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二章 六識之旅
現在他和女帝。只能在理論的層面上掌握「至陰無極」，如何付諸實行，還須靜齋至高無上的心法啟發。
越浪欣然道：「在下對這位小兄弟頗有好感，不過他始終嫩了點兒，在嶺南這般複雜多變的環境，能起的作用不大。最怕是獨自行動時遇上兇險，我們恐怕遠水難救近火。」
龍鷹陪一眾牧場隊隊友在牧場上馳騁快意后，說出對策，安了他們的心，返回觀疇樓倒頭大睡午覺。
龍鷹微笑道：「他並不是孤單的，小弟安排了個厲害至極的人物照顧他。現時越兄只須曉得有這麼的人便成，時機到時，小弟會讓越兄曉得她是誰。」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一起下門階，道：「不論關中、神都，均有點過度開發。大運河通航后，加上海上貿易日趨興旺，經濟重心逐漸南移。現時或言之過早，可是終有一天，嶺南有望在做生意上，取關中和神都代之。」
越浪淡然道：「那就告訴我，范兄為何肯這樣幫我們的忙？」
越浪道：「范兄在想什麼？」
下人來報，「宋問」來了。
龍鷹輕鬆的道：「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利益一致。來！先醫好肚子再說。」
龍鷹見他意猶未盡，笑道：「越兄是否想問小弟是否真懂得打馬球？」
又忍不住道：「什麼是六感缺一？」
龍鷹笑道：「這叫望子成龍，愛深責切。沒有嚴父，出不了越兄般的人才，看郡主便清楚。」
她是史上的首位女皇帝，在這男尊女卑的土地，註定被當代和後世史家視同蛇蝎，戮力詆毀，誇大她的違背禮規、殘忍手段、放縱情慾、不念親情的行為，撕碎她革故鼎新，令國富民強的一切德政，揚惡隱善。
龍鷹天明前小半個時辰回到觀疇樓，狠狠趴在榻子上睡一覺，醒轉時天已大白，仍不願起來。
龍鷹閑話家常的道：「令尊對其他人是否從不動肝火的模樣？」
龍鷹道：「圓滿之後是缺陷，缺陷之後卻是圓美，明晚怎如今夜。嘿！場主怎麼想？」
越浪恨得牙痒痒的道：「如非家父在臨行前囑我聽敖老師的話，而敖老師則叫在下視范兄為友，范兄會是我最不信任的人。若只
龍鷹拋開諸般念頭，下樓去。
道：「有這樣的事？」
過了今天，恐怕未來一段長時間內，再難有這般寫意自在的好日子。
鼻腔內仍縈迴著商月令動人的氣味。
龍鷹訝道：「這麼多人支持我們嗎？」
此時有客到，龍鷹收拾情懷，匆匆梳洗，往廳堂會客去。
從神都到牧場，他經歷了跌宕又無比豐盛的時光，真捨不得。另一段不可躲逃的旅程，在前路等待著他。
龍鷹壓低聲音道：「越兄現今該知此賽許敗不許勝，贏就不靈光，玩不成把戲，所以不存在有把握與否的思量。哼！小弟絕不會讓對方勝得那麼輕鬆寫意。」
越浪又道：「范兄剛才指的大風大浪，似在暗示中土在未來會出現亂狀，是否與太子登位有關？」
越浪拉著他手臂在入膳園前到一側說話，道：「你可知絕大多數人，對這場賽事不但不寄厚望，且是不忍卒睹，因為有風聲傳出，如有你范輕舟下場，會教牧場隊輸得比我們更難看。」
越浪道：「范兄肯解釋清楚，我有得向家父交代了。唉！不瞞范兄，家父罵我可以罵得很兇。」
龍鷹在越浪旁坐下，欣然道：「這麼早！吃過早點沒有？」
越浪嘆道：「真話都是難咽下去的，我還有無數疑問，范兄大概不會老老實實的說出來。」
兩人來到觀疇樓東臨崖處，觀賞山下廣闊牧野的壯麗景色。
商月令欣然糾正道：「是不斷的冒險，也是更新。更新自己，更新對你的看法。」
龍鷹心中暗懍，他不說，自己還不曉得。
不過此君確非等閑之輩，知道為他守密要緊，竟不向越浪透露心中想法，只會告訴越孤，非常懂大體，是他龍鷹走運了。
龍鷹的心濤尚未平復，乾笑一聲道：「如此說，敖老師是看好小弟在今午的表現。」
