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目玉琀
第九章 未渡老僧
未渡老僧正要趕其下去，卻發現大貓竟然伏在案上低頭看起了經書。
「俺是有良……」他上去跪在床前，嗚咽著握住未渡乾枯的手。
「你是誰？」孫遺風試探著問道。
「河南濟源縣西北百里的王屋山。」未渡老僧機械的重複著。
「有良法名了去，是佛崖寺的火工和尚。」
「老衲知道。」
「你知道『噬磕針』在哪兒嗎？」
媚娘就地十八滾，一下子縮在了床鋪底下，那雙綠幽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未渡老僧，眼皮有節奏的開合起來，連續發出急促的生物電波。
「他去京城學習針灸術到底有什麼企圖？」
「了去，你小子回來啦，趕快回伙房燒火去。」胖和尚擋住了有良並大聲呵斥道。
寺廟中向來是不允許養貓的，因為佛教戒律嚴禁殺生，而貓天生就是「殺生者」。
門是虛掩著的，被媚娘的前爪有力的推開了。
孫遺風站立在柏樹下，默默的觀察了一會兒，然後解開旅行袋，那隻肥胖臃腫的老母貓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睜開了一對綠幽幽的眼睛。
「俺……」有良剛開口，便被未渡打斷了。
「喵……」媚娘的嗓音沙啞而粗鄙，宛如老婦。
未渡住持的禪房還亮著燈，似乎是在閱讀經書，耳邊聽到了他翻動扉頁的聲音。
「是誰？進來吧。」屋子裡傳來未渡老僧的說話聲。
※※※
「喵……」媚娘眼圈裡淚水漣漣，可見牠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老母貓扭動著肥
媚娘如影隨形凌空追蹤撲來，未渡老僧冷笑聲中手臂一揮，數道淡淡的臂影排山倒海般的迎頭砸去，招法不漏一絲破綻。但媚娘畢竟是貓，遠遠比人的反應要快很多，在半空里一個側翻瞬間落地，縱使這樣也差點被砸中。
床榻上躺著面色蠟黃的未渡老僧，此時已經氣若遊絲，嘴角邊還殘留些許乾涸的血漬。
孫遺風偷襲得手，迫不及待的忙著查看媚娘的傷勢，見其血淋淋的被斫去了一條後腿時頓時心痛不已，匆忙為牠止血包紮，嘴裏柔聲說道：「媚娘，你受苦了，但我仍需要你進入老和尚體內。」
「你知道『鬼門十三針』么？」
「住持，有良發誓一定要替你報仇！」
夜幕降臨了，孫遺風估摸著香客已經散去，於是趁著月色重新攀上山來，此刻佛崖寺已經關閉了寺門。他繞到寺后，身子輕輕縱起越過院牆，悄無聲息的落在寺內，如野貓般的輕盈。
有良沒有理睬他，一溜兒小跑奔去住持未渡的禪房，發現門口守著兩位僧人。
未渡停頓了一下，然後回答道：「老衲不知。」
「不對，那裡的『孫真人墓』只是座衣冠冢，我想要知道的是藥王孫思邈真正的埋葬地點。」
「咦，了去，你怎麼又回來了？」執事僧上下打量著身穿藏青色中山裝的有良驚訝的問道。
媚娘的目光先是四
「你知道藥王墓在哪兒嗎？」
「住持……」有良心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未渡老僧猛然感覺腦袋驀地一窒，意識到自己已經中招，隨即思維明顯的變慢，那是媚娘的口涎毒性發作了。但他的內力極為渾厚，體內真氣竭盡全力的阻止毒性的蔓延，同時右腳奮力的一甩，一隻僧鞋閃電般的飛出直奔床下而去，這是「達摩五式」中的最後一招「只履歸西」。
未渡老僧喘息著並艱難的轉過頭來。
未渡老僧身子一歪倒下了，而媚娘則幽幽的醒轉。
「老衲不知。」未渡老僧話未落音又「噗」的大口噴著鮮血。
「不，是一隻大黑貓，老衲沒有告訴別人，你也不要說出去。」
「喵……」媚娘彷彿很懂事的叫了一聲。
「孩子，看來你卷進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未渡老僧閉上了眼睛，他死了。
「咦，你不是啞巴嗎？」二僧聞言俱愕然不已。
「住持，是個戴眼鏡的老頭傷你的么？」
孫遺風聞言大喜過望，忙說：「『噬磕針』藏在何處？」
「啊，妖孽！」未渡驀地大驚失色。
禪房內，孫遺風起身告辭說道：「謝謝大師，我就不多打擾了。」
有良沒有解釋便徑直推門闖入。
當次日清晨上早課時，寺里的僧人們才發現住持未渡倒在自己的禪房內，地上血跡斑斑。
有良則
