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章 縱論大局
龍鷹道：「幫主可拒絕聽下去，那仍有幾年的安樂日子過，當沒聽過我剛才的話便成。」
桂有為苦笑道：「因為我確希望太子改變，故盡朝樂觀的方向想。」
龍鷹道：「我決定告訴你哩！因為如你一知半解，說不定會下錯棋、落錯注。」
宋問掩不住驚異之色，問道：「你是猜出來的嗎？不準說謊。」
桂有為苦笑道：「我不但嗅到災禍氣味，還看到災難的影子，牧場之行前我曾秘密上訪神都，找太平公主說話，好弄清楚現今局勢，得知因武三思造謠，故太子和太子妃對鷹爺抗拒排斥，這是最不好的兆頭。」
龍鷹攤手道：「整件事是冤家路窄，我本不該參加『仙跡游』的。」
宋問嘆道：「愚生現在是代場主傳話，她說渴望可以陪你共進晚膳，卻因早安排了和幾位閨友聚會。唉！她每見你一次，便給你這個壞傢伙情挑一回，弄得六神無主。明晚如何呢？」
又壓低聲音道：「在牧場她是高高在上，說的話等同聖諭，沒人敢逆她之意，天下間恐怕只有你能駕馭她。不要看她大家閨秀的斯文模樣，卻有顆野性難馴的心。」
桂有為容色遽變，雙目射出難以相信的神情。
兩人一路走來再沒有說話，深深感受著無話勝有話，心有靈犀的動人滋味。
桂有為道：「確有想過，但也知道行不通。」
宋問好奇道：「你說過什麼？」
宋問不解道：「你似是很熟悉李裹兒，你該沒有接觸她的機會。」
桂有為呆瞧他一會兒，道：「我記起了！以前鷹爺曾問過我同一問題，我當時避而不答，原來背後竟含深意。」
龍鷹從容道：「此正為問題所在。河間王非是姓李而是姓楊，乃當年『影子刺客』楊虛彥與高祖妃董淑妃私通下所生兒子的後代，更為大江聯領袖之一，精通『不死印法』，幫主如肯相信我這番話，思過半矣。」
桂有為道：「這是魯妙子一手炮製出來的玩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一天秀珣場主的娘向魯妙子開玩笑的道：『你制的假面具確為一絕，但只合男兒漢，不合女兒家，因如化身為男子時不論身型體
龍鷹思量片晌，沉聲道：「我本不打算告訴幫主，直至此刻仍是猶豫難決，因為說出來會與幫主現時的取向和想法產生嚴重的衝突，後果難測。」
龍鷹饒有興趣的道：「竟是如此，魯大師妙人妙事。」
龍鷹老實答道：「是感覺得到。」
龍鷹道：「此事說來話長。」
宋問止步道：「送你就送到這裏來，請范兄自行入內，會面后可自行離開。」
龍鷹放下心來，舒一口氣道：「宋兄放心，小弟絕沒有宋兄所說的意圖，因為想碰的只是其中的一個。哈！又請宋兄明白，小弟一向想到什麼說什麼，見招拆招，不是故意表現。」
龍鷹頹然道：「我看到的由頭至腳都是一個叫宋問的傢伙，怎可能扮得如此不露破綻的呢？」
龍鷹嘆道：「確是小弟不對，但也不全關小弟的事。事緣小媚姑娘提及魯大帥巧施妙手，將改變不著痕迹地融渾進本來的建築去，頗有脫胎換骨、易筋洗髓之效，而李裹兒則垂詢小弟對此的意見。唉！當時我亦受到場主府懾人的魅力感染，故而心有所感，聞問不經意的就將心裏的話衝口說出，保證絕無挑逗獨孤倩然之意。」
龍鷹苦笑道：「真希望自己確是有龍陽之癖的人，那現在小弟就可以吻宋兄的香唇。」
宋問沒好氣的道：「快說！」
龍鷹吟詠道：「高山哪礙白雲飛，竹密豈妨流水過。」
宋問開懷道：「因為這是寇仲慣耍的招數，快說！」【校者按：可見《大唐》卷十·第十一章·重賞之下】
接著道：「李顯重登太子之位后，曾為長子重潤派特使到牧場向我提親，被我婉言拒絕，遂打獨孤倩然的主意，在宇文世家的大力斡旋下，終定下意向，到獨孤倩然年滿十八，而李重潤又被冊封為太子，獨孤倩然會嫁入皇宮。現時她只得十六歲，你最好勿要再接觸
龍鷹訝道：「她不是你閨中密友嗎？」
