猜測正確,范輕舟始終在劫難逃。唉!范輕舟真是如此愚頑之輩嗎?明知去參加飛馬節是自取其辱。」
龍鷹興緻盎然的道:「你可視男女之間是一個戰場,大家有攻有守,亦像戰場般千變萬化,充滿不測的因素。所以不可一概而論,最重要是能將自己的缺點轉化為優點,又或你本來於某女子來說是缺點,但對另一女子卻有著無比的吸引力。」
洞玄子道:「對著范輕舟,沒有一趟我們不是落在下風,總給他走快我們一步。」
伸手接著符太拋過來的一袋子乾糧,用油布包裹,鼻子一嗅,道:「竟是黃精,我的肚子有救哩!」
傳來兩人站起來時椅子和衣衫摩擦的聲音,龍鷹的「凝聽」比以前更厲害了。
稍頓續道:「湘姊事後告訴我,當她奉小可汗之命告訴寬公有關古夢的事,當時她感到心裏很痛苦,此為我們玉女宗的大忌,亦因此而令寬公深信不疑。」
香霸道:「湘夫人這種發自真心的情緒,該是在小可汗預計之內,論心計,天下間除玉姑娘外,恐怕再難有勝過小可汗的人。」
符太吁出一口氣道:「我聽出趣味來了。」
龍鷹暗罵自己大意,若他真的是范輕舟,又是忠於寬玉,自該讓寬玉曉得此事,現在則只能抵神都后請胖公公出手補救,知會劉南光。
符太有點尷尬的道:「是給你能起死回生的魔氣所累。」
柔夫人不慍不火地道:「他會去的。」
洞玄子額手稱慶的道:「幸好在未來幾年我們再不用擔心他,到他返回來時一切已成定局。」
柔夫人輕描淡寫的道:「因為我比你們更明白他一旦決定去做一件事,不會因任何困難而動搖,這是所有成就不朽大業者的特質,非是常人能測度。」
符太有點難以啟齒的道:「如果想得到一個女人,該如何入手?」
龍鷹心中一震,自己猜得沒錯,整個刺殺行動是由台勒虛雲一手策劃,其對人性的精闢看法,令人驚嘆,剛遇上沈香雪時,他一點沒想過是針對他的陰謀,心中還填滿愛憐之意。
符太的聲音在耳鼓響起,道:「這個女人只聞其聲,已感到她很有味道。」
柔夫人該是沒有聽下去的興趣,告退離開。
龍鷹欣然道:「誰嫌棄過你?真的夜了!該輪到我們好好睡一覺。」
香霸狠狠道:「真不知武曌怎麼弄的,既然肯讓李顯回朝當太子,好該讓出皇位,可是快一年了,連個日子也定不出來,難道她想一直當下去,直至一命嗚呼嗎?」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亦不是對洞玄子說的,因語調轉柔,龍鷹睜開眼睛,與符太四目交投,道:「是玉女宗的高手柔夫人。」同時心叫厲害,因直至此刻方感應到她在船上,肯定她乃刺客之一。
無瑕顯然在她心裏佔著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想過會奈何不了龍鷹。
香霸道:「他或會返回中土,卻不會到神都來,返中土是要讓狄仁傑見到外孫,他又不清楚神都真正的情況,李顯重得太子之位,了結了他復辟大唐的心愿,還有什麼好回來的呢?至少待兒子學懂走路,經得起舟車勞頓,方會回來。」
香霸顯是首次聽到王庭經之名,大奇道:「中土竟有如此人物。」
洞玄子苦惱地道:「龍鷹究竟是何物?不但能抗衡玉姑娘練至登峰造極的『玉女心功』,還可抵得住玉姑娘曠古絕今的『拈花十三指』。」
香霸頭痛的道:「能幹掉范輕舟反沒有問題,因為寬玉只能硬咽下去,現在則充滿難測變數。」
香霸大喜道:「小可汗想出什麼妙計來呢?」
只從一句說話,龍鷹推測到柔夫人不但非是香霸的女人,玉女宗和香家且是不相統屬,所以收到無瑕的密函后,是否說出來,自主權在柔夫人手上。
連洞玄子亦訝道:「我只是希望他去,夫人怎能說得如此肯定。」
柔夫人沒有說話。
洞玄子哂道:「比之龍鷹,他還有一段距離,換過龍鷹,怎會畏戰?還求之不得。」
柔夫人道:「玉姊與龍鷹正面交鋒決戰,結果是誰都奈何不了誰,令人難以相信。」
龍鷹心中一動,猜到他們口中的玉姑娘,只可能是無瑕。
香霸冷哼道:「這丫頭是否對范輕舟動心了?」
龍鷹心呼好險,全賴老天爺的眷顧,連最不相信的人也因今天的事改而相信范輕舟是確有其人,回想只要他在高原多盤桓幾天,現時勢是另一回事。
柔夫人不徐不疾,以在說著與她無關的事情、與任何人均保持某段距離的聲音道:「可以告訴你,范輕舟對我們任何一個修鍊『玉女心功』的女子,都有著天然的吸引力,那是沒法說出來的感覺。這是個非常離奇的人,似乎可一眼看穿他,但很快曉得只是看到些許皮毛,表面下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牽涉到異乎尋常的隱奧,你永遠摸不到他的底子。在恩師傳下來的『觀心法』里,范輕舟該是罕有的『通人』,是天生靈異者,這種人是不可以常理測度的。」
又悶哼道:「武曌大勢已去,看她能負隅頑抗至何時?張氏兄弟只是跳樑小丑,全賴武曌在後面撐腰,如果李顯不是如此般的一個人,見到他母皇像耗子見到貓,武曌亦沒法坐得穩她的皇座。」
又道:「我們已盡量撤走海南的人,著他們遷移到嶺南去,免重蹈金沙分壇的覆轍。」
洞玄子的聲音道:「岔子出在什麼地方呢?真教人想不通,香雪與他說不到十句話,應不會在說話上露出端倪。」
柔夫人輕嘆一口氣道:「可以不答這個問題嗎?」
在雜物房的暗黑里,符太道:「我尚有一個問題想向鷹爺請教。」
柔夫人輕輕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小可汗指出正是香雪和范輕舟間的微妙關係,最能令范輕舟中計上當,香雪已將私情拋到一邊去,你怎可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