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四章 收買人心
武崇訓和李裹兒這對空有名義的夫婦男盜女娼，誰都不好說誰。
武延秀在抵內堂前向他道：「藥材里有三支遼參是我千辛萬苦請人找回來的。嘿！希望神醫明白。」
馬車駛入玉雞坊和承福坊間的街道，雨停，車速轉緩，該很接近目的地。
龍鷹知說漏了口，不合乎他一貫「不問世事」的風格，將錯就錯道：「不用打聽，也有人告訴我。」
住在深宮之中，妲瑪與世隔絕，聽的只是宮城內的蜚短流長。至少在一段時間內，于與己方人馬有接觸前，不清楚宮城外的任何事，當然不曉得昨夜行刺端木菱不遂，亦不知道符太和柔夫人的情斗，至乎將自己這個「丑神醫」列為必誅目標的決定。
到武崇訓趁眾人不覺時摸了來負責將好葯和劣葯分開的美婢香臀一把，龍鷹明白過來。
連忙岔開道：「夫人既然在塞外成長，為何可以說得一口漂亮的中土語？」
妲瑪則為另類，她的發展以劍術為主，迷惑男人非其所長，這種事關乎天性，以白清兒的智慧當知如要勉強，會是事倍功半。論武功，妲瑪不但在湘夫人之上，亦該比柔夫人勝上一、兩籌，與無瑕所差無幾。
妲瑪微怔下往他望來，訝道：「太醫想到哪裡去了？妾身只因見到太醫竟可將一般人難以啟齒的說話，這麼直接坦白地說出來，明白了太醫能在奚國美女群里縱橫得意的原因。妾身亦是出身塞外，慣聽沒有左遮右掩的說話嘛！」
妲瑪正容道：「郡主因代表皇室參与即將舉行的飛馬節，特別搜購一批名貴藥材，須請太醫來鑒別挑選，以免失禮。」
本以為武延秀會感激，豈知他俊臉現出個古怪神色，還向他使眼神，像在警告他某些可怕的事已經發生了。
龍鷹道：「請夫人告之。」
對他的贊語妲瑪毫不領情，白他一眼道：「寧夫人沒問過太子的事嗎？」
十多個身穿東宮衛士軍服的武士圍攏過來，看陣仗知太子妃來了。
龍鷹差點抓頭，李裹兒除非病了，找他來幹什麼呢？
龍鷹更肯定她不懂或不精通媚術的看法，否則怎會如此容易臉紅，無瑕和柔夫人便似是永不會害羞。大樂道：「夫人曉得鄙人想說什麼
在內堂等他們的是武崇訓，卻不見他的郡主嬌妻李裹兒，還有幾個武士和伺候的俏婢。出奇地武崇訓和武延秀兩人間不但沒絲毫芥蒂，還言笑晏晏，相見甚歡。
龍鷹忙碌之際，聽得足音和婦女走動發出的環佩之聲，忙大聲道：「這盒貝母見不得人，還是以淮陽王找回來的遼參稱冠，依鄙人看，只送遼參已足夠有餘，貴精不貴多嘛！」
他觸動了韋妃的警覺。
龍鷹心忖這番話可下車后再說，所以定有下文，道：「飛馬節是什麼東西？」
當然，他不可能與兩女有任何發展，但只是目前的曖昧關係，足可使像越過苦和樂的分水嶺，入目儘是明媚的風光。
武崇訓卻一臉幸災樂禍，等看好戲的神態。
各類藥材放滿大小百多個檀木盒子，只是這批上等檀木製的藥盒已須花很多錢財，何況裝載的藥材。
妲瑪柔聲道：「安樂郡主是裹兒郡主，成親后聖上賜名安樂。」
妲瑪扭轉嬌軀，面向龍鷹。
馬車在一座明顯剛建成不久的華宅門外停下來，大門緩緩張開。
妲瑪定神多打量他兩眼，看他一瞼嚴肅，肯定他不是在開玩笑后，「噗嗤」嬌笑，橫他嬌媚的一眼，道：「是否命硬妾身不懂看，但太醫怎算貌寢呢？是生具奇相呵！何況又不是著你娶她們，只是來伺候太醫哩！只要太醫肯點頭，她們還可輪流來伺候，待會太醫可挑兩個帶回府去。」
龍鷹壓下心動的情緒，皺眉道：「夫人有所不知了，鄙人天生貌寢命硬，為免害人，曾在神壇前立誓終生不娶。」
他可肯定安樂忘掉了遼參是誰找回來的，故此特別提武延秀的封號，賣足人情。
妲瑪花容微黯，有點不願提起的道：「妾身在一個很特殊的環境下長大嘛！身邊的人大多精通漢語。」
妲瑪狠狠白他一眼，嬌呼道：「開門！」
武延秀大喜道謝，加快步伐領他到內堂。
一般女子很容易在男性前害羞，但絕不該是寧采霜或妲瑪，前者是修行的人，棄絕七情六慾；後者則是練劍煉心的高手，更是心如冰雪。
