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在野》第十八卷

第十六章 絕地求勝

第十八卷

第十六章 絕地求勝

言罷收弓入懷。
雙方說話,再不留情面。
龍鷹微笑道:「這就是緣分哩!龍某在上陽宮等候太子的消息。」
田歸道轟然接令。
宇文朔難以置信的道:「聖上不是危在旦夕嗎?怎可能清楚說話?依在下所知,聖上自和鷹爺說話后,一直陷於昏迷里。」
眾軍再度歡呼。
喊殺聲同時從後方集仙殿的位置傳來。
符太問道:「可以撐多久!」
田歸道低聲道:「此人沉迷神仙之術,好服黃金。」
接著在幾千雙眼睛注視下,拿著摺疊弓的手連弓往下回落,再揚手時,摺疊弓離手衝天而上。喝道:「宇文朔兄,頭頂上接弓。」
天師兩手抱胸,立在屏風前,屏風后就是千黛的龍床。
初更。
稍頓續道:「勿要怪龍某人交淺言深,像宇文兄般的英雄人物,天大地大,嘯傲江湖,豈不快哉,何用來趟神都這灘渾水。任何事也可以過去,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符太陰惻惻笑道:「奇怪啊奇怪!太子殿下若如桓大人說的這般關心他母皇,竟不親來督師,有違倫常之道。莫不成太子早已遇害,桓大人則是假持太子之令,打的是肅奸除妖的旗號,實則為叛亂造反?」
一手迅疾如神的往上伸展,將落下來名震天下、輝映兩代的神弓異器,握個結實牢固。
兼之宇文朔位於曜儀城靠貼圓璧城城牆的一方,離玄武門超過三百丈,又混在大批將領中間,龍鷹理該連他的位置亦弄不清楚,怎可能將弓交到他手上,且指明在頭頂上接弓。
又道:「太子殿下駕到時,我們怎麼辦?」
除守門的一組十二人的飛騎御衛外,長生殿再無其他防禦,這樣的實力,當然不足以阻擋無瑕般的高手,然而真正的情況恰好相反,眼前的假象是個陷阱,即使來犯者人多勢眾,在一段時間內仍難踏進寢殿半步,且死傷枕藉,皆因有僧王法明和天師席遙兩大宗師級的人物貼身保護千黛。
席遙道:「確有人來過,且是高明之輩,給我駭走了。」
宇文朔嘆道:「確是巧奪天工的神器,不過弓好人更好,到今夜剛才接弓的一刻,在下方真正明白鷹爺著我們不用留手,由鷹爺來留手兩句話真正的含意。也終於明白鷹爺能縱橫塞內外,南伐北征,未逢敵手的原因。而直到此刻,宇文朔仍掌握不到鷹爺的下一著。」
桓彥范暗指龍鷹和符太為妖孽,激起龍鷹的憤慨,再不留口。至於符節等物,早歸還女帝,不過在這個非常時候,如何證實?
自法明提出來自兵書「剛、柔、強、弱」四字真言后,龍鷹將個中真義發揮得淋漓盡致,玩得出神入化。
龍鷹哂道:「老袁你是第一天到宮城來混的嗎?誰站在牆頭上,誰就有說話的資格。還不明白!」
武成殿,長生院。
在門階處榮公公迎出來,道:「鷹爺回來好哩!聖上情況不妙!」
不容對方有發言的機會,龍鷹緊接著符太的話,道:「李大將軍萬勿輕舉妄動。大將軍該比任何人清楚,一旦龍某彎弓射箭,盾牌如同廢物,恐怕在二千步的範圍內,人人變活靶,大將軍更是誅三族的重罪。不過,姑念大家曾並肩沙場,龍某人有個兩全其美的提議。」
法明神情肅穆的從屏風後走出來,低喧一聲佛號,沉聲道:「聖上透支太過,沒法吸納本王的真氣,撒手去了。」五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說什麼好,更不知該如何辦。
一直沒有發言的張柬之開腔了,揚聲道:「希望鷹爺開出的條件,是大家可以接受的。」
龍鷹接過,納入外衣內袋,笑道:「何須這麼急?」
兩人離開深長的門道,躍上等待他們的駿驥,一騎從后如飛追至。
田歸道亦道:「『不戰而屈人之兵』,該就是這個情況。」
龍鷹和符太在牆頭居高臨下,默默監視,龍鷹另一邊是田歸道。
在場近六千右羽林軍,爆起搖晃著兩邊城牆的喝彩聲。
所有目光,從執弓的手,移往坐在馬背上宇文朔魁奇雄偉的臉上,一時難相信眼睛。
龍鷹微笑道:「田將軍立即率所有兄弟離開玄武門,依計而行,護送聖神皇帝返上陽宮。開門的事,由我和太少負責。」