天下療傷之法，莫過於魔種可令死者復生的奇異力量，天然運轉，能于激戰中覷隙偷空的療治，而最可發揮此神奇功用者，莫過於睡眠。
越浪難掩驚異之色，道：「范兄確有令人永遠摸不
龍鷹與他並肩走往廳門，聞言道：「合作的機會多著哩！現在是雙管齊下，小弟經略北方，越兄鞏固本土。嶺南和巴蜀類近之處，就是不論外頭如何大風大浪，仍可保浪靜風平。」
越浪沉吟片晌，忽然道：「范兄剛才用手按著在下肩頭，立即有股灼熱傳入，絕非真氣，卻非常舒服，腦筋也似比平時靈活，很古怪。」
龍鷹暗抹冷汗。
龍鷹失笑道：「肯說得這般坦白，證明越兄不但視小弟為友，且親如兄弟。既然是兄弟，我就告訴你，生意人有多少個是老老實實的？肯和你老老實實地做生意者，皆因懾於你越家的威名，知承擔不起欺騙越家的後果。」
龍鷹洒然道：「技術就在這裏！為了不減低越兄觀賽的興緻，暫時透露這麼多。」
越浪點頭。
龍鷹心叫慚愧，他這番話對劉南光和他的五個兄弟說才對位，放開搭他肩膊的手。
龍鷹笑嘻嘻道：「可是人家仍怕隔牆有耳，對吧！哈！偷情自有其個中妙處，小弟天生靈耳，可將任何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微聲收盡耳內去，否則六感缺一，會成憾事。」
越浪有感的道：「與范兄有關的事，總能令人驚異。我們便想不通，以牧場的崖岸自高，竟確如范兄曾說過的，請范兄為他們助陣？」
越浪不解道：「輸是輸，贏是贏，只有輸得沒那麼難看，怎可能輸變成贏？」
場主府的熱鬧是龍鷹未想象過的，因著所有嘉賓均留在山城，等待下午的賽事，又因明天便離此踏上歸途，故不論舊識新交，趁此機會好好相聚，或遊樂觀賞，以留下對牧場美好的回憶，場主府當然是最熱鬧的勝地，可想象開放式的退思園擠滿了人，觀瀑亭則插針不下。雖是人來人往，但愈往膳園方向走，愈見人稀。
圓月與女帝，有著征喻性的離奇關係。她自立的名字「曌」，「日月當空」，代表著明和暗的兩面。在中秋之夜，月臻達至圓至滿。其他的晚夜，總不圓滿，正正反映著武曌奇異的人生。
這一覺睡至日落西山，足三個時辰，超出了他睡前的預估，
龍鷹心中有鬼，岔開道：「給越兄這麼提醒，立感肚子空空的。」
越浪啞然笑道：「除非你天亮時才登榻，否則怎算早，快巳時哩！」
對敖嘯，他登時生出敬意。
今次遇襲，被楊清仁傷得極重，險險撿回小命，表面看似若無其事，乃因「魔氣」絲暇無損，受影響的是依經脈而存的「道炁」，由此可見「道魔」仍未融渾，一旦處於嚴重被創的特殊情況，各自分流。雖經昨夜安寢，復元大半，仍不宜激烈的行動。明天是馬球賽的決戰，故早早復元，有其必要和急切性。
膳園在望。
越浪道：「他倒沒這麼說過，球賽似變為微不足道的事，不像在下般仍似梗在心裏，想起便難堪。唉！揚威不成反出醜，丟人現眼至極，真希望范兄給我出一口氣。嘿！當然不可以呵！」
越浪長身而起，道：「在下正是要找范兄一起去填肚。來！我們邊走邊談。唉！如果不是趕著回去，我會隨范兄一起到神都，多點相聚的日子。」
越浪洒然笑道：「如你這句話傳入刁蠻郡主耳里，肯定她不罷休。」
越浪道：「此正是決賽最引人入勝之處，因沒人見過你打馬球，牧場的人對此守口如瓶，視為最高機密。任何與范兄有關的事，總是耐人尋味。但敖老師對你卻是信心十足，他那晚看過你與文紀昆那蠢人比箭后，整晚沒說話，我問他仍不肯說。第二天，我再問他對你的看法時，他著我放膽和你合作，並說有把握說服家父。」
他又要出發了，起點是飛馬牧場。
商月令嬌柔的道：「人家很想呵！可是今晚的風險最高，我們值得冒這個險嗎？」
龍鷹安撫他道：「輸可以有不同的輸法，明輸實贏又如何？」
自己太露鋒芒，雖仍可瞞著楊清仁的一方，因他們早曉得自己箭技超凡，又因曾屢屢試探，故以真為假。反是敖嘯，既有足夠的眼力看出他箭技玄微之處，加上心無定見，終識破他是龍鷹
