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二卷

第一章 神乎其技

第十二卷

第一章 神乎其技

文紀昆舉高箭筒,向他顯示箭數。
龍鷹心道自然是「愛屋及烏」,當然不會說出來。拍拍他肩頭道:「你們是純樸的人,喜怒形於色。現在什麼都不要分心去想,只要贏得『少帥冠』,可到神都大開眼界,到時我們又可在神都碰頭。」
眾人期待下,龍鷹微笑道:「小弟一說各位立即明白,就是由我和文兄各取同等數目的箭,比箭開始后,文兄有一枝箭能觸及箭靶,算小弟輸,來個當眾向文兄服輸敬酒,反之亦然。但如果文兄保留一箭不射,作和論。」
功力稍次者,根本弄不清楚誰先誰后。
穆飛自責道:「我已痛失一個良機,再不會錯過另一個。」
文紀昆變動雖不大,但剛好能以身體遮擋龍鷹的視線,不讓他瞧到箭矢離弦時的位置。
龍鷹聽出他的敬意,轉過身去,讓穆飛將箭筒掛在他背上。
穆飛道:「我必須明白,范爺方會明白其中的過程。豈知她不但不答我,還一指往我胸口點來,忽然我發覺自己再不認識她,她再非以前的小豫,就這樣給她逼落下風,擋格得非常辛苦,雖然是猝不及防,仍不該如此。」
龍鷹欣然道:「你很坦白!」
文紀昆倏地踏前一步,半側身,拔箭舉弓。
龍鷹揉揉眼睛,大奇道:「小弟有沒有眼花看錯,竟然是穆飛兄。」
龍鷹道:「小飛你已上窺先天之境,欠的是經驗火候。」
龍鷹微笑道:「只有少許把握,因從未試過,不過今夜大家興緻這麼高,小弟出醜不打緊,最重要是可博各位一粲,增添高興熱鬧,何況向文兄敬酒絕非苦差,何樂而不為。」
龍鷹心中歡喜,因無意中為商月令解決了使她頭痛的問題,笑道:「滿損謙益不是用來在口上說說了事,知易行難,必須顯示在實際行動上,當你認為只得自己才解決得了當前的難題,正就是『滿』了,可是肯去求教,便為『謙』。明白嗎?」
穆飛見他不用尋找似的朝某一方位舉步,道:「范爺是否約好了紮營的位置呢?」
龍鷹道:「那就設法提升境界,時至自知,人的潛力無窮無盡,看你如何開發。江湖上更有激起潛能的奇門功法,功力可突然陡增。明乎此,知武無止境。」
「好!」
「范輕舟」不會成為一個包袱,他隨時可將之於一夜間解散,只要事前做足準備工夫便成,這是從台勒虛雲處學來的智慧。
同時更為「范輕舟」的神都之行造勢,武三思和二張之輩不對他刮目相看才不正常。就在他與剛離開的樂彥商討結盟事宜之初,他早決定放手大幹。他的聲望愈高,說出來的話將愈見分量,對楊清仁的威脅力勢不住提升。如給他打進李顯的太子集團,楊清仁除乖乖屈從外,再無他法。
不論文紀昆如何無恥,亦無顏射出另一箭。
龍鷹非是因愛出鋒頭,又或為要壓倒文紀昆,而是在創造有利於「范輕舟」的未來條件。
文紀昆確是了得,一探手從背後箭筒抽出三箭,安置弓弦,枝枝滿弓射出,開始的兩箭采仰射,當然上仰的角度遠比不上龍鷹,但仍能保持準繩實難能可貴,分取靶陣最靠邊的左右箭靶。最後一箭為平射,貫滿真勁,如依其速度勁頭,直至命中中間偏右的靶上風燈,仍不虞有絲毫下墜。
穆飛欲言又止。
穆飛嘆道:「在瞧范爺射箭前我仍是這般想。唉!恐怕小子的箭技,不論如何努力,仍沒法達致范爺般的境界。」
越浪揚聲道:「此賽就此作罷,和氣收場。范兄箭術神乎其神,可與鷹爺平分秋色。」
李裹兒俏臉亮起來,身旁的武延秀則神色轉厲,顯然因范輕舟向李裹兒獻殷勤心中不悅,但又無可奈何。
龍鷹立定道:「告訴我,當年少帥和徐子陵怎能由兩個未拿過鞠杖的新丁,一躍而為無敵的馬球高手?」
穆飛終有點醒悟,道:「當然因為騎射了得。范爺肯下場助我嗎?」
「開始!」
龍鷹像此時才記起正在幹什麼,轉頭回去。
箭鏃撞擊聲幾不分先後的在離風燈數尺許的位置爆響。
李裹兒緊張至俏臉通紅,勉強點頭,道:「你準備好了嗎?」
弓弦聲連續響起。
不知不覺,兩人抵達山中湖,沿湖岸西行。
