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七章 人質在手
龍鷹訝道：「你曉得發生何事嗎？」
龍鷹像沒發生過任何事般，到一旁坐下，伸個懶腰，道：「隔鄰的三位塞外來的大爺，睡醒了沒有？」
龍鷹啞然笑道：「鄴國公言重矣！現時已非是范某人配合與否的問題，而是如何辦得到？本人連田上淵是高是矮，胖或瘦，一概不知，未悉所謂的互相勾結，從何說起，請鄴國公賜教。」
龍鷹心裏打個突兀。
「砰！」
除龍鷹身後的年平生外，檀霸、尚工謀等人人聽得你眼望我眼，不明所以。以張昌宗一向的橫行霸道，怎會憑對方一句空口白話，就此收科？
程六老實的道：「做我這行的，誰不擅說違心話，只因心中尊敬范爺，不願說謊吧！」
龍鷹迎上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尚未有答話的機會，張昌宗另一邊的檀霸笑嘻嘻道：「尚工謀一向性烈如火，范兄勿要怪他，只要范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鄴國公絕不薄待你。」
眾人大為錯愕。
龍鷹當然不告訴他因察覺到他情緒的波動，含糊其詞道：「是聽出來的，你不慣說謊。」
檀霸忙做好人，嘆道：「尚老師客氣點好嗎？范兄是有頭有臉的人，身家豐厚，手下兒郎沒一千也有八百。」
龍鷹暗運「橫念訣」，「道心」為軸，「魔氣」為輪，將自己深藏魔氣密處，同時約束魔氣，鎖定對面的張昌宗，兵不血刃的將形勢扭轉過來，高明巧妙。
龍鷹心中暗嘆，泄露風聲者，幾肯定是陶顯揚，幫會最明白幫會，曉得「范輕舟」和北幫的龍堂堂主樂彥達成初步性的協議，張昌宗此刻問的，就是協議的內容。如牽涉到作姦犯科、走私瞞稅的黑幫行為，可脅「范輕舟」為人證，奏上女帝，將北幫打為賊黨，連根拔去，最好將武三思、宗楚客等全卷進去，那將是張氏兄弟空前的狂勝。
龍鷹的「天竺出身」昨天在重光殿開了個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亂吹法螺，為他天竺功夫加鹽添醋，安上充滿天竺情調的諸般名稱，魚目混珠。
龍鷹微笑道：「事實不但是一場誤會，且
守著廳門的年平生立即手握劍柄，意圖以劍氣鎖緊龍鷹，豈知空空如也，坐在前面椅子里的「范輕舟」只是個不具實質的影子，不可能被掌握，一時難過得想吐血，無從出手。
龍鷹向張昌宗說的一番話，紓緩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同時予張昌宗下台階的機會。
張昌宗更慘，就在龍鷹以雙目魔芒的波動嵌進他眼睛內的剎那，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將他籠罩攫抓，有種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覺，絕非一般真氣，剩知一旦動手，首當其衝的肯定是自己，且必無倖免。更糟糕的似是一眾手下，絲毫不曉得他身陷險境。
「砰！」蒜鼻高手一掌拍在桌上，疾言厲色喝道：「范輕舟你聾了嗎？沒聽到鄴國公在問你？」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龍鷹確有恃無恐，看準對方不會輕易動武，因「范輕舟」的價值在於脅持下站出來指控田上淵，讓二張藉此向女帝告狀，即使動手，絕不可取「范輕舟」之命，鬚生擒活捉，抓回去來個屈打成招。
龍鷹心忖自己雖改變聲音，但當時說得興起，語調難改，肯定博真有很特別的感覺。
尚工謀的「醜人」，聲勢洶洶，話不饒人，但本身並非這種人，論武技，與年平生在伯仲之間，見年平生未動手已吃虧，再凶不起來。
龍鷹「咦」的一聲，滿臉訝色，仔細地打量張昌宗，問道：「鄴因公為何不說話？是否省悟到只是一場誤會？」