不過剛易折,柔易曲,必須應剛則剛,該柔則柔,剛柔並用,水火相濟,示強後來個恰到好處的示弱。
惹得未看到摺疊弓重返大地者,無不往圓璧城城牆一方瞧來,怕錯失奇景,全場聳動,沒有人可以例外。
符太忍著笑道:「我的娘!李顯怕了你的摺疊弓。」
下一刻摺疊弓重新進入火炬映照的範圍,出現在眼力特強的人視野之內,離地七、八丈,直掉下來。
與符太同時催馬,馳出無人把關、中門大開的宮城。
龍鷹心忖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在早前的談判里,張柬之寸步不讓,且容別人伏擊他,務要置他于死,此時見勢色不對,方肯談條件。不過由於與張柬之沒有齟齬,張柬之開腔發言,大大沖淡劍拔弩張的氣氛。
打頭陣是兩組前後各三排的長戟甲盾兵,一式步軍,用的是高及人身的大木盾,戟手藏其後,陣式明顯針對弩弓和龍鷹的摺疊弓設計。
宇文朔嘆道:「在下終親身體會到默啜對鷹爺的感受。」
驚呼四起。
龍鷹無心裝載,失去了千黛的「女帝」,令他們失去了所有「合法性」,休說可圓滿完成朝代的更替,今回是自身難保。「聖上」是在他們封鎖宮城的情況下「駕崩」,罪咎是跳下黃河洗不清了。
龍、符兩人同告色變,榮公公的話,等於在說千黛危在旦夕,她的轉壞,出現在最不該出現的一刻。
龍鷹道:「每個人臨死前,均有迴光返照的情況,聖上一直撐著,正是因未能妥善解決傳位太子的大問題,龍某有個預感,這個情況將在太子到達仙居院時發生,所以太子勿要猶豫。」
龍鷹瀟洒的從懷裡掏出金芒閃爍的摺疊弓,高舉過頭,輕鬆的道:「為表示我龍鷹誠心恭迎太子殿下的心意,少帥弓就暫由貴方保管。」
他再感覺不到千黛任何波動。
李多祚回應道:「請鷹爺賜示。」
法明苦笑道:「這是最不利於我們的時候,所有罪責全落在鷹爺身上,還會羅織各種你從未想過的罪狀。」
張柬之一方吃虧的是李顯龜縮東宮,「生死未卜」,龍鷹則傲立牆頭,背後尚有情況不明的女帝,一天她尚未駕崩,諭旨壓下來,又有龍鷹這位有力的執行人,最後仍要看女帝的意旨。
一直肅立候命以千計的右羽林軍,現出騷動之象,你看我,我看你的,還有人交頭接耳,響起耳語的「嗡嗡」之聲。
宇文朔說得坦白,更明示在現今的情況下,不到他們一方有異於龍鷹提議的選擇,惟有遵從之,將李顯請到前線來,否則完全失掉今次討二張行動的合法性。強攻玄武門再不可行,右羽林軍絕不會向有龍鷹把守的城門動武。龍鷹不單是他們心中崇拜的大英雄、當然的大統帥,代表的更是聖神皇帝。
言下之意,就是在現今的情況下,只有負責宮城保安的田歸道有說話的資格,連龍鷹的話也不算數。
列陣城下,千軍萬馬營造出來的逼人氣勢,在兩人一唱一和,閑聊式的談笑中,頓然被壓伏下去。
符太一邊審視城下動靜,邊向龍鷹道:「鷹爺今夜招招精彩,如有神助,令小弟大開眼界。」
符太冷哼道:「如要捉拿叛黨,眼前景象是鐵證如山,站在最前的張柬之、敬暉、袁恕己、桓彥范、崔玄暐五人,或是叛黨的領袖,李多祚都要位於他們之後,宇文朔、河間王、洞玄子全躲在最後方,武氏子弟一個不見,也見不到李族的任何人,河間王當然不算數。」
想到這裏,靈光乍閃。
張柬之向袁怨己打個眼色,後者好整以暇的道:「敢問太醫,你說的話,能代表田將軍嗎?」
龍鷹劇震止步。
玄武門城門打開,龍鷹和符太高呼恭迎太子殿下進入宮城的喊話后,將城門交入李多祚之手,完成交接的程序。
現時的自己,在作著「大唐夢」的部分大臣眼裡,等同武氏子弟,至乎二張,乃武周皇朝的遺害餘孽,他回來后力抗東宮,加深鞏固他們這方面的瞎想。過往的交情全拋到一旁去,不顧他為中土立下的大功,視他為未來新朝的最大威脅和隱患。此時理性再無容身之地,剩下的惟只角力較勁。
龍鷹喝道:「休說廢話,有我龍鷹在,仍是持節帶符代駕出征的身份,不獨這道玄武門,即使禁軍三系,亦須聽本人指揮,否則等同叛上作反,哪到桓大人將罪責推在田將軍身上?」
符太鼓掌贊道:「說得精彩,可喝醒任何仍在作白日夢的蠢人。」
一邊高舉討伐二張的正義大旗,是自稱奉太子之命的重臣大將;一邊是中土威望最高,有新少帥之稱的龍鷹。相持之下,軍心不穩必然事也。李顯在政治上確眾望所歸,龍鷹卻為軍事上無可置疑、街知巷聞的至尊大帥,有著對等的號召力。