穆飛來到他身邊,誠摯的道:「感謝范爺的多番訓導,令小子汗顏,知己之不足。小豫說得對,她告訴我如果我仍不能從愚蠢里醒過來,我這一生就那麼的完蛋了。」
龍鷹道:「你的事是由我而起,好應由我為你分擔,何不問我有何消災解難之法?」
在眾人注視下,穆飛洒然解下背上大弓,雙手奉上,道:「范先生如能勝此箭賽,穆飛會自罰三杯。可容穆飛為先生掛上箭筒嗎?」
龍鷹三箭均為平射,像長了眼睛般懂得找尋追擊的目標。其中的一箭更疾如電閃,以更高的速度索命鬼般追著敵箭去了。
前幾排的人全像瞧傻瓜的瞪著他,後方則傳來嘩然之聲。
穆飛道:「接著小豫道:『滿招損,謙受益』,她練了半天一夜的功,還罵我蠢蛋!」
穆飛又取走兩箭,使筒內勁箭合乎安樂郡主定下的箭數。
即使現場有傾向於范輕舟者,也不會就此爭拗,因為沒有人認為范輕舟可辦得到。要擊落文紀昆射出的箭,箭速不但須高於對方,還要掌握其射出的角度和注入箭內的勁道,難度之高,沒人可想象得到。
二千多人毫無保留的爆起激蕩河原的喝彩高喊,龍鷹此箭贏盡人心,文紀昆不但輸掉箭賽,且失掉別人的敬意。
文紀昆示威的拉弓至滿月,又放開弓弦,發出「噔」的一聲,如此重複幾次,似不費吹灰之力,立即惹得支持者起鬨。
穆飛後退兩步,變得只有龍鷹和文紀昆立在人叢前方處。
龍鷹道:「古夢和文紀昆雖去,但如嶺南隊進入決戰,可邀河間王助陣,我雖未見過他打馬球,卻可估計他等於古夢和文紀昆兩人合起來般的厲害,所以你們仍未可樂觀。」
一場箭技比拼,勝過千言萬語,既可鎮著以牧場為首的世家大族,又可使嶺南諸人對他生出憚忌。而此間發生的事會隨各隊歸家散播全國,令「范輕舟」本止限於長江流域的名聲廣為傳播,一舉成名。
龍鷹差點向瞪大美目盯著自己的獨孤倩然眨眼晴,幸好及時壓抑衝動。
文紀昆道:「謝郡主。」接著臉上現出個奸險陰沉的笑容,道:「射靶不如射燈,只要掛在靶頂的燈有一個熄火,立告勝負分明,人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這麼說,機靈者均曉得兩人間有過節。也糊塗起來,因穆飛既可以是示好,也可以是心切促成他的出醜。
龍鷹笑道:「承讓!」
大部分人雖不屑他的行徑,亦難以怪責,因並沒就這方面訂立規矩。
一人大聲應喏,排眾而來,赫然是穆飛。
「嗤!」
龍鷹放慢步子。
龍鷹笑道:「想不通嗎?」
李裹兒嗔道:「專心點呵!」
眾人齊聲嘩然。
箭簇摩擦的微響遠傳回來。
穆飛恭敬的道:「小飛受教哩!」又忍不住的道:「范爺為何對我們牧場的後輩這麼好呢?從未聽說過范爺是這樣的一個人。」
龍鷹問道:「還想說什麼?」
李裹兒道:「就九枝吧!」
氣氛進一步扯緊。
龍鷹別頭向李裹兒笑道:「請郡主主持啟動禮!」
李裹兒雖對他有好感、興趣,可是礙於身份,不宜公然為他解憂。
龍鷹訝道:「失何良機?」
所有人呼吸都暫時止住,感受那千鈞一髮的壓力,誰想過箭賽可變得如此緊張刺激,詭變多端。
文紀昆色變往龍鷹望來。
穆飛一怔無語。
穆飛疑惑的道:「可是馬球場上高下立見,尤不利我們的,是對方於我們的戰術球略了如指掌,但如他們乃全新的組合,當我們摸清楚他們前,早輸得沒法翻身。」
龍鷹仍瞧著她,咧嘴笑道:「請郡主立即發號施令!」
文紀昆的箭被從天空彎下來神乎其技的勁箭硬撞至失去準頭,被壓得稍偏往下,在風燈的照耀下,兩箭同時命中紅心,尾羽互相和應般顫震。
走過一片楓樹林,在遠離山中湖的一座小丘底下,商豫正在設立營帳,見他們兩人聯袂而來,喜得蹦蹦跳跳的高聲招呼。
龍鷹自有他的盤算,因若由商月令提名他助陣,會被有心人如楊清仁窺破他們的曖昧關係,大總管和主執事則心中不舒服,但若是來自球隊主將穆飛的提議,以上的問題再不復存。
龍鷹此時離文紀昆約十五步,他沒有移位,就那麼轉過身去,面向遠在八百步外的十個箭靶、十盞風燈。
「叮!叮!叮!」
再不看鐵青著臉、狼狽不堪的文紀昆,先將弓矢還給穆飛,又向李裹兒告辭,接而抱拳多謝各方的支持,在彩聲掌聲里施施然離開。