張昌宗雙目凶芒再起，眼珠往左朝右滾動幾遍，點頭冷哼道：「好！范輕舟你既敢向本公放狠話，希望你承擔得起後果，三天後，我們就在葯圃決一勝負，范輕舟你勿要臨陣退縮。」
若非如此，張昌宗絕不花時間在「范
從龍鷹自稱「范某人」，接著又轉為「本人」，說話雖仍保持禮節，內容卻是一派江湖人物談判的強硬口吻，震懾敵心的是他從容不迫的神態，在氣勢上反壓對方，有腦袋的都可看出他毫無懼意。
從程六的反應，可知一般平民百姓，莫不對二張兄弟恨之入骨。
檀霸和尚工謀見到龍鷹眼裡爆閃的異芒，大為驚懍，表面雖不動聲色，都在暗中提聚功力，目光雖注視龍鷹，卻在留神張昌宗。他們清楚主子的性情，「范輕舟」如此公然頂撞他，不立即發出動武的訊號才怪。
龍鷹抬符太出來，壓得張昌宗不敢輕舉妄動。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郡主決定三天之後的清晨，與鄴國公的張家軍在城外葯圃馬球場爭雄決勝，如果鄴國公回府後戰書尚未送達，小弟這番話就是正式的戰書，是對鄴國公挑戰的正式回應。范某人保證屆時手上鞠杖絕不留情，鄴國公務必組成最強隊伍，讓小弟好好過一番馬球癮。」
他的強硬，大出張昌宗一方所有人的計算之外。「范輕舟」甫抵日安居，「沒影子」凌岸來摸他的底細，見他孑然一身，遂決定以雷霆手段，泰山壓頂之勢，一舉將他收拾，「范輕舟」肯屈服最理想，若敢逆意，就抓回去嚴刑逼供，橫算直算，都是萬無一失，就是算漏了「范輕舟」的能耐。
張昌宗雙目一陣亂轉，按捺著性子道：「說吧！」
張昌宗本欲起立離開，聞言只好留在位內，非常屈辱。
張昌宗立即目露凶光，正要發出動手的暗號，又再次被魔氣鎖個結結實實，如墜冰窖，難過之極。
龍鷹暗笑有人質在手，怎到你不聽。欣然道：「郡主召見范某人，是要商量組成郡主隊一事，現時郡主隊已成半，除郡主和小弟外，尚有鷹爺的兄弟符太加入。」
他知張昌宗絕下不了這口氣，且惡向膽邊生，再沒興趣生擒活捉「范輕舟」，以言語穩著他，待離開險境，立即
所有人目光在張昌宗身上，看他如何發落「范輕舟」。
張昌宗立告凶焰全消，假設「范輕舟」所言屬實，等若符太和「范輕舟」連成一氣，再非落單，對付他，須將符太計算在內，而符太偏是二張惹不起的人。
檀霸朝張昌宗瞧去，希望他有指示。情況徘徊在失控邊緣，「范輕舟」反客為主，搶得主動，以檀霸的老到和經驗，一時也失去方寸。
形勢一觸即發，他拒絕，對方群起攻之，龍鷹則無從留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個扮丑，另一個扮好，配合張昌宗目前在神都的氣焰威勢，沒多少個人能挺得起腰板胸膛。
龍鷹半眼不看兩人，雙目魔芒大盛，鎖著張昌宗轉厲的眼神，哈哈笑道：「范某人不是膽子大，是理直氣壯。天下間，說到底，不外一個『理』字，鄴國公手上有何真憑實據，作出對范某的指控？」
從檀霸這番話，知李顯在二張眼裡是怎麼樣的一回事。
說話時，收回鎖緊他的魔氣。
程六恭立他身前，道：「被驚動了，博真大爺還走出來問小人發生什麼事。小人告訴他，勿要管，勿要問。」
又轉向龍鷹道：「范兄勿要怪他，他就是這個直腸直肚的性子。也容檀某人好言奉勸，到神都來混，最緊要懂審時度勢，知利之所在。現時在神都，真正話得事的，舍恆國公、鄴國公外尚有何人？李顯嗎？他坐得穩太子之位才說罷。」
張昌宗回復過來，急促的喘幾口氣，一臉驚異不定之色，檀霸等還以為他疑惑「范輕舟」所言是否屬實，龍鷹卻曉得他在懷疑自己施妖術。
張昌宗驚魂甫定下，泄氣的道：「你既然有膽子說是為聖上辦事，本公自有查證之法。」
「沒影子」凌岸前晚不是知難而退，是沒想過殺他，純粹來摸他的底。
龍鷹豎起手掌，悠然道：「尚有一件事，懇請鄴國公垂聽。哈！事情是這樣的，剛才鄴國公不是問郡主對小弟說過什麼嗎？請容小弟報上。」
接著低聲道：「真