不待龍鷹答他,往下喝道:「爾等於夜深人靜之時,竟敢陳兵宮禁,驚擾聖駕,欲謀反乎?」
直接易明的一句話,偏可令對方生出莫名其妙的古怪感覺。當人人翹首瞧著少帥弓給龍鷹似不費吹灰之力的送上十多丈的高空,脫離火把光芒照耀的範圍,沒入夜空的暗黑里,均生出這把名震中土內外的神弓,將一去不回、永遠消失的錯覺,沒法想象宇文朔如何可接著掉回來的少帥弓。
于離玄武門三百步許的距離立穩陣腳后,敵方的領袖在騎兵擁衛、火矩照明裡,徐徐策騎經圓璧城南門進入曜儀城,停駐戟盾陣的後方,甲胃鮮明,氣勢如虹,比起守在玄武門牆不到六百人的飛騎御衛,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兵力在十倍以上。
符太讓開少許,好讓來騎插入兩人中間處,那人卻馳往龍鷹另一邊,從懷裡掏出摺疊弓,物歸原主。
張柬之、楊清仁、武三思等怎肯放過此天賜良機。
宇文朔朝他瞧來,雙目射出深思之色,道:「真奇怪!當鷹爺說出這番話時,在下竟有與鷹爺相交多年的感覺。」
席遙緩緩轉過身來,搖搖頭。
這個條件合情合理,只要證明符太的懷疑是錯的,眼前的行動是由李顯主持,龍鷹即開門迎接。豈知張柬之等五個領頭人,個個面露難色。
龍鷹心裏喚娘,千萬勿發生在這個緊急時候,會令他的大計功虧一簣。
龍鷹欣然道:「大家相識一場,又多番合作共事,龍某人怎會故意為難張相。條件簡單易行,只要太子殿下親臨此地,我龍鷹立即交出玄武門。」
彩聲過後,張柬之沉聲道:「就如鷹爺指示,臣等立即派人到東宮請駕。」
符太問道:「有敵人來過嗎?」
張柬之阻止袁恕己反唇相譏,沉住氣道:「張易之、張昌宗亂臣賊子,趁聖上病重,挾持聖上,意圖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請鷹爺明鑒。」
龍鷹道:「不必抬舉我,人力有時而盡,天命卻是無休無止,龍某人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龍鷹道:「收拾二張后,請太子殿下到上陽宮仙居院見聖駕,會有天大重要的好消息公布。」
宇文朔面容如不波止水般平靜,朗聲道:「鷹爺顯示出誠意,此弓暫由宇文朔保管,事後必完璧奉還。」
稍頓續道:「我會令飛騎御衛回歸兵署,只留把門守牆的兵員,人數不過五百,送太子到上陽宮來的隨員亦不可過五百之數,是哪些人由貴方決定,可是進入仙居院者不可超過二十人,我方則為五個人,當然包括龍某和太少在其中。」
席遙嘆道:「從今午開始,我一直守在聖上之旁,就是怕敵方高手潛來加害聖上,然後將責任塞給我們。豈知人算不及天算,最後仍鬥不過皇天。」
龍鷹用的仍是「威懾」,不用動刀動槍,已癱瘓了右羽林軍攻打玄武門的行動。
唯一的希望,是法明的內功路子和千黛同宗同源,可以起點作用。
右羽林軍開始注進分隔玄武門城和圓壁城間的隔城曜儀城。
桓彥范按捺不住的怒道:「聖神皇帝病危,太子自該執行監國之職,現今宮禁內妖魔當道,奸佞橫行,殿中監立即給本官開門,否則所有罪責,均落在田將軍身上。」
旁邊的龍鷹向他豎起拇指,贊他說得一針見血,拳拳到肉。
龍鷹此著看似示弱,實為顯強。
符太向龍鷹道:「肯定是無瑕。」
這句話,等若承認龍鷹非是虛言恫嚇。他始終是有豐富沙場經驗的人,且曾置身前線,曉得龍鷹有著鬼神莫測其機的軍事手段。比之風城,玄武城的堅固遠有過之,而右羽林軍的總實力肯定在宗密智的聯軍之下,且欠攻城的工具器械,只要想到當年龍鷹憑百人之力,使宗密智飲恨敗逃,現時守牆的是持有強弩,飛騎御衛精銳里的精銳,加上無敵戰帥,敢攻城者肯定是不知自量的瘋子。
榮公公轉身領兩人入殿,答道:「要看僧王的輸氣有多大效用。」
摺疊弓貼著圓璧城城牆筆直下墜,迅若電閃,落點正是集中在圓璧南門旁一眾東宮高手聚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