龍鷹道:「我在追蹤著她,馬和騾留下的氣味,清楚得像一條康庄大道。」
人叢處處傳來議論紛紛的聲音,氣氛熱烈。龍鷹所提出別開生面的比試,引起所有人的興緻,而文紀昆以燈明燈滅為勝負的指標,增添了比試的趣味性。
又道:「唉!我是真正的蠢材,直至剛才遇上她前,仍認為是輸在經驗不足,她的一指猶如當頭棒喝,到再睹范爺談笑間令文紀昆臣服腳下,一切分明起來。更要多謝范爺的,是文紀昆肯定無顏留此,令我們牧場隊問鼎的機會一增再增。」
眾人想不到他忽然又變謙虛,登時有人喝彩叫好。
人人的心兒都提至咽喉頂,怕的是第一箭龍鷹已令他們失望,沒有精彩的場面。
龍鷹心忖是一模一樣,幸好在場者沒人見過「龍鷹」射箭,只能想象。謙讓道:「越兄誇獎了,雕蟲之技,怎能和鷹爺相提並論,據聞鷹爺可在暗夜裡命中一裡外從野林驚飛的小鳥,那才當得上是神乎其技。」
龍鷹心忖就像剛才的箭賽,比說什麼話都更有效。道:「接著呢?」
穆飛道:「她經過時,我截著她追問這一天一夜是否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就在文紀昆將弓拉至滿月的剎那,龍鷹的箭早上一線望高空射去。
足音追來。
臨走前他接觸到獨孤倩然的明亮眸神,不由心中後悔,因瞧出伊人心裏對自己的欣賞和愛悅,他實不該在人叢里搜索她那雙醉人的明眸。
穆飛道:「是沒有依場主指示,與商豫一起向宋魁先生求教,因根本不相信有人夠資格指點我,直至遇上范爺。」
龍鷹探手抓著他寬厚結實的肩頭,正容道:「射術你清楚了,但仍未見識過小弟的騎技。這樣吧!明早天明前你來找我,我們來個山野馳騁,增加了解。人生就是這樣子,在你最失意之時,忽然柳暗花明,展現眼前的不單是另一天地,且是全新的境界,看看商豫便清楚。」
她旁邊的孫大娘和武延秀都瞧獃子似的看著他,如果李裹兒立即發號,「范輕舟」仍只顧瞧李裹兒,怎看得見對手射出的第一箭?
說時偷望李裹兒一眼,見她聞鷹爺之名不但沒不悅,雙目還射出向慕之色,顯然少女崇拜英雄的心性,蓋過了成人世界的仇怨嫌隙。
穆飛臉現憂色,沉聲道:「我只能儘力而為了!唉!是我不對,怎可以違背場主?」
在眾人眼中,穆飛非是尋常的牧場人,而是在馬球場上異芒綻射的超級馬球手。
龍鷹拿捏的時間精準至分毫無誤,欺的是文紀昆來不及變招,勝的就是這一線之別。
今次他的目標是右端的風燈。
過程實在太快了,眾人只有呆看的分兒,等著燈火被他射滅。
文紀昆這個提議的高明處,是表面看似對龍鷹有利,風燈當然比箭靶小多了,較難有準繩,可是箭靶全位於陰暗處,在夜色里遠及不上風燈光芒綻放,目標明顯。
氣氛立即緊張起來,後面的人往前擠,又往左右圍攏,生怕錯過精彩場面。
穆飛聽他說得奇怪,又帶著朋友間謔笑的成份,輕鬆起來,道:「忘了向范爺求教!請范爺指點小子一條明路。」
穆飛像想揮掉心中某一念頭的搖首,告辭離去。
何況絕大部分人都等著看他出醜,怎會幫他說話。
文紀昆的箭平射而去。
龍鷹哈哈笑道:「這叫『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愈來愈精彩哩!累得小弟手癢。哈!誰人願借弓矢予我范輕舟?」
龍鷹慢上一線射出三箭,亦是連珠發射,當每一箭均比對方射出之箭慢上一線的時候,登時生出玄之又玄的奇異感覺,就像兩人早操練過如此射箭千百次般,配合得天衣無縫。
風燈依然。
二千多人聚集的草原,靜至只剩下風聲和火炬的獵獵燃燒聲。
龍鷹轉向李裹兒道:「請郡主決定箭數。」
穆飛苦笑搖首,顯然仍不相信龍鷹可提出解局之法。
龍鷹道:「你碰上她嗎?」
文紀昆現出一個自負箭技者的不屑神色,從容道:「如此即是范兄有把握以箭追箭,擊落文某每一枝射出的箭,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