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二十三章 逃亡的恐怖分子
當他入湖之時。天上只有那道該死的天光追蹤著他。
……
……
當爹的手裡托著個塔，面相無比威嚴，三尺鬍鬚迎風而飄，看著像個大明星在跑堂，當兒子的踩著個火輪，模樣長的俊俏無比，就像是人間正流行，穿溜冰鞋上菜的丫頭。
天將陣勢中，只有兩個小小的缺口，似乎可以利用一下，但易天行卻是心頭一涼。
湖水透亮，隱見底下極深處，有一人影。
追殺自己的牛人應該已經快到了。
他躲藏的地方，是天界靠東面的一處偏僻地，湖泊靜湛，碧波不興，清風徐來，實是美景。
他鑽到湖底，道訣一收，湖水由兩邊自然浸了過來，迅即回復一面靜泊，遮住了他的身體。
他的臉色蒼白，雲絲如繭裹著他的雙腿，腿有些發抖，看上去十分虛弱。
湖水之上，那道該死的青色天光柱依然穩定地照著湖面，青光透過湖水，堅定地指向易天行——這個被天界追殺的恐怖分子。
他拚命地用指頭擦拭著，胸口處被生生擦出一抹鮮紅來，但熒光也只是更淡了一些。天火嗤嗤燒灼著熒光，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將這個要命的印跡擦掉。
縱使易天行此時回復巔峰，也不見得能在這二位面前討得好去，更何況一場惡戰之後，他還遠遠沒有恢復過來。
先不論那些天兵天將有何厲害，只是十萬人頭，就已經讓人心悸，烏壓壓的不知道在天上圍了多少層。
高天之上，易天行眉頭緊鎖，在想著很多問題，一方面是很擔心人界的現狀，斬龍台雖然毀了，但不知道玉帝的五姑娘究竟送了幾個仙將下凡，也不知道那個斬龍台是不是能夠讓這些仙將保持著全部的戰力，如果他們毫髮無損地下了界，那人間此時恐怕正陷入一場大戰之中。
「家傳的活路啊。」
易天行心頭十分緊張，所以刻意要讓自己輕鬆些，不停腹誹著，奈何這爺倆名氣太大，縱使他心中將對方貶成「跑堂世家」，也止不住道道寒意往心頭涌去。
「老子又沒有學師傅掀你家房頂！」
……
至少他此時的速度已經遠遠不如自己巔峰時期。
這兩隊人馬極少。
他的脖子上忽然感覺涼了一下，低頭望
天光的根源深在雲層之中，根本不知是由誰操控，但光點飛行的速度卻是無比迅速，論易天行如何變化行進軌跡，忽快忽慢，也無法擺脫光柱的跟蹤。
「觀音姐姐，快來救人啊！」
那頭頂的天光柱也倏然而止，淡青色的光芒籠罩在他的頭頂！
李靖與哪吒，中國神話里，最著名的一對父子。
十萬天兵天將！
火光中，他憂心忡忡，知道自己眼下一定已經成了天宮通緝名單上列在最前面的那個名字，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是天界最出名的恐怖分子。
高天雲層之下，只見著一個年輕人道袍飄飄，疾飛而掠，而頭頂上一道天光，不離不棄，鍥而不捨地照在他的頭頂。天光如柱，由雲層直照大地，恰好將他籠在其間，讓他的臉頰都浮了一絲青渺之光。
小湖周圍數百公里的範圍內，飄著無數朵彩雲，朵朵彩雲間，隱見兵戈戰旗，隱聞戰鼓如雷轟然傳來。數千戰鼓齊聲一敲，聲動大地，湖水激蕩。
一隊是個毛雷公模樣的仙將，額上很醜陋的突起，身後展著一雙肉翅，眼泛青光，隔著數百公里遠，也能感覺這位仙將體內蓬勃無盡的仙力，很明顯是個異常厲害的角色，在這仙將之後，也隨著幾位親侍官員。
易天行微眯著眼，暗中在猜這仙將身份，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雷震子？
易天行悶哼一聲，化為一道流火，由兩千丈的高空急衝而下，金棍一揮，迅即化為一道金芒分開地面湖水，碧藍的湖水無由向兩邊齊刷刷分開，露出湖底的圓礫。
但很讓人吐血的是，這點點熒光看著淡然，但卻與他的皮膚粘的十分緊，而且十分耐高溫。
隨著易天行在高空的疾飛，雲層中的天光也緊緊綴著，映在地面上的黑影也不斷變化著軌跡，穿過仙山老林，湖泊草地，如妖似魅！
而當他殺了五公主，毀了摘星樓，這已經觸動了天庭的底線，不論是不是五公主一派的仙人，都會想方設法，除掉他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