猶記得王庭經裝模作樣在東宮的後園採藥，說吞下去的是有毒的花時
龍鷹道：「真古怪！為何這麼多人想曉得鄙人的事呢？寧夫人問的是有關劣徒和鷹爺的事。鄙人有點怕寧夫人，她的嚴肅教鄙人受不了，不像夫人般和藹可親。」
妲瑪淡淡道：「他是天生耳聾。」
妲瑪終現出滿意之色。
從所掌握的事實看，「媚術」雖為「玉女心功」的主要部分，卻就一眾傳人的質素性格，各自發展。最厲害是無瑕，能將媚法融入超越尋常武技的精神奇功去，即使在武林史上亦綻放異采，其成就超越了白清兒。
妲瑪瞅他一眼，道：「那晚寧夫人和太醫說過什麼話呢？她從不和男性單獨交談，太醫是唯一的例外。」
龍鷹差點投降，幸好記起符太，勉強將心中慾念壓下，道：「多謝太子妃的關懷和美意，不過鄙人已慣了獨居的生活，亦不願改變。嘿！除非……」
雖說比以前收心養性，可是沒有美女來解悶調笑的生活會很難過，寧采霜和妲瑪各有所求下，因他的醜陋故沒有像面對俊男時的「提防之心」，被他「乘虛而入」，無心插柳柳成蔭，已很難視他為無物，從她們不住在他一雙魔目下露出害羞便清楚。
妲瑪俏臉又抹過紅霞，垂首道：「不用說下去了！」
妲瑪嬌喝道：「我和太醫還有話說。」
龍鷹聽弦歌知雅意，識趣的道：「淮陽王找回來的東西，當然差不到哪裡去，這個鄙人怎會不明白。」
雖然來來去去是同一招數，但對男人來說卻是必殺利器，直接有效，像當年對武曌慨贈他人雅，他便無從抗拒。
衛士們周圍散開，小太監乘機下車換乾衣服去了。
此異族美女說這番話時有種發自內心的真誠，該確是她的心之所思，令龍鷹感到有必要改變自己對她的看法，至乎調整對玉女宗四大美女高手的策略。
要取得像韋妃般的人物的信任絕不容易，但妲瑪成功辦到了。
在伸長頸項可吻得她香唇的近距離下，眼前的玉女宗高手嬌艷無倫，且有某種令人難以捉摸的特點，使她本已出眾的美麗與別不同，或許是因深藏眸神里
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不是安樂郡主的夫婿武崇訓，而是有「神都小霸王」之稱的武延秀。坦白說，他長得比令羽英俊好看多了，舉舉偏舍他而取令羽，可知合眼緣更重要，龍鷹心有所想下，多出了另一個陶醉的理由。
但看武延秀和武崇訓的表情，卻知災難正在來臨，如何從死角轉身脫險，確使他煞費思量。
馬車停下。
宮闈是世上最荒唐的地方，武三思竟與親家私通，李顯卻視如不見，把武三思當作恩人，因韋妃有了著落後，再沒閑心去管他的風流事，說不定還推波助瀾。
這個傢伙矮矮的個頭，腆著肚子，腦袋瓜扁平，臉青唇白，眼肚浮腫，像長期患上氣喘的樣子，換了自己是安樂郡主，也揀武延秀不揀他。
李裹兒嫁的是武三思之子高陽王武崇訓，但看李裹兒大部分時間居於東宮，便知兩人的婚姻徒具形式，武崇訓大可能從未與李裹兒真箇銷魂，親香澤的是武承嗣之子淮陽王武延秀。兩人在馬球賽里眉來眼去，怎瞞得過龍鷹？
這些想法令龍鷹首次因貌丑而自我陶醉，稍減寂寞思念之苦。
龍鷹猜到此子應是有份兒去參加飛馬節的人之一，故可名正言順張羅禮物，何況安樂和武崇訓女強男弱，安樂愛怎麼做便怎麼做，哪到武崇訓干涉。
照龍鷹猜想，李裹兒本身該與商月令有一定的交情，甚或以前曾得商月令照顧，所以李裹兒今次這般重手送禮。
舊中橋出現在右窗的視野內，雨勢轉緩，化為雨歇前的毛毛絲雨，水氣瀰漫，馬車駛過漕渠，看樣子目的地該為皇城東鄰的其中一個裡坊。
龍鷹微一錯愕，會意過來。
龍鷹心忖原來捧武延秀變成貶新任魔女，不過聽她的語氣只是發嬌嗔而非發脾氣，自己理該尚未闖禍，又或刁蠻郡主對父母看重的丑神醫另眼相看。
妲瑪道：「對貼身伺候太子妃的幾個宮娥，太醫有印象嗎？」
直至此時
龍鷹大感尷尬，心忖難道自己捉錯路子？妲瑪並非想色誘自己，以遂其不軌企圖。
就是在這個情況下，一向深閨簡出的妲瑪親來接他到某處去。
