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十八章 寶傘
天界不知道動了多少人手，尤其是前幾天，每當雲層毫光黯淡之後，總感覺天上被這些流光畫成了達利的抽象畫兒，讓易天行根本不敢冒頭。
……
這種自信還來自於別的方面，他一直未曾與人講過，直到後日普陀山一行，才坦露與人知。
便這般想著，那名仙將無風自動，踏草無痕，便往這邊飛了過來。易天行眼中寒色一起，手中召了一個道訣，體內菩提心輕輕微顫，將天火逼成片段壓到了第二指節內。
小銀鼠極輕地叫了兩聲，也不知道它聽明白沒有。
……
易天行下意識一抬左臂遮住自己雙眼，體內菩提心輕振，將右手藏在身後，手指上燃著淡淡天火苗，準備趁機近身給對方一個火拳。
……
寶傘明顯是向著他飄來的，看來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行蹤。此時再躲已無必要。
忽然間天界空氣一陣紋動，數十柄黑劍齊刷刷地沖了下來，劍尖耀光，看著十分可怕！
易天行眉尖一挑，左臂單舉金棍，喝道：「長！」
縱是如此，一直遊盪在廣闊天界中的易天行仍然感覺到了一股隱隱的壓力。
……
追殺他的人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了，易天行準備休養一日之後便去找找斬龍台。如果能將斬龍台毀了，那是最好的結果。在這一層的天界辦完事後，他便要著手往上去，去到雲層之上，去尋找全新的世界，去尋找師公的下落。
易天行悶哼一聲，收棍于身旁，而那些約有小臂長短的黑劍群也殺了過來——他揮棍而舞，身周樹枝大動，青葉四飛，好不漂亮。
「不錯。」易天行雙臂一振，道袍無風而動。
一道銀光向遠方遁去，易天行沉著臉從草澤里鑽了出來，腳下雲起，隨那道銀光鑽進了數百公裡外一處偏僻安靜的山林。
將目光從那彷彿萬年未曾變化過的灰色雲層上收了回來，瞳子里的金芒漸漸褪去，先前被金棍驟漲撞出數公里去的小銀鼠終於不再害怕他的眼芒，哧哧作響，化為一道銀流奔回他的身邊。
久而無著，任何辦案民警都會顯得懈怠一些，這一點不論是人間還是天界，都是共通的道理。
忽然間，正用兩隻細肢揪著青草根跳鋼管舞
他猛叱一聲，將手中寶傘脫手而出，直撲易天行。
多聞天王臉上一陣青白之色，悶哼一聲，強行移體至半空之中，險險躲過這一棒，他看著下方易天行似乎毫不為意將棒勢止住，這才知道對方根本沒有用全力，說收便收。
「請。」
天界諸仙並不知曉此事，但負責追殺他的天兵天將們卻知曉了此人的厲害。或許是因為恐懼而帶來的瀆職，當易天行在水中林中潛伏了兩三天後，天穹之上的搜索漸漸顯得有些鬆散了。
「況且一入天界，當體天道，惜福惜命，又怎會如此暴戾奪人性命？」
「那位年青仙人態度和藹，如何能是奪命歹徒？」
青青草澤之中，那名仙將已然斃命。
便安安穩穩地住在仙山妙境之中，體悟大道，或弈或飲，不亦樂乎，飄飄然知今夕何歲，噫吁兮！
但那些小黑劍宛若有靈性，不等多聞天王指揮，便在半空之中折而返回，畫了一道圓柔的弧線，仍是朝易天行斬去！
安靜了數百年的天界氣氛顯得凝重了起來，兩千丈高的天界空間里，時常能夠看見道道流光劃破天空，平添一分緊張。
草澤之中爆出一蓬極弱的光芒，接著血花一濺，卻馬上在空中就被高溫蒸干。
傘面如荷葉，猛然張開，傘面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竟然猛然放起光芒，一道熾白的光線從傘上猛地照向了易天行！
不料那寶傘在空中並不急著落下，反而急速旋轉起來，看著十分詭異，傘尖挾風呼呼作響。
兩人很乾脆。
正準備遁去，那朵小光團卻在他的眼帘里清晰了起來，原來卻是一柄耀著金光仙氣的傘……小銀鼠安靜地蹲在他的腳下樹枝上，抬頭看著那柄緩緩飄落的寶傘。
多聞天王感覺到那金棍威勢，不敢硬接，身形一飄，趕緊退出一公裡外一棵大樹之上。
在他頭頂上，不時有流光劃過，每一道光，便是一雙監視的眼睛。
他的速度奇快，境界又高，手中金棍又趁手，加上天火已經修鍊到三昧真火的神通，用來暗殺突圍，真是無往不利。
因為暗處，天界組織了一個隊伍，開始四處尋找
