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十九章 燒火棍
這幾下兔起鶻落，連綿而至，縱使是四大天王之首的北方多聞亦是無法躲開。他眼中閃過一道金光，一失神間，聽著啪啪數聲！
而這些有如黑牛毛般的小黑劍灑在地上，仍自不停振動著，擊打著地面，似乎想要飛起來，但看著更像是在嗡嗡哀鳴。
※※※
……
易天行不及閃避，便感覺身周一暗！
多聞天王忽然一皺眉，隱約想到對易天行極不利的事情，但旋又想到對方乃是老猴傳人，應該可以輕鬆應對，所以沒有多言，只是手掌輕輕一拂，將散落身旁的青色盔甲碎片攏入掌中，接著心疼地看了兩眼手中破了個大口子的寶傘，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撣撣身上灰塵，他微微一笑，便欲離去，看在與小銀鼠一月相處的份上，他饒了多聞天王一命。
道袍飄飄，銀絲連連，一人一鼠在兩千丈雲層下疾速飛馳著，就像是流星耀過天際，一隱一現。
易天行略感詫異，接過銀鼠。
易天行動作卻是如鬼魅一般迅疾，附身而上，雙拳重重地錘上了他的胸膛！
……
易天行面上仍然毫無表情，看不到一絲激動或是稍許有些跳躍的神情，只是靜靜地腳尖一點，保持著舉金棍向天的囂張姿式，整個人向著天空豎移數百丈，片刻之內，殺到了多聞天王的身前。
「哼哼……前後因果，又豈是表面上看見的那般……你呢？難道你也是奉命前來殺我？」
易天行看著腳下遙遠地面上的一人一鼠，微微皺皺眉，也不再多說什麼，手指一彈，金刀化為一道金光收了回來，變成一枚金戒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金光再閃。
先前寶傘一開，易天行馬上被傘收了進去，只覺自己身周全是無盡黑暗，不知這傘有什麼神妙，竟能將自己這個大活人關了進去。
「能告訴我在哪裡嗎？」他笑了一下，沒對這個問題抱太大期望。
多聞天王先前被他一棒震傷，唇角仍然流血不止，此時見他奇快無比地殺了過來，冷哼一聲，手中結了個仙訣，集四方之靈氣，沿著已被激出傘骨的傘柄處灌了進去，寶傘渾體上下，仙氣大盛！
易天行得理不饒人，尖叫一聲，棍尖驟然變長，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線條盡處
傘面里時有一處突出，就像是怪獸的肢足……直直突出數百丈去。但這寶傘確實是件寶物，傘面不知是什麼仙布，竟然無比柔韌，這樣大的形差竟然也沒有破開。
易天行微微一笑，點點頭。
易天行一聲歡叫，化形飛出，在半空中一擰腰身，金棍如風而至！
一滴汗從多聞天王的額角滴下，卻猶自威脅道：「你若出得來，何必要我放你？」
易天行微微眯眼，握著刀柄的右手無比穩定，全無一絲顫動，他忽然輕動手指，只是微微動了一絲，而在幾百丈下的地面上，金刀面已經挪開了一尺左右。
變化成更細小的黑劍飛行的速度更快，終於有几絲突破了易天行的防守。
傘面迅即遮住了高處雲層里透下來的光毫，形成一個巨大的影子，像是怪獸的嘴一般，將易天行吞了進去。
誰知道結果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金棍化作尖刺，誰料竟刺不破這傘面，反而將傘面撐了起來。
那處宮殿群極為宏大，雖然大體被遮掩在層層雲霧之後，但依然能從高天之上探出地檐上的螭吻獸頭，以及內里隱隱傳出的大量純凈氣息感覺到此間的強大。
……
金棍狠狠擊打在多聞天王的盔甲之上。他感覺自己四肢關節處似乎在同一時間被萬鈞重擊！
想了許久，他暴喝一聲，在傘內的空間里跳了起來，一通金棍橫打，只聽得傘下一陣亂響，不知打折了多少東西。
「那是數百年前，將罪仙貶入凡塵的通道。」
刀面緩緩移開，露出多聞天王的臉頰和他的脖頸。
好在他的身體恐怖，沒有受傷，但也被巨大的力量斬的往下一震，支撐他雙腳的大樹根本承受不了這麼強悍的力量，喀啦數聲，斷作數截，露出裏面的新鮮木茬子來！