——天地間，一片陰沉！
他怒吼一聲，腳踏雲團，在高空之上猛地停住了身形！
眼看公主死了，眼看高樓垮了。
藉著湖水的遮掩，他一彈食指，由指甲下噴出一道熾白色的天火，天火苗旁湖水汩汩冒著氣泡，被高溫蒸發。扯開道袍的口子，他使勁用燃著天火的指腹，用力地擦拭自己胸口的淡淡熒光——這熒光是環形山下老盲仙給的玉佩留下，很明顯，天光追蹤自己，靠的就是這點點熒光，如果能將這熒光抹去，自然天光無法再追蹤他。
不知被那道天光綴了多久。
易天行知道今天逃是逃不掉了，只有大殺一場，憤憤然吐了口唾沫到手掌上，握緊了金棍，準備開始秋後蚱蜢的蹦跳。
……
清風吹過，湖面上被吹出魚鱗般的細小水紋。湖畔青樹在風中輕搖，發著簌簌的聲音，偶有兩片弱葉被吹入湖中，隨著水波輕輕一上一小的盪著。
那另一隊人馬極少，就是爺倆兒，縱有彩雲遮目，也太好認了。
仙氣飄渺，天庭降魔大元帥，三壇海會大神齊聚於此！
眼中金瞳一閃，頓時將身周數千公里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四面八方都有天兵天將圍著，不知道這些天將由何處來，竟是來得如此迅速。
……
……
易天行暗鬆一口氣，心裏罵著，這天界的東西果然很古怪，一個玉佩，便讓自己惱火了半天。
易天行使盡渾身解數，卻也是無法擺脫，畢竟那上方不知道多厚的雲層連綿一體，天光隨時可以打出來，已經不能用速度來形容，他縱使再快，也快不過光。
時不我待……但，似乎急也沒用。
……
……
一滴火汗從他的眉梢滴下，他輕招右手，接在掌心裏，嗤的一聲，火苗濺起。
易天行渾身濕淋淋地站在湖畔的石頭上，腦袋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里閃著令人心寒的光芒。
他斬殺五公主，靠的是血性蠻勁兒和邪火，邪火一褪，后懼漸生。
一道天光，忽然從雲層中射了出來。
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動用天火將自己身上的湖水蒸干，反而小心翼翼地自懷裡取出空間袋，張開嘴，很困難地吞下肚去。
此時擺
能出動這麼大陣仗的，自然只有玉帝那老兒，易天行在心底里腹誹著那位天庭名譽上的最高領導人，卻渾然忘了自己生生毀了這一層天界最浩大的建築——摘星樓，更不可饒恕的是，生生斬了玉帝的五姑娘！
※※※
心性總是隨著環境而變，只是不知道這種淡漠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想到五公主被天光收入雲中前說的那句話，他有些擔心：「無處可躲？」這個疑問悄悄佔據了他的心神，以他的速度，加上他的行者法門遮蔽五識氣息，有誰能輕鬆攔下自己？
易天行微眯著眼，知道這肯定是天庭用來跟蹤犯事仙人的手段，只要有這青色天光柱定位，那麼天兵天將要來捉拿自己，便是有了指路明燈。簡單的狠，他只是不大明白，為什麼最開始自己暗殺仙將帝君時，天庭沒有拿出這個手段來。
一千三百年前，易天行的師傅老猴，便曾經與對方較量過。
眼光一轉，看見另一隊人馬，易天行卻是在心頭哀嘆一聲，立馬認出對方身份來。
易天行盤了個散蓮花座，一面用天火灼去自己胸口的熒光印跡，一面也是在暗自調理著，已經能感覺到湖水之上，天界的空氣中遙遙傳來數波極為強大的氣息。
除了老猴之外，還有誰曾經鬧出過這麼大的事來？
他雖然不明白，但其實事情很簡單。最初的小型戰鬥，只是發生在他與五公主嫡系間的爭鬥，並沒有動搖整個天界的秩序，所以以五公主之尊，也無法啟用天界最強大的防禦系統——天光定位。
先前那粒天火球壓縮了他體內大部分的火元，雖然濃縮的必然是精華，最後造成的殺傷力也遠遠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很明顯，五公主應該沒命，但他為此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
但易天行發現自己的胸前仍然發著淡淡的熒光，不由愣了，那片熒光正是玉佩大小。
他霍然抬首，冷冷望著天空，精光暴射。
……