安樂郡主送給商月令的珍貴藥材只是禮物其中一個主要部分，若加上其他綾羅綢緞、美食珍玩，該可裝滿三、四車，頗為大手筆，亦見李顯現在手頭充裕，安樂郡主則愛揮霍。不過金錢更可能是由安樂郡主夫婿高陽王武崇訓的老爹武三思供應，這傢伙肯定富可敵國。
龍鷹恍然而悟，自己是想多了。
龍鷹坦然道：「早問過了！」
嬌滴滴聲音從入門處傳過來，以帶點撒嬌不依的語調道：「神醫呵！這是安樂央人讓出來的四川上等貝母，怎會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她純是受命而來，代韋妃弄清楚他的心意，掌握他的喜好，無隙不窺的找尋他的弱點，看可如何收買他，招攬他成為太子妃的一黨。
「崩口人忌崩口碗」，韋妃顧忌的是被人看破她和武三思合謀戕害李顯，而最有可能揭破他們的正是王庭經，所以會無所不用其極地來籠絡他。
龍鷹一怔道：「安樂郡主？」
韋妃和武曌均明白男人的心態，宮娥乃太子私產，而韋妃的侍婢怕連李顯亦無法染指，現在卻任王庭經攀折本沒可能碰的年輕美女，龍鷹明知是收買他的手段，也不由心中一熱。
凡玉女宗弟子必精通媚術的想法極可能是錯的，妲瑪的作風與湘夫人大不相同，一切出乎天然，只因自己認定她在媚惑自己，故把她的言談舉止，一顰一笑，不管是什麼，那當作是來媚惑他的手段，杯弓蛇影。原因在自己對玉女宗只知皮毛，並不了解。
這個對妲瑪新鮮熱辣的評估，不單令他改觀，還想到剛才她親昵的動作和交談是出自真心，屬塞外姑娘的風尚，亦顯示她對自己這個丑神醫兼敵人不無男女之意。
龍鷹愈來愈佩服魯妙子了，只有他的妙手方可製造出可以亂真的醜臉。
妲瑪變回以前只像隔岸觀火、一切事與己無關似的旁人，對武延秀火熱的目光視若無睹，以冷淡的點頭回應招呼，且在抵達兩進間的天井時離開，
妲瑪為取得韋妃的信任和倚重，故施盡渾身解數好完成韋妃託付她的任務。
妲瑪再沒隱瞞的必要，道：「是安樂郡主的府第，但她卻很少回來，大多時留在東宮裡。」
藥材里最貴重的確為武延秀張羅回來的遼參，龍鷹雖不知價卻識貨，拿到鼻端嗅嗅便清楚，其次是熊膽、虎骨、雪蓮、紫背天葵、首烏和天山馬鹿茸。
如果龍鷹不清楚韋妃和李顯的微妙關係，會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此刻卻是心領神會。
忽然間，龍鷹與貼身保護韋妃的兩大美女高手建立起微妙的關係，很大原因是他「丑神醫」的身份，即使是與韋妃有私情的武三思，亦沒可能如他般登堂入室，接觸到寧采霜和妲瑪兩位隔離於其他男性的女子，只能偷偷密會，且必須瞞著寧采霜，至於會否不讓妲瑪曉得則很難說。
因他是太子妃特別邀來，武延秀收起浮囂，客氣有禮，領他們直入內堂。
妲瑪雙眸射出銳利的芒光，緩緩道：「太醫對妾身的情況相當清楚呢？」
龍鷹愕然道：「不是波斯語嗎？」
妲瑪道：「這個容后再說，太子妃吩咐妾身向太醫說一件事。」
不論太平和寧采霜問他什麼，韋妃絕不在意，即使兩女與他有私情，亦事不關她，她最害怕的是兩女問及有關李顯身體狀況的事，因而作賊心虛。韋妃礙於身份地位，不適合直接問他，遂派出義妹以清心中疑慮，由此可看出韋妃對妲瑪和寧采霜親疏有別。
妲瑪之所以滿意，因龍鷹說了實話。那天他見過李顯后，由寧采霜來接他去見韋妃，要問有關李顯健康的事，該在那時問。
胖公公確眼光獨到，魔種在醜臉下仍可發揮威力，物極必反下，徹頭徹尾的醜陋可以成為另一種吸引人的異力，連香霸也得承認他是丑力十足，看寧采霜和妲瑪便清楚。奚王妃和泰婭更不用說，自己照鏡子亦有愈看愈順眼的古怪感覺，好像原來便該是這樣子的。不過連續三天沒有刮鬍子，使他的面具在鼻子以下的部分凹凸不平，幸好面具多坑窪，只要不是探手去摸，絕不會發覺。
馬車駛入府門。
龍鷹左顧右盼，道：「此為何人的府第？」
奇道：「安樂郡主貴體欠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