如果自己得窺「仙胎」之秘，會否因而掌握「破碎虛空」的秘密？掌握了又如何？
商月令大窘道：「你是大壞人。」
龍鷹道：「聖神皇帝遲遲不讓出帝座，環繞著太子者又不乏野心家，江湖暗涌處處，全非好徵兆，對此有準備怎都好過沒有準備。」
他又想起仙子，計算日子，如果她返靜齋后不作長留，今次他到神都去，該可與她聚首。唉！希望她帶來好消息吧！否則女帝將非常失望。
兩人談談笑笑，朝膳園邁開步伐。
龍鷹微笑道：「我是隨口胡說，確難有后著可言。幸好水窮路盡時腦筋急轉彎，又給小弟想到萬全之計，何不在地點上玩花樣？例如場主的香閨，不虞被人撞破人去樓空。」
商月令的「宋問」羞人答答的垂首道：「可是，可是……」
越浪給惹起談興，隨口道：「關中又如何？秦皇唐祖，均據崤、函之險而得天下。」
每逢臨近中秋，他不時記起出征盡忠和孫萬榮前，與女帝在貞觀殿後園的對話，當時她對龍鷹未能伴她過中秋表示遺憾。為何在這麼多事里，他偏記牢此事？怕永遠不明白。人是奇異的生物，本微不足道的瑣事可成銘心深刻的回憶，或許其背後有著深層的意義，卻沒法掌握。
龍鷹再強調一次穆飛的事。
商月令道：「你不參加明晚的餞別宴，對嗎？」
商月令雙目生輝的瞧他。
龍鷹笑語道：「場主有否感到，與小弟相戀是某種的冒險？」
龍鷹欣然道：「剛好相反，牽涉到合作方面，小弟知無不言。」
商月令思索的道：「虧你這種事亦可有一番說辭，雖是信手拈來，又不無道理。」
忽爾間，他想到了。
龍鷹道：「這是源於小弟熱愛一切，可以在嚴酷的沙漠看到美麗神奇的東西，在最悲劣心灰的時候湧起希望，于喧囂吵嚷的地方感受到寧靜，這才是我龍鷹的獨門本領。」
越浪苦笑道：「不是支持，是同情，來自鋤強扶弱之心。范兄！你……」
越浪道：「有關配合穆飛方面，我們在食堂坐下來從長計議。順口問一句，待會的賽事范兄有多少把握？」
龍鷹嘆道：「然而萬變不離其宗，壞蛋就
商月令雙目射出迷醉的神色，柔聲道：「鷹郎呵！每一次和你說話，月令都要重新認識你。」
龍鷹道：「我的娘！月兒出來了，真圓！」
當武曌瞧著懸挂在洛水之上的中秋明月，是否正思量著自己奇異的人生？
坐起身前，忽然強烈地想著「小魔女」狄藕仙，駭得他坐將起來，一輪喘息后才平復下來。
下一個中秋又如何？
龍鷹苦笑道：「她若是平常女子也罷，然而貴為未來公主，就不只刁蠻般簡單。」
接著道：「我是真的當范兄是兄弟，所以肯讓范兄清楚我們的心意。」
球賽將於午後舉行。
龍鷹道：「不論如何危險，有后著便成。」
商月令的聲音在耳鼓內道：「月令希望可與鷹爺在魯居共賞天上的圓月。」
龍鷹侃侃而言道：「男女之歡之所以顛倒眾生，皆因其為『色、聲、香、味、觸』五感之極致。說到底，人生就是一段感官的悠長旅程，自吸入第一口氣開始，我們通過五感去經驗和品嘗外在的事物，其總和形成我們內在的天地，是為人的意識。男歡女愛，乃『六感』最濃烈頂峰的至境，場主想想便明白。嘻！」
在荒山小谷的日子，龍鷹養成午睡的習慣。離谷之後，午睡變成奢侈，間能偷閑睡個午覺，可令他感到失去了無憂無慮的日子回來了。
龍鷹心中湧起古怪莫名的戰慄。
如果可以有選擇，他將選擇缺席，不單是為對商月令和牧場的責任，還因他必須扮演好「范輕舟」的角色，幸而上賽場怎都比下戰場快樂多了。勝敗如出一轍，然而不用殺人，還可以表現包容和氣度。
龍鷹笑道：「越兄還是忍不住要問，可以這麼說，若是一般比拼，該是平分秋色之局，看誰的狀態好一點，但如為生死決戰，死的肯定不是我所說的那個人。真的不要再問，因為小弟答應過不泄露其身份，也是雙方合作的條件。」
越浪訝道：「我從未從別人處聽過這個看法，范兄確是非常人，難怪手上生意愈做愈大。」
女帝是沒可能獲得公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