龍鷹訝道：「這招本是萬試萬靈，竟給場主看破。」
宋問嘆道：「你不可以扮糊塗嗎？鍾情是一回事，選擇是一回事，志趣相投是一回事，生活更是另一回事。少帥古靈精怪，從不知什麼叫安分守己，這一刻不知他下一刻會想什麼、說什麼，就像你這個處處留情的大混蛋。」
龍鷹今次是大吃一驚，止步道：「竟這般嚴重？」
桂有為精神大振道：「國老也知道嗎？」
龍鷹道：「原本我並不想拖幫主去趟渾水，只因竹花幫已成武三思開刀的目標，怕幫主在不知情下吃大虧。」
宋問嘆道：「是以前的事，現在我再不認識她。」
龍鷹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且是沒有回頭路走的不歸路，幫主想清楚。」
桂有為不悅道：「你怕我再次出賣你嗎，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我桂有為絕對堅定不移，否則怎對得起『少帥』寇仲和徐子陵，還有對我幫大力扶持的太宗。」
龍鷹笑道：「瞞誰都可以，怎敢瞞岳丈大人，他正因對李顯的不長進意冷心灰，故選擇辭官歸隱，當時河間王仍未現身神都。」
出飛馬園后，龍鷹正要返觀疇樓的當兒，有人在後面喚他的名字。
宋問以一個非常好看的姿勢轉過身來，道：「范兄魅力難擋，在場的八位姑娘，無不為你的丰神識見傾倒，不過其中兩個是絕碰不得的。」
白他一眼道：「我清楚獨孤倩然，等閑不會和族外男子說話，現在卻主動想聽你說出看法，在這之前你究竟說過些什麼？」
宋問道：「對！現在是送你離開。」
龍鷹道：「是桂幫主，對嗎？」
桂有為自責道：「這麼多事發生了，我仍無知無覺，絲毫不感有異。」
又道：「鷹爺何不考慮……嘿！當我沒說過。」
桂有為欲言又止。
兩人停下來說話的地方，是貫連兩座獨立院落的游廊，立足處是跨過一道溪流的廊橋，溪旁是隔岸相對的垂柳，流水蜿蜒穿行於園林之中，
桂有為道：「如果李清仁確為楊清仁，立成沒有出路的死局。」
桂有為呆瞪他片刻，囁嚅道：「河間王在唐室子弟里，比任何人更有資格做個好皇帝。」
桂有為道：「由這一刻開始，我會和鷹爺共進退，義無反顧。這更是明智的選擇，至惡劣的情況，就是鷹爺舉兵起義。環顧當今之世，誰能是鷹爺的對手。」
龍鷹苦笑道：「真的要說出來？」
桂有為現出深思的神色，徐徐道：「鷹爺或許不知道，但於我桂有為來說，你正是活脫脫另一個『少帥』寇仲，是我大唐的救星。沒有鷹爺，太子仍在房州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桂有為道：「竟有這樣的一個人？」
龍鷹道：「那幫主已說了。信任我的話，以後再不要追問這方面的事，有些事不知道會比知道好。」
龍鷹道：「幫主不認為太子只是從房州轉往神都，其他一切不變嗎？」
桂有為駭然道：「竟這麼嚴重？」
龍鷹道：「我看她根本不打算瞞我。」
龍鷹追上宋問，道：「這好像是離開飛馬園的路徑？」
龍鷹道：「幫主如何看待李顯的登上帝位？」
龍鷹好奇心起，問道：「太平對此有何話說？」
觀賽者陸續回來，山城熱鬧至像變成另一個地方。
宋問道：「不！只是想營造點可讓你變得認真些兒的氣氛，以免將愚生即將說出來的警告，當作耳邊風吧！」
龍鷹大喜道：「一言為定。說到耐性，小弟有著無人可及的能耐。」
宋問領龍鷹來到一座院落前面，沿途不時可看到山城下延展無盡的牧場美景，聽到依稀可聞球賽進行時喝彩打氣的叫嚷，格外對比出山城的安詳寧和。遠近房舍高低有序，形形色色、各具姿採的建築物錯落於林木之間，風吹樹動，掩掩映映，美得教人屏息。
又道：「月令問我為何你會去惹河間王，我告訴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龍鷹道：「有，你想知道？」
