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七卷

第二章 危險界線

第十七卷

第二章 危險界線

無瑕甜甜一笑,不著意的道:「鷹爺多心哩!」
無瑕令他想起當年的婠婠,周旋于寇仲、徐子陵那一輩的超卓人物之間,揮灑自如,縱然以失敗告終,不單仍可保著聖門元氣,還可以捲土重來。
龍鷹心忖無瑕最令人難以抵擋的,正是她眸珠的熱力,幸好他再非「范輕舟」,頂得住是道理,沒有顧忌,訝道:「無瑕大姐是真心愛上老子,還是認為龍鷹是可任你擺布的傻瓜?」
龍鷹瞧著無瑕的香背步入小偏廳,在她旁隔幾坐下,苦笑道:「大姐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候?哪個地方?你想害我嗎?」
沉聲道:「大姐你並非第一天到江湖來,理該清楚老子和一眾兄弟對鳥妖仇深如海,不幹掉他誓不甘休。在我們眼中,你和鳥妖是一丘之貉,你不肯交代與他的關係,老子又如何向自己的兄弟交代?」
龍鷹道:「老子該信你還是不信呢?」
玉女宗的頭號大忌,正是與戀上的男子交歡。愛情或許是世上最沒道理可言的事,前代聖門最出類拔萃的兩大女性高手婠婠和白清兒都是過來人,且終身不渝,難以忘懷。白清兒的武功遠及不上婠婠,正因與心愛的楊虛彥有肉體的關係。白清兒身受其害,故列此為玉女宗的大禁忌。
他有個直覺,無瑕可對他心狠手辣,卻絕不會在感情上欺騙他。這並非一廂情願的樂觀想法,是基於對玉女宗的了解。無瑕絕不敢和自己登榻,不敢犯玉女宗的天條。
地理形勢是真的,龍鷹臨高瞥一眼,對陽曲縣和周圍的環境瞭然于胸臆,山名、泉名全為隨口杜撰,博無瑕沒閑去揭破,亦難揭破,除非她問遍陽曲縣的住民。
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他一直視無瑕為平生勁敵,沒想過對她生出愛戀,可是當剛才的一番話衝口而出之際,卻清楚自己在說真話。
舉手投足,媚力十足,如此美女,誰能不心癢難熬。
眨眼光景,無瑕回復常態,還比平時更深藏,垂首輕輕道:「龍鷹呵!你一點不諒解無瑕,嫁你並不是一宗交易。人家已答應你與過去劃清界線,仍要逼人家。」
無瑕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嗔道:「責人不責己,你對我又有多少老實話?
龍鷹並不認為自己瘦了,不要說他,任何一般好手,均有天然調節的能力,不會暴肥暴瘦,可知無瑕在胡謅,以她的才智,絕不無的放矢,該是在言語上找他的破綻。
無瑕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你不但糊塗,且不明白人家的心事。」
無瑕柔聲道:「你根本清楚人家是誰,對吧?」
龍鷹大奇道:「你又沒告訴我,老子怎曉得?」
無瑕不像楊清仁,無須趕著離開。
龍鷹想不承認鬥不過她也不成,被她殺得左支右絀、潰不成軍。
龍鷹漫不經意的問道:「鳥妖那傢伙的真實名字叫什麼?出身何家何派?在不管城出現的樂老大和連綺又是何方神聖?與你是何關係?與突厥人又是哪一種關係?如果無瑕大姐肯從實道來,和本人所知印證上沒出大偏差,由這刻開始無瑕你就是我龍鷹的人,不管你是否仍是處子之軀,我愛你一生一世。」
龍鷹從後堂走到這裏,坐下到此刻,首要之務是將心境保持在「道心種魔」的巔峰狀態,不滯于任何人事的心境,晶瑩剔透,不為無瑕的精神異術所乘,被她窺見心內的情緒波動。
忽然間,戲言好,半真半假也好,他和無瑕的關係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且永遠難以回復先前的模樣。因敵對一直壓抑克制的感覺和情緒,三言兩語間給點燃引發,是龍鷹始料難及,肯定無瑕亦意想不到。
兩人均踏足沒有回頭路走的界線去,無瑕如肯叛出玉女宗,立即成為龍鷹的嬌妻。龍鷹則面對最大的風險,因怎知無瑕施的不是苦肉計?