檀霸搖頭嘆道：「范兄似乎未弄清楚身處何地？與誰在說話？如范兄仍是這副桀驁不馴的態度，檀某很難為范兄說好話。」
程六嚷道：「小人去應門，定是博真大爺他們來哩！」
暗忖給個天張昌宗作膽，仍不敢向武曌引證，同時釋放這個無形有實的人質。
龍鷹對程六好感大增，因他是有情有義的人，換過別人，肯定以後不敢和他說半句話。
張昌宗和眾手下怒火燒天，悻悻然離開后，店伙頭子程六驚駭未過的入廳，咋舌道：「小人為范爺擔心得要命，又毫無辦法。范爺……唉！范爺真本事。」
廳內默然無聲，包括張昌宗在內，都在聽「范輕舟」說話，與先前的情況，有天淵之別。
說到玩言語的把戲，桌子另一邊的三個人全差遠了。
張昌宗微怔一下，論才智，他及不上乃兄張易之，急躁衝動，狂妄自大，「范輕舟」如此聽教聽話，謙虛有禮，如再逼他去透露安樂說過的話，不但過份，且輕重倒置。現在最該問的，是最想問的事，如「范輕舟」仍是避重就輕，和他算賬仍未嫌遲。
年平生往後挫退一步，撞在牆上，發出另一下聲響。
除龍鷹外，沒有人明白他出了什麼事。
張昌宗向尚工謀微一頷首，示意由他說話。
眾人這才曉得兩人暗中較勁，且明顯是年平生吃了暗虧，均感駭異。
張昌宗最錯的一著，是親身來對付龍鷹，還敢與魔門邪帝隔桌對坐，非常不智。可見他做事莽撞，未弄清楚「范輕舟」的深淺，結果陰溝裡翻船。
龍鷹坐回椅子去，心中想的是若能與這三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在葯圃再次並騎作戰，衝鋒陷陣，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況？
龍鷹別過頭去，向仍因用錯勁道致面容蒼白的年平生笑道：「年兄的劍氣表面凌厲霸道，走的卻為陰柔的路子，與本人的『大天竺無上守』天然相剋，小弟差點消受不起。」
話猶未已，院門給拍得震天價響。
龍鷹哈哈笑道：「鄴國公離開寒舍后，葯圃之戰的風聲將不脛而走，傳遍神都，豈容臨
龍鷹巧妙移轉，避開關係到安樂的話題，欣然道：「這個當然，現在還怎到鄙人作主。敢問鄴國公，垂詢的是哪方面的事？」
他不是第一次有這個感覺，就是二張在東宮內有準確實在的消息來源，使他們對東宮內的人事狀況了如指掌，知的且非一般的事。表面看，張昌宗說及的限於他被召到郡主府去，但騷蹄子則泄露玄機。有關安樂的淫行，肯定被蓋得密密實實，滴水不漏，張昌宗隨口道出，大不簡單。
尚工謀森寒的目光射在龍鷹臉上，沉聲道：「鄴國公貴人事忙，沒時間花在你身上，是明白人的，就將與田上淵勾結的事和盤托出，不可漏去一個細節，否則你將後悔爹娘生了你出來。」
以檀霸的「笑裡藏刀」，雙目亦瞬現驚異，叫尚工謀的高手雙目殺機遽盛，張昌宗更不用說，勃然色變，心中震怒。
不過實在難怪他，如果曉得「范輕舟」是與「僧王」同級的高手，用刀架著他脖子仍不敢坐近「范輕舟」。即使檀霸等老江湖，從未想過「范輕舟」厲害至此。
龍鷹不想在安樂是否騷蹄子一事上糾纏，若被對方藉此造謠，更不得了。裝出似明非明的樣子，岔開道：「鄴國公想見鄙人，著人傳句話便成，實不用紆尊降貴的駕臨寒居，令鄙人惶死萬分。」
程六道：「他現出個很古怪有趣的表情，塞了一錠金子入我手，小人只好知無不言，不過小人說的，是人人曉得的事。」
他奶奶的，忽然間，龍鷹被逼入絕地。
程六心悅誠服的道：「我躲在隔鄰偷聽，聽到的是范爺不會對他們留手的那番話，在神都，只范爺敢這麼和他說話，偏是他竟奈何不了范爺。」
龍鷹道：「博真大爺有何反應？」
龍鷹道：「可是最後你仍是告訴了他，對吧？」
程六老臉微紅，尷尬道：「范爺怎猜得這般準的？」
長身而起道：「總算有緣，待我去拜訪三位鄰居。」
尚工謀一掌拍在桌面，喝道：「好膽！竟敢推個一乾二淨，還說話囂狂，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