宋問狠狠打量他幾眼后，道：「進去吧！勿要讓大師兄久等了。」
桂有為定了定神，道：「我明白鷹爺在擔
桂有為斷然點頭。
龍鷹道：「幫主是老江湖，怎都可猜出個大概。」
宋問呆看著他，雙目熠熠生輝。
龍鷹徑自沉吟，沒有答他，因心中難決。
桂有為現出堅定神色，道：「聖神皇帝曉得嗎？」
龍鷹道：「幫主是不是想說何不來個快刀斬亂麻，將奸人來個一網打盡？」
宋問道：「早知你不會認真。」
龍鷹離開桂有為的宿處，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候！夕陽里的飛馬山城，美至不可方物。
桂有為嘆道：「我不敢猜。」
又道：「鷹爺今次以『范輕舟』的身份回來，不是只為飛馬之約吧！」
宋問大嗔道：「你是故意岔開的。」
龍鷹道：「這方面是一言難盡，宋兄最重要的是信任小弟。」
龍鷹一怔道：「原來秀珣場主真正看上的人竟然是寇仲。」
宋問沒好氣道：「愚生並不怪你，不和你胡扯了，現在愚生要帶你去見一個人。跟著來吧！」
桂有為一臉歉意的道：「我是給月令逼至沒有法子，不得不透露鷹爺的秘密。到月令將『范輕舟』名列馬球手的英雄榜上，我曉得不妙，她以前之答應裝作不知道，只為誆我說出秘密。唉！確鬥不過她。」
宋問趨近少許，道：「怎麼能怪你呢？你正是另一個『少帥』寇仲，視高第寒門之隔如無物，無畏無懼，我行我素，徐子陵比他持重多了。」
桂有為駭然以對，道：「我和他一向河水不犯井水，怎會欺到我頭上來。」
龍鷹心叫糟糕，知有人興問罪之師來了。
龍鷹語重心長的道：「現實的發展，是基於形勢的變化，不會因人的主觀願望而轉移。若照現時的情況發展，李顯會在三至四年內登基做皇帝，韋妃則在背後操縱朝政，武三思權傾天下。當李顯忽然暴斃，韋妃會出而垂簾聽政，李重潤則成傀儡皇帝，而當韋妃想東施效顰，當另一個女帝，唐室的有志之士會憤而起
龍鷹叫起撞天屈道：「皇天在上，小弟過去的幾年每天都在生死邊緣掙扎求生，比徐子陵更規行矩步，不信的話可問老天爺，哈！」
宋問道：「那便毋庸愚生費唇舌，范兄該知惹上李裹兒後患無窮。」
龍鷹道：「當然曉得，小子怎敢瞞她？出征前還求她留在帝位五年，待我作好部署，方可讓位予太子。」
龍鷹暗吃一驚，道：「宋兄在惱我嗎？」
龍鷹忙道：「今晚小弟的晚膳有著落了嗎？」
龍鷹後悔道：「我太不慎重了。」
桂有為道：「她是一意瞞你的，好在近處觀察鷹爺，看你如何了不起。第一晚送你返觀疇樓后，她興奮至來找我談了你整夜，累得我沒覺好睡。鷹爺真了得，像月令這麼心驕氣傲、孤芳自賞的一個人，竟也給你耍得團團轉，喜羞難分，表面雖不住罵你口沒遮攔、大胆無禮，作風近似流氓無賴，實則私心竊喜，情難自禁。我這個作師兄的，亦為她尋得好歸宿高興，雖然對不起鷹爺，但是不會後悔。」
桂有為道：「鷹爺心中的人選，究竟是誰呢？」
龍鷹道：「那樣的情況，該不會發生。萬爺和風公子都清楚情況，現在萬爺更去了請國老出山，令我們可兵不血刃的收拾河間王。」
龍鷹誠懇的道：「請幫主賜告心裏真正的想法。」
龍鷹道：「今次幫主又太悲觀了，唐室子弟仍大有人在呵！」
桂有為壓低聲音道：「她說，與鷹爺作對者，沒一個人有好的下場，強如默啜，也不住失利，頻吃大虧。」
桂有為繼續解說，道：「月令沒有秀珣場主的心障，視『化外之身』如珠如寶，未滿十五歲便試用，並藉之不時到牧場外玩耍。現在她剛足十七歲，扮起來連我也不時錯認她是另一人，可是終瞞不過你。」
宋問橫他一眼道：「我有時在想，你是否仍可算是一個人，人怎可能像你般似是無所不知，神通廣大。你曉得在院里等待的是誰嗎？勿要故意猜錯來騙愚生。」
龍鷹道：「我的願望是讓唐室子弟的有能者登上帝位，盡量的不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