龍鷹從她後背的方向走來見她,是不予她有「驟然相見」的機會,先要聽他的足音。在足音上與「范輕舟」有分別,毫無難度,變回以前走路的方式便成。但樣子可以改變,眼神、身形卻難作偽,龍鷹唯一的希望,是于來此途上,魔種再一次蛻變,否則在無瑕「心懷不軌」下,一眼把他認出來毫不稀奇。
無瑕如果肯向他坦白,他確可以毫無保留的愛上她。
我的娘!無暇竟然對自己有感覺,現出不該有的「情動」。
從第一次遇上她,文比武鬥,次次給逼落下風,問題出在無瑕確是老天爺賞賜人間的神物妙品。雖說柔夫人、湘夫人、妲瑪諸女各有獨特風采神韻,可是論體態,無瑕比之妲瑪更完美;說風情,誘惑撩人處尤在湘夫人之上;其蘭心蕙質,玲瓏巧透,更勝柔夫人半籌。從任何方面看,無瑕均為玉女宗之冠,純憑天賦的優越條件,施展媚術事半功倍,何況她不僅是美貌誘人,內在的天地同樣引人入勝。
無瑕輕描淡寫的道:「見到鷹爺,方曉得鷹爺沒有在高原上養尊處優。」
無瑕橫他千嬌百媚的一眼,差點奪去他的三魂七魄,喜孜孜的道:「男人對女人不是永不嫌多嗎?有何好大驚小怪的。」
無瑕柔情似水的輕輕道:「鷹爺消瘦哩!」
楊清仁是希望「范輕舟」不是龍鷹,見到「范輕舟」時喜出望外,被龍鷹輕易打發。無瑕則是一心揭破龍鷹,故以她可達到的速度極限趕來。有心算無心下,儘管「范輕舟」早上兩個時辰起步,給她趕過了頭、后發先至是必然的事。
龍鷹光火道:「如你是我,肯娶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嗎?人是要講道理的。」
在神都,他為符太的事潛入柔夫人的香宅,竊聽到柔夫人與無瑕姊妹情深的密話,柔夫人沒有向無瑕隱瞞因符太而心動,並希望殺符太後退出紛爭,同時反問無瑕是否有心事,可是無瑕尚未有機會說出來,符太光臨,中斷了她們的私語。
無瑕以優美之姿,盈盈起立,柔聲道:「鷹爺可送人家一程嗎?」
龍鷹記著無瑕是第一個發現他有「欲蓋彌彰」的老毛病的人,洒然道:「休提閑話,大姐今次來找本人,所為何事?」
熟悉的無瑕又回來了,巧施妙招,命中龍鷹要害。他初來甫到,連狄家祖宅的情況尚未摸得清楚,遑論周遭的名勝古迹,答不出來怎似曾在陽曲盤桓過一段時日。幸好曉得無瑕絕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情,只在試探。狠狠瞪她幾眼后,漫不經意道:「我慣了每天的清晨,策馬馳騁山野,最愛到的是陽曲縣外西北方明霞山內的飲馬泉,從那裡登山遠眺,可見陽曲縣山野田疇的美景,如只揀一個地方,我會推薦明霞山。唉!我糊塗哩!」
龍鷹冷哼道:「竟敢來管龍某人的事?」
龍鷹持亘在「道心種魔」的平常狀態下,以同樣的目光回敬,深深瞧進無瑕一雙美眸內去,精神力覷隙而入,尋幽訪勝地進窺她內在的神秘天地,擾其「玉女之心」。這是「范輕舟」絕不敢做的事。在記憶里,「范輕舟」從未試過這般的去瞧無瑕的「青玉」,望能予對方截然不同的感受。
無瑕若無其事的道:「無瑕從來不是默啜的人,以後也不是。」
無瑕白他一眼,撒嗲的道:「久別重聚,多些耐性行嗎?你再這般不念舊情,人家就與你糾纏不休。」
無瑕嬌軀輕顫的朝他望來,美目泛起凄迷之色,龍鷹敢肯定此刻的她意真情切,沒法掩飾深心內的感觸和情意。
當然不可以這般輕易屈服,不悅道:「你若再言不及義,休怪我無情。」
龍鷹深心之內不由一陣顫動。
龍鷹暗呼他奶奶的。
事實上,龍鷹是險勝,比她快上一線,想想也額手稱慶。
無瑕正專註用心的品嘗香茗,可以想象在來此途上,只能偶以冰冷的溪水、泉水解渴,此刻確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自無瑕坐入現時椅子的一刻,兩人已在暗中較勁。
試探的招數里,莫過於此。
他的看家本領「耍無賴」亦派不上用場,因為無瑕比他更無賴。
他不再改變聲音,自然而然的說出來,自有一股與別不同的氣魄派勢。
換言之,她沒法從外觀上作判斷,從而反證龍鷹今趟的疾走千里,魔種成功地再一次蛻變。
無瑕和楊清仁分頭行事,執行台勒虛雲的終極計劃,以辨明「范輕舟」的身份,心態卻各走一端。
龍鷹心中仍充滿難言的奇異情緒,有點像發現寶藏。
他知道的,不可用來反擊。無瑕卻沒有這個顧忌,兼之玲瓏巧黠,鬥嘴如何是她的對手。皺眉道:「你在暗示什麼?」
她若詐作投誠,以好色著稱的鷹爺,豈肯放過她的身體。
無瑕從容道:「人家和默啜的關係,可遠比不上鷹爺和聖神皇帝的關係呵!」
龍鷹失聲道:「什麼?」