「兄錯矣，那廝四處遊走，與人尋釁，明顯心內暴戾之氣十足。」
「請。」
但這些仙人也不會給凌霄寶殿造成任何麻煩，天界之中物產豐富，這物產卻並非走獸肥魚之類，而是美酒鮮果，稍施仙訣，仙人自有其供給，不論何種需求，都可隨意化來。這要求少了，自然紛爭也就少了，不存在搶劫之類的事情。
天界有句俗話說的好：成仙了，還要求啥？
一人一鳥傻愣愣地對視著，真正的大眼瞪小眼。
仙人們結著水鏡，開著寶壺，進行了一次遠距離多人電視會議，終於推斷出，犯了這事兒的，就是前一個月里四處找仙人打架的年青仙人。
寶傘在空中一搖一搖，就像地球上的降落傘一樣，傘下有位仙官，隔的太遠，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一聲極微弱卻極恐怖的聲音響起，一道金芒並著一道天火刀同時殺了出去！
易天行並不知道這一套道訣在天界究竟有沒有用處，只是存著姑且一試的想法。不料小銀鼠竟似十分受用，緩緩睡去，精神也顯得好了許多。
……
「這天界啊，就像是按需分配，極大富足的共產主義社會。」易天行趴在草叢裡，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挺無聊的，這些瓜仙人蔑得追求。」
知道他身份發幾個極重要的仙將開始思忖與易天行一派作對的後果，而不知道他身份的仙將們卻開始害怕自己也會像崔英一樣被他暗中殺害，所以小心翼翼地在高天飄浮著，離地面卻不敢太過靠近。
就是這樣小小的動靜，卻似乎驚動了天上追殺易天行的仙將。
……
四周已經沒有追殺自己的仙將，反常的安靜讓他感覺有些不妥。
那名仙將愈來愈近了。
崔英帝君的死亡，自然驚動了天界諸仙諸司，只是他的死亡顯得比較奇怪，而且某位公主暗中傳下話來，此事另有人處理，不需凌霄寶殿相關職司處理，所以對於此次四百多年來天庭唯一
大大的白鳥終於醒過神來，清鳴一聲，飛向高空不見。
但如果藏進軟軟的草地之下，對方肯定會發現那隻癱軟的白鳥，肯定會招來更多的仙將搜索此地。
他將小銀鼠從草丘上捧起來，緩緩運起坐禪三昧經，段段經文從他的口中誦出，一字一句飄進小銀鼠的茸茸耳朵里，小銀鼠漸漸安靜了下來，趴在了他的掌心中。
……
便在棍影將落之時，滿臉慎重的多聞天王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寶傘打開。
嗤！
天界無比遼闊，諸仙分居各地，對於凌霄寶殿的命令，雖然從無違逆，但凌霄寶殿卻也極少動用他們的力量，畢竟修成仙體，縱使表面淡然，誰內心裡也都狂傲不二，宣的多了，惹得這些仙人煩了，總是件麻煩事兒。
而那寶傘不知何物，竟只是凹陷進去一小塊，沒有被金棍砸碎。
……
緊跟著他的，卻還有一道灰影！
幾天的時間里，四處有追兵攔截，他根本無法去尋找斬龍台的方位，只是憑著直覺相信應該在那龐大的宮殿群里能找到線索。而眼下危機四伏，他只好暗中潛伏在天界的山林中，淺澤中，草丘底，躲避著天上那些尋找自己行蹤的仙將們。
……
易天行眼中金瞳一現，運起上清雷訣往那白鳥眼中望去，白鳥輕啾一聲，身子癱軟無力倒了下來，卻險些將看熱鬧的小銀鼠壓著了。
天界禽鳥或許靈性比地球上要足許多，這隻白鳥伸喙去草間瞎玩，不料卻碰著了易天行的鼻尖，易天行微微一驚，趴著不動，那白鳥卻也僵立原地。
非己欲為，實不能避——在人界濫殺屬於欺負弱小，在天界打游擊戰卻讓他沒有任何心理上的陰影。
易天行趴在地上，微微眯眼，心想自己是藏入地下還是如何做。
……
只見一道流光由天而降，落在草澤外面數百米處，那仙將鼻高額寬，看著悍勁十足，壯著膽子撥草前進。看來不過數刻，便會發現易天行的蹤跡。
——反而寶傘藉著這碰撞的巨力，錚錚數聲厲響，一直隱在傘面里的傘骨被激的脫體飛出，化為數十柄玄黑無光的利劍向著易天行飛了過來！
隨著輕輕搖晃，那傘在天
易天行微微皺眉，做好了下手的準備。
……
……
易天行只覺眼中忽然一白，感覺微微刺痛，悶哼一聲，閉上眼睛，金棍倏然變長，在自己身周一公里的範圍內橫打。
無數聲嘆息聲響起，眾仙于自己洞府清修，不再管此事。