一聲輕響，易天行被一柄約摸手指長短的小黑芒斬在腰上，只覺道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個笑話很冷，天上地下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再聽得嘩的一聲關傘的聲音……易天行身邊一片漆黑，一片安靜！
做完這所有的準備工作，他在地上輕輕一踩，天界空氣里的濕氣頓時被吸攏
無數小黑劍與天火金棍一觸，迅疾被天火貫通，畢竟不是金箍棒此等上古仙器，材質禁不住易天行天火高溫……微微一軟，黑劍刃身材料失去靈性，終於潰不成軍，慘慘落在地上。
高天之上，多聞天王面色紅潤如飲醇酒，微微搖晃，似乎隨時便會墜下雲頭。
寶傘里收的，是易天行，此時正在裏面拱的，自然也是他。
「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只是擔憂這鼠兒生死。」多聞天王看了一眼自己手掌上乖乖趴著的銀鼠。
「此人家世囂張，偷入天界便殺了崔英帝君，今日怕是要死在他手上了。」
一片黑暗之中，易天行撓撓腦袋，心想這玩意兒有點兒邪門。
「原來是五公主。」易天行微微笑道，發現多聞稱呼公主似乎頗為不敬，也不多說，「至於她為什麼要殺我，這裏面的原因你真要聽？」
「估計這鼠兒知道五公主的什麼事情。」多聞天王皺眉道：「你帶著它吧，希望你能保它安全。」
「若你遇著五公主，煩請你手下留情。」多聞天王說道：「她只不過是按著玉帝的心意在做事。」
得菩提心之凈，神識輕渺無息，似乎與四周的環境融為了一體。
神識鋪灑的範圍很廣，足有數百公里之遠。
……
「人間即將多事，為何不回人間？」多聞天王問道。
易天行陷入沉默之中，半晌后應道：「事有緩急，待我將天界事了了，自然回去，這天界沒甚意思。」
易天行微微側頭，想了想：「我要去須彌山逛逛。」
易天行人在陰影之中，稍一眯眼，正欲踏雲而出，便感覺身周的空氣變得奇怪了起來。
電光石火間，易天行已經收拳，右手一招從空中撈住棒兒，狠狠打下！
站在高空之上的易天行，手中握著那把巨大得難以想像，似乎足以劈開天地的金刀，而刀尖就恰好斬在多聞天王的側頸處……刀尖紋絲不動，但其間夾雜著的寒意，與這巨金刀本身挾著的威勢，仍然讓多聞天王不
黑劍被全數砸碎震飛，但每一塊黝黑無法的碎劍在空中卻迅而化作更加細小的利刃，捲風而回。嗤嗤作響，有如牛毛，看上去攝人心魄，無比恐怖！
嘩的一聲！
這位天王看來對於天界皇家並沒有太大好感。但不知怎的，卻似乎有些疼惜五公主。
「放老子出去，不然我毀了你這寶貝！」易天行的聲音從傘布里囂張無比地傳了出來。
多聞天王想了想，終於忍住了自己天性里愛打探小道消息的慾望，搖搖頭道：「既然扯上大聖，估計不是什麼小事，你最好不要告訴我。」
多聞天王心想這廝畢竟現在是天庭通緝之人，自己與他說這些已經有些越界了，於是淡然住嘴，一振手臂，將手掌里安靜坐著的銀鼠扔上天去。
先前金刀若真的斬了下去，只怕這隻銀鼠與多聞天王會同時斃命於此。
「我那師傅，當年不知將多少天兵天將砸成肉粉，所謂師徒一條……不過噬血二字，我卻是要退還。」易天行霍然轉首，冷冷道：「天庭有人要殺我，難道要我束手待縛？」
層層霧氣之上，高檐隱現，竟似乎要觸到兩千丈高的天穹奇雲。
他雙手耀著淡光，運足了全身仙力，左手握著傘柄，右手捏著傘面的下緣。
約摸兩千丈高的雲層下，無數的小黑劍密密麻麻，有如螞蝗一般排列成很詭異的陣式，以高凌下，俯衝，挾著破風之聲，往那片金棍之光里殺去。
……
……
……
金棍太強，易天行瞎打一通，傘面雖然還沒有打破，但傘內青青立桿已經被砸成了粉末，傘面也顯得有些薄，在多聞天王的手中一鼓一鼓，一扭一扭！
易天行飄在空中，看著地面上的他，微微皺眉：「天王，你可知曉斬龍台處的秘密？」
他輕哼一聲，舉棍斜劈，卷著三昧真火的金棍擊打在傘面之上。
長長的突起忽然平伏，然後某一處再突出，如此不停地突著……就像有個小老鼠不停地在裏面拱。
想了想，他默念道訣，輕掐食指午紋，給自己結了個紫薇訣，護住自己那一點心神，再用神識輕撼體內青金相雜的菩提心，藉著反震之力，將神識散了出去。
「須彌山在上界，天路遙遠
蹲在多聞天王脖子上的小銀鼠放下前肢，微微偏轉腦袋，看了看天上的新主人，吱吱輕輕叫了兩聲。
多聞天王狡黠地一笑，點點頭。