無瑕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情深款款的道:「讓無瑕來猜猜看,鷹爺因何不胖反瘦呢?」
著話鋒一轉道:「人家來前,本想說幾句后離開,可是見到鷹爺,又捨不得那麼快走。」
無瑕仿如說著與己無關的事般,悠然道:「人家要嫁給你。」
剩看眸神,肯定疏忽過去。
無瑕微聳香肩,一副相信與否,悉隨尊便的神態,其撩人處,看得龍鷹心動,暗呼厲害。
龍鷹沒好氣的道:「依老子的記憶,包括山南驛在內,今次是我們第五次碰頭,其他四次都是在戰場上斗生斗死的當兒,有何老實話可以說,除非活得不耐煩。你奶奶的!你今次來真的是想嫁給我嗎?你當我是傻瓜還是蠢蛋?」
說罷又朝他瞧來,在這麼三尺許的近距離下,她灼熱的眼神,可把頑石融掉。
沒想過的,他僅可察覺的捕捉到無瑕芳心內稍現即逝的波盪。
心有所思下,無瑕清白似雪的玉頰泛起的微紅,格外觸目驚心。
無瑕絕不介意自己拒絕她,只要建立可交往的關係,龍鷹等於全面失守,如龍鷹翻臉,不予無瑕任何機會,恰恰證明他心虛。無瑕的方法荒誕至極,卻具奇效。
對著無瑕,沒有一次不落在上風,到今天這個情況仍然不變。她笑吟吟地說出語帶威脅的話,即使以龍鷹之能,府內又高手如雲,且有萬仞雨在,龍鷹仍不敢太過開罪她,因對她的手段,無從揣測。
他再一次察覺到無瑕芳心的波動。
無瑕天馬行空的說話,等如從意想不到的位置角度向他出招,一個應付不來,情緒出現波動,立知他心中有鬼。
想不到對她來此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的情況下,此女仍是那麼難應付,如果茫然未知,不露底才奇怪,沒好氣地道:「你是默啜的人,對吧?」
頭痛的道:「何不先把你想說的『幾句』說出來。」
無瑕以柔制剛,美眸射出灼熱的神色,然後垂下螓首,幽幽道:「人家關心你嘛!」
現在的玉女宗,該與婠婠時的聖門有明顯的差異,可是在師門使命上,卻如出一轍,看柔夫人對符太的態度便清楚。
目光移往前方,透窗看著中園冬殘葉落的景象,無限憧憬的道:「若可成為你龍鷹的人,無瑕保證和過去一刀兩斷,全心全意盡妻子之責。」
無瑕淡談道:「無瑕可以立誓,沒殺過半個天山族的人。」
龍鷹抓頭道:「大姐的話若說得通,老子就是默啜的朋友哩!」
龍鷹若不是給無瑕逼至死角,沒有其他選項,絕不會向她攤牌。
他雖然摸不透她的「玉女心功」,幸好因她曾在牧場向「范輕舟」施展媚術,令他繼瀚海軍外清溪一役后,進一步了解無瑕的超凡能耐。
龍鷹為之語塞。
她的話,龍鷹相信了大半,不是為她開脫,而是從柔夫人、湘夫人等處,看到同樣的作風。玉女宗諸女,在這方面唯一的例外是妲瑪,她走的是武功的路子。
現在他終於曉得無瑕的困擾,就是她愛上了自己。
龍鷹心忖這是報應。不論當「丑神醫」、扮「范輕舟」,總給人罵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為假。現時同樣的苦惱降臨在他身上,沒法分辨無瑕說話的真偽。
她並未得知楊清仁追趕「范輕舟」的結果,亦為較傾向相信台勒虛雲者,憑她的智慧,早掌握到只有「范輕舟」為龍鷹,方能解開大小疑團。所以她現在是當足龍鷹是「范輕舟」,施盡渾身解數,務要在沒有破綻里尋虛覓隙,戳破他的手段。
無瑕沒因被罵動氣,反現出迷人的笑容,情深款款的道:「鷹爺動氣哩!無瑕還是告退為妙。不過一場來到,不趁機遊覽能孕育出如國老般名留青史、人傑地靈的陽曲縣實在可惜。敢問鷹爺,附近可有值得一游的勝景名剎?」
龍鷹苦笑道:「你當我來陽曲是遊山玩水?」
龍鷹放下心來,無瑕對他的情意,顯然有限度,至少遠比不上她的師門使命。孰輕孰重,清楚分明。
無瑕神態優雅閑適的把茶杯置於身旁几上,朝他瞧過來,一雙美眸閃動著龍鷹當「范輕舟」時,從未見過的異芒,採光漣漣,似看著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般,用神打量他,唇角逸出笑意,兩邊玉頰梨渦隱現,其扣人心弦的嬌姿美態,龍鷹敢保證這輩子都忘不掉。
然而「醜婦終須見公婆」,四目交投的情況始終避無可避,那就索性來個短兵相接,以示龍鷹心裏沒鬼,行險一博。
如被她攻克最後防線,滲透進來,七天七夜的努力,將盡付東流,她是要從根本處去顛覆自己。
無瑕輕描淡寫的答道:「我們何來非對敵不可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