他知道有某位大能正用無上神通注視著自己，皺皺眉，卻也並不怎麼害怕，一月天界之行，他的自信心早已澎湃到了極點。
金棍依言暴漲，棍頭與他的意念同一時間內到達寶傘之面……狠狠地砸了上去！
那些光線都是高速巡查著的仙將仙兵。
易天行並不指望它能聽懂自己的現代語言，只是他已經在這半人深的草叢裡呆了小半天了，著實有些無聊，才會想著與小銀鼠聊天。
……
傘骨為劍，果然牛B。
※※※
再運道訣，正是秦梓兒在人間傳於他，讓他去修復肖勁松傷勢的那套道訣，淡淡道息籠住了小銀鼠的全身。
他金棍在手，天火未出，便已經暗殺了一名赫赫戰功在外的帝君大人——這個事實讓公主派出搜查他的仙將們暗底里有些惴惴不安。
寶傘在空中緩緩打開，光耀宇間，一片熾白之光籠罩天界大地，就有如此地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太陽。
如果在人間，此時應該是暮時，滿天紅雲映山，分外美麗。可惜在天界沒有這樣的景象，易天行站在一株參天大樹之巔，微微眯眼往遠方望去。
他說話的對象是那個正在啃著青青草根，不停磨牙的小銀鼠。
小銀鼠的眼角還在不停地滲著淡銀色的液體，不停用細細的上肢抹著自己的眼角，看著十分頹然——易天行知道正在流的淡銀液體是它的本命真元，不由有些心痛，不知道那個公主拿的是什麼仙器，竟然能夠將速度如此快的小銀鼠傷了。
……
「吱吱。」銀鼠叫了兩聲，卻沒有什麼焦急神色，反而顯得似乎在猶豫什麼。
滿天凈光耀山林，旁有奇石卧清溪。易天行從清澈的溪水裡冒出頭來，吐了幾口水，很愜意地任由清涼溪水在自己的頭上流淌著，四肢肌
金光籠住了他的全身，只聽得一陣劈劈啪啪的驟雨之聲響起，來襲的小黑劍被盡數擋了出去，竟是一個未漏。
他頭頂一千丈高的天空里，忽然綻開了一朵小光團，光團其實極暗，但他神識一動，抬頭便瞧見了，不由警惕起來。
易天行神識鎖住他的身形，早已追了過來，仗著奇快的速度，在多聞天王尚未住腳之時，已是一棒砸下。耀著金光的棒尖帶動著天界里的空氣，嘶嘶作響，好不恐怖！
好在那些仙將們似乎也不敢落到地面上來細細察看。
※※※
一隻紅火的鳥喙從草叢中伸了出來，這是一隻在草地里閑逛的鳥兒。鳥身雪白，身形頗高，與仙鶴相似，卻又不是完全一樣。
多聞天王手中寶傘乃是天庭奇兵，易天行眸中寒光一盛，金棍倏然出現在手中，朝著對方便砸了過去，金棍化為道道棍影，鋪天蓋地而去，沒給對方留下任何的空間。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多聞天王被慘慘震退數公里，唇角滲出血絲來。
數十柄黑劍在天空中擺成一個圓陣，死死封住了易天行的去路。
易天行在天界的游擊戰已經進行到了第四天，在這四天里，有幾次險險就被大批的天兵天將包圍，卻總在極關鍵的時候，被他找到了豁口，殺了出去。
易天行眯著眼看著上方兩千丈高的灰灰雲層，金瞳一閃，追尋著雲層中每一絲細微的變化，奈何那處雲湍如流，卻是絲絲縷縷，不見那張臉頰。
饒是如此，如此密織的搜索，也是天界數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景象，一些長久孤居仙山的仙人們終於感覺到了空中的不尋常，幾下交流后，才知道天界出了椿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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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毫無畏懼，殺死崔英之後，他還記著那位公主說的話，天庭應該準備另外派些人手下界，他想找到這些人……盡數殺了！
數日間，他已經暗殺了七名仙將。
……
他微微一笑，腳在草丘上輕輕一踩，絲絲水氣凝而成雲，迅疾包裹住了他的雙腿，帶著他飛上天空，斜斜掠向遠方。
寶傘落於樹枝之上，微微毫光大放。刷的一聲，傘收人現，多聞天王冷冷看著易天行：「那日便是你闖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