易天行想了想，搖搖頭：「再說吧。第一我不見得能打得贏她那邊的人；第二，如果能打得贏，說不定到時候局勢危險，我想留手也沒法再留。」
多聞天王苦笑道：「原來來的不是大聖，卻是大聖的傳人。」他忽然寒聲問道：「你來天界究竟意欲何為？不過數日，你便殺了數名仙將，想大聖當年鬧上天宮，卻也不似你這般噬血。」
多聞天王沉默許久：「小五為什麼要殺你？」
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
噗噗悶聲響起。
果不出其所然，多聞天王冷冷道：「恕難奉告。」
傘已經收攏，失了傘骨的寶傘看上去更像是一塊破布織的囊袋。
多聞天王體內劇痛，鮮血不停湧出嘴唇，心中已經絕望，卻發現金刀遲遲沒有斬下。
多聞天王怪叫一聲，雙手一松傘布，避著金棍狼狽退後。
由這一層的天界往上界去，要經過極東方的一條天路。
……
嘶啦一聲！布袋纏住棍頭，一股強力在兩件寶物接觸間爆發了出來。空氣中噼噼啪啪一陣令人心悸的脆響，似乎連空氣都快被這股強力震酥了。
他卻並不惶急，悶哼一聲，金瞳一閃，將這巨傘內的構造看的清清楚楚，手中棍兒挽了個圈，然後驟然變長，直直刺了出去！
一柄仙氣流蕩其上的大寶傘猛然在易天行的頭頂上打開！
金棍被寶傘布面纏著，正在受力，忽然另一端被鬆開，迅即彈了起來。本來握在他手掌里的棍頭，猛然彈起，朝著多聞天王的額頭敲去。
有如暴雨打空瓮，咚咚響聲大作，似乎中間毫無停歇。
時間彷彿凝結在這一點上。
多聞天王坐了起來，輕輕將銀鼠擱在左手上，出聲問道：「你要去哪裡？」
「你若不殺崔英帝君於前，天庭又如何會通緝你？」
「她不是人。」
「五公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身上的盔甲在剎那間顯出青色本體，禁不住金棍之威，散作無數碎片，
悶哼一聲，多聞天王慘慘飛速墮下，直震得地面上一陣搖晃。
寶傘輕搖，天界里的這方空氣也隨之輕搖，一道無形的波動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傳到他的頭頂。
他抹了抹嘴唇，便拖著重傷的肉身往南天門方向蹣跚走去。
他的脖子上，此時正蹲著一隻銀白色的小老鼠，小老鼠兩隻小小的前肢捂著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忍看見什麼，模樣十分可愛。
多聞天王見著自己寶物被毀，正自心痛震駭，哪料到對方出手如此之快，如此決然，悶哼一聲，將自己手中的寶傘像布袋一樣地甩了起來，袋影重重，便有若人間內家功夫里的布棍之法，柔中帶剛，一剎那間裹住了易天行劈天而至的棍頭。
在天界上面繞了幾個大彎子，易天行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離那個西向宮殿群約有一千公里處，飄落於地，他看了一眼腳下的銀鼠，微一皺眉，不大捨得讓這可愛的小東西再去行險。
易天行卻是往西而去，銀鼠化為銀光跟隨著他，似乎對於他欺騙自己的舊主人感到有些不解。
※※※
易天行哈哈一笑，攜著銀鼠，洒然而去。
——看著就像被蟲子蛀空了的老絲瓜一樣可憐。
「易天行。」
多聞天王看著自己手上的寶傘不停抖動，似乎隨時便要解體，無比緊張，雙手緊緊握著原處，不停地將仙元灌了進去，妄圖阻住易天行蠻不講理的搞法。
便是這句話撩動了易天行的性子，他吐了兩口唾沫在手掌上，體內菩提心一振，將天火全數從手掌上逼了出去，紅火如赤龍，纏著雙手中的金棍蜿蜒而上，看著虯勁蒼然，火舌亂吐，十分詭異。
先前金棍如何擊打，那傘面仍然能以柔克剛，但此次棍尖一觸傘面，卻是發出一聲極輕的嗤嗤響聲，一股焦味頓時燃起，多聞天王寶傘之上驟然出現一道大豁口，露出外面的湛湛天光來。
易天行哈哈一笑，右手腕一抖，竟將金棍脫手放開！
「自然。」易天行微笑道：「它知道些你不想知道的事情，跟著你，你或許也會有些不方便。」
在外面。
易天行一聲尖叫，右手隱著的天火全數送上了金棍，金棍渾體一亮，急速升溫，棍周的空氣被高溫烘烤著開始緩緩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