「了去，你去哪兒了？住持昏迷時還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那僧人說道。
「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孫遺風急迫的追問道。
媚娘自顧埋頭看書，竟然用爪子翻起書頁來，令未渡老僧倍感好奇。
看來藥王墓要麼就真的在王屋山，要麼就是老和尚也只知道孫真人墓，孫遺風心裏尋思著。
說是遲，那時快，媚娘鋒利的前爪閃電般奔著未渡的脖頸划來。未渡老僧是個武痴，雖然佛法不精，但「達摩五式」卻是爐火純青已臻化境，比起當年師兄一渡法師的武功要高不少。眼見著貓爪襲來，他的身體本能的做出了反應，連同屁股下面的椅子橫向飄逸出去兩丈多遠，正是達摩「一葦渡江」。
「在河南濟源縣西北百里的王屋山。」
「住持出什麼事兒了？」有良不由的心中一沉。
孫遺風離開了佛崖寺，在山下隨處轉了轉，然後找了家小餐館吃了晚飯，等著天黑下來。
正當未渡老僧集中意念對抗劇毒之際，恰恰這關口，有人影從外面疾射而入，一掌擊在了他的后心上，毫無防備的未渡口中一咸「噗」的噴出鮮血，身子搖晃兩下摔倒在了地上。
媚娘碩大的腦袋湊了過來，距未渡的臉近在咫尺，突然咧開大嘴詭異的笑了起來……
「媚娘，該你出動了。」孫遺風在牠的額頭上親昵的吻了一下，然後將其輕輕的放在地上，手指向了房門。
孫遺風拔下牠
「不，孩子，那是貓妖，你對抗不了的，世上只有一個地方能……能夠容你藏身，那就是……」未渡老僧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
「你看一會兒吧，老衲活動一下筋骨。」未渡站起來伸展著腰腿。
「老衲未渡。」老和尚嘴角仍在滴著鮮血，目光獃滯的回答說。
「萬物皆有靈性，看來你也想入我佛門了，」未渡讚許的說道，「這是《金剛經》，連老衲看著都頭疼。」
「那個老乞丐究竟是什麼人？」孫遺風繼續問下去。
「喵……」媚娘兩隻前爪捧起水杯恭敬的遞給未渡。
胖和尚愕然了，其他僧人也都驚訝的望著他，這個啞巴小和尚竟然開口說話了。
「奇怪，哪兒來的大貓？」未渡老僧望著牠詫異道。
「滾開！」有良嘴裏發出金屬般刺耳的聲音。
看來也問不出什麼來了，孫遺風心想，於是說道：「媚娘，你可以出來了。」
「老衲知道。」
「是有良回來了嗎？」未渡老僧微微的睜開了眼睛，吃力的說道。
「不了，謝謝大師的好意。」
有良沿著山路來到了佛崖寺山門前，雖然離開這裏只有十多天，望見熟悉的景物仍是感到無比的親切。
「老衲已時日無多，現在只是迴光返照而已，讓老衲把話說完，」未渡喘息了一陣接著說道，「對方的目的是尋找藥王墓取到『噬
須臾，未渡老僧緩緩睜開了眼睛，盤腿打坐在地上，與此同時媚娘則不省人事昏睡在旁邊。
「施主遠道而來，不如用過了齋飯再走吧。」未渡老僧還挺熱情。
有良把耳朵貼在他的口邊，勉強聽到了兩個字。
媚娘趁著未渡老僧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扭過頭來，嘴角垂下兩滴口涎落在桌案上的水杯中。
「老衲知道。」
媚娘見事不妙凌空彈起，但還是遲了一步，一條後腿被僧鞋齊刷刷的從中間斬去了，疼得牠「嗷」的發出一聲凄厲慘叫。
「已經失傳了。」未渡老僧面無表情的回答著。
有良立刻明白孫教授已經來過了，自己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
孫遺風取出銀針扎在媚娘的頭上，然後另以毫針刺入已經昏厥的未渡老僧左右手鬼窟以及鬼宮穴，最後一根長針則扎進了老和尚褲襠裏面會陰處的鬼藏穴，並隨手帶上了門，靜靜的坐在燈下等待著。
「哈哈，果然有靈性，但願你不要殺生方好。」未渡老僧呵呵笑著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這句話把孫遺風可氣得夠嗆，這老和尚怎麼一問三不知？無奈之下只得換個了話題：「有良是什麼人？」
有良俯身叩了三個響頭，然後緩緩的站起身來，望著他的遺體默默說道：「住持你安心的去吧，不管他們是妖是鬼，有良一定要治好這雙手去復讎。」說罷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