……
似乎感應到了這片熒光的氣息
想到自己變成了眾人追殺的逃犯，飛翔在高空中的易天行唇角不由泛起一絲苦笑。在人間，他並不是一個好勇鬥狠、一味暴戾的人物，但來到天界，四處皆是險像環伏，強大的壓力，逐漸讓他露出了陰戾決殺的本性來，竟然面對著至尊至貴的天庭五公主，也敢痛下殺手。
易天行悶哼一聲，喚出金棍，便準備打架，不料這道天光竟似沒有絲毫殺傷力，只是緊緊地跟著他！
……
……
說小心翼翼，是因為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抬肘，每一回手，都顯得格外謹慎，似乎隨時準備出手。
時光流轉，今日輪著小易。
拍拍自己的肚子，確認了空間袋的安全，一絲微笑浮上易天行的面龐，喃喃自言自語道：「來的真快啊。」
難道這是天界對於仙人的管理晶元？他暗罵了自己一聲豬頭，一把扯掉玉佩，隨手扔向遙遠的地面。
易天行冷冷望著天上，微眯著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眼神中還透著一絲輕蔑和傲氣。
但實際上，他的心裏正在不停地打鼓，正在不停地頌著觀音禮讚，自己的聲音在他的腦子裡不停響著。
而那道青色的天光柱似乎感應不到追蹤的對象，漸漸渙散開來，在湖水上方的空氣中。
天上飄著的仙兵仙將不多，大概就十來萬個吧。
看著天上的彩雲朵朵，看著彩雲之上仙氣盈體的天兵天將們，易天行腿有些發抖，踩在石上的雙腳有些發軟。
易天行心裏咯噔一聲，想到最後接五公主身體上界的天光，心忖會不會是什麼老不死來殺自己？一想到此節，他強行一振菩提心，噴出道道天火，身體疾疾加速，避著那道天光，往東面急飛。
萬萬料不到天庭竟然拿出對付猴子的待遇來對付自己！
另一方面，他也有隱隱的恐懼——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和五公主一場廝殺，最後竟然生生地燒毀了摘星樓，兩千丈高樓一朝垮塌，天界震動，只怕那些厲害的，隱藏在幕後的天宮牛人，再也無法不出手——面對著如此險局，想著那些傳說中的老不死，易天行說不
很奇怪，兩千丈高空上的奇怪雲層散發的毫光，一向是均勻地鋪灑，很少見到這樣像手電筒一樣的天光柱。
玉佩泛著光，消失在大地草場中。
略一思琢，他便拿定了主意，如今的自己已經是殺害玉帝五公主的兇手，如果返回地球，只怕這些天庭的牛人們也會追去地球，反而會讓人間憑空多了很多麻煩。他咬咬牙，決定去上一層的天界——趕緊去找到一直在冥冥中庇護著自己——或者說是在一直利用自己的那位大人物。
——諸仙將沉臉守護，各居天空一角，像螞蝗群守在四面八方，阻住了易天行可能的逃命之途，也將這兩千丈的天界空間里塞得滿滿的，將雲層中散下來的毫光擋住了！
「我操！」
湖水上方仍然是一片安靜，似乎安全。
右手一招，一根帶著無窮煞氣的金棍赫然重現他的掌中。
彩雲一散，露出裏面的天兵天將來！
好清靜的天界。
青色光柱穿過他的身體，映在大地上，恰好映出了易天行的身軀影子。
……
……
一聲悶哼自湖底響起，易天行的胸口被生生擦出血來，血水一入池中並不彌散，反而是極高的溫度將湖水蒸得沸騰，他手指上的天火苗也變成藍色，裡外夾攻，終於將那淡淡熒光抹了去！
像一塊飛過天際的隕石，易天行保持著大體筆直、略帶弧線的行進軌跡，往東方天路趕去。
入湖不過片刻，出湖之時，天上那道青色天光已經散了，但此時天上卻顯得黯淡了許多，不知是被什麼遮住了雲層里散出來的光毫。
果不出其所然，天空中那兩道缺口裡，各自飛出兩隊人馬，堵在了那處。
易天行悄無聲息地從湖中爬了起來，胸口處的傷口已經變成了一道淡灰色的印子，他的身體複原能力果然厲害。在水底盤膝少許，體內真元也恢復了些許，只是感覺到腹內金蓮青菩提依然有些黯淡無光，還沒有回複本原。
這二位都來了，今兒個自己還能跑掉嗎？
先前不停冒著氣泡的湖水也安靜了下來，忽然平靜的水面被一個物體拱出了一個道水波，首先出水面的是濕漉漉的一頭亂髮，然後是一張平靜的臉，平常的五官里卻隱著几絲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