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八仙庵

「去監視他的家，這次切記不要被發現。」

「不行，這樣做太危險了，隨時可能遇到孫遺風的。」關教授斷然道。

有良心想，這樣也好，到了漢中再轉道去巫山也近了許多。

「我想回李家溝了。」二丫抱著媚娘突然說道。

眾人收拾下行裝，媚娘肥胖的身軀足有幾十斤重，二丫找了個小竹簍背在身上，然後一起出門前往長途汽車站。

他點點頭，沒有吭氣兒。

「我就是想家。」二丫眼圈紅紅的堅持要走，每天悶在這個小院子里膩都膩死了。

老者目光盯著有良問：「你是要測求學求財求工作呢，還是婚姻？」

「哼，要是在我們農安縣，早就將這些糟粕一鍋端的取締了。」邢書記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不錯，此人用鬼門十三針偷襲了我們，為了不影響您的長遠大計，所以就先撤了回來，沒有與他們硬拼。」

孫遺風壓低聲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詳細敘述了一遍。

「看看你寫的這個錯別字『迎』，中間多了一撇，變成了『卯』。」老者嘿嘿兩聲。

長途汽車一路顛簸著南行，望著窗外一望無際金黃色的油菜花，二丫急切盼望著回到自己的家，可惜爺爺已經不在了，只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

「嗯，可兒願意去哪兒玩兒，我都陪著。」邢書記含情脈脈的答道。

白天，八仙庵廟會裡測字先生的話始終縈繞在耳邊，說得神乎其神的，不過所講須屬兔和名字里有「二」的人卻與二丫相符，絕對不應該只是巧合，看來有些術數還是挺準的，不像是柳十三信口胡謅。他在廟會上買了本地圖冊，私下裡翻查了一下，向南千里也就是五百公里，便已經來到長江邊上了。地圖冊上介紹說，這一帶叫做巫山山脈，長江橫穿期間，形成著名的三峽。其中北段河道曲折，兩岸峭壁高聳谷深狹長，日照時短，濕氣蒸郁不散成雲致霧，古人云「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便是聞名於世的「巫山十二峰」了。

「關教授是鰥居，無兒無女，家住八仙庵旁一個單獨的小院，據說此人性情古怪，從不與人交往，所以連個朋友都沒有。」李林介紹說。

「此人遠在千里之外。」老者說。

二丫沒吭聲，目光默默的望著窗外無垠的田野。

柳十三的目光瞥向了關教授。

孫遺風瞪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俺重寫。」有良尷尬說道。

「我是孫遺風。」

黃昏時，李家溝終於到了，一行人走進了小山村。

傍晚時分，李林回來了。

有良心下大駭，原本以為這測字算命老頭能說出「祝迎屍」是什麼意思就不錯了，沒想到竟如此厲害，單憑三個字就猜出自己的目的了。

「千里之外，那究竟是哪兒？」他急迫的問道。

此刻屋內，有良靜靜的躺在床上，身邊的柳十三和邢書記都已經睡熟，發出均勻的鼾聲。

李林再沒敢多吭氣，麝香貓比起秦嶺黑狸貓功力自然差了不止一個層次，只有唯命是從。

孫遺風匆匆下樓，到旅社前台掛了個電話。

「那就再寫個字吧。」老者說。

次日清晨，大家圍在廚房端著飯碗吃早飯。

壁畫中不也正是有十二座山峰的么？

兩人按照李林了解到的門牌號找到了關教授家的小院，裏面都已熄燈睡覺了，月色清涼如水，四周靜悄悄鴉雀無聲。

「不，這正是天意，『辶』說明尋人要走很多的路。《說文》中對『卯』的解釋，『冒也，二月萬物冒地而出，象開門之形，故二月為天門，凡卯之屬皆從卯。』所以，必須是屬兔之人二月出生或者是名字里含有『二』才行，別人則是找尋不到的。」

「那是什麼地方？」

清風襲來，孫遺風的鼻子嗅了嗅，悄聲說道：「原來媚娘也在這裏。」

孫遺風回到房間后，吩咐李林即刻去陝西美院調查關教授的家庭住址情況。

有良心中想著壁畫中的山峰，隨手寫了個數字「12」。

「可能是因為打傷了牠和殺了孩子們吧，這老娘們脾氣酸的很，一定是對我恨之入骨。」孫遺風皺著眉頭。

「走，那邊熱鬧。」可兒指著吵雜的人群說道，在關中地臍生活了多年，現在看到這麼多各色各樣的人顯得格外興奮。

「做得好，」老白淡淡說道，「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說那個斗屍是美院的教授？」

「尋人。」有良想了想說道。

二丫這時在一旁插話道：「我屬兔，名字是二丫。」

孩子們跑來看熱鬧，身後跟著一幫大大小小的雜色土狗，當牠們遇見懶洋洋坐在門檻上的媚娘時，只是遠遠的圍觀而不敢上前，這裏從來沒見過如此肥胖和大腦袋的貓。

可不是么，二丫完全符合要求，又是孫思邈的直系後人，自己只要同她在一起就可以尋找到藥王墓了，有良心中頓時釋然。

「嗡……」那邊電話掛斷了。

有良心中斷定，畫中的地點應該就是巫山，有山洞的就是最高的那座神女峰。

關教授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卧室，撥通了京城電話，說明了情況。

「你們一路同行去漢中，記住，孫二丫是尋找藥王墓的唯一線索，千萬別出紕漏。」聽筒里傳來嚴厲的話語。

「上古祭祀時，需要找人代替死者受祭，稱作『屍』，『迎屍』就是迎接象徵死者神靈而受祭的人。『祝』則是祝由巫師，由祝由巫師迎接受祭祀之人，就叫『祝迎屍』，你聽明白了么？」老者解釋說。

※※※

「好呀，相公，我們一起去漢中瞧瞧吧。」可兒高興的望著邢書記。

有良點點頭，大致懂了。

「是，老白。」孫遺風恭敬的答道。

「有人竟然暗中使用鬼門十三針偷襲，功力看似不淺，咱們反正已經有了線索，沒有必要與他們拚命而破壞了老白的長遠大計。」孫遺風一屁股坐在床上恨恨說道。

當晚，月色皎潔，兩人來到了長樂坊八仙庵，此刻廟會早已散去，唯有幾位道士還在連夜清理打掃著場地上丟棄的垃圾。

「可俺是屬鼠，72年的。」有良一聽心裏涼了半截。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他們肯收留媚娘，就可以追蹤牠的氣味兒，不管到哪兒都甩不掉我們了。」

「暗中有高人相助？」老白疑問道。

孫遺風察看了下地形，沒有合適的監視地點，於是指了下院牆外面的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槐樹，兩人相繼靈活的攀援而上，坐在粗壯的樹杈上居高臨下的觀望。

「『十二』為正午時分，地支午為離火，一加二等於三，先天八卦三數亦為離，方向南，此去正南方千里之外可尋。『祝』為男巫，期間必多詭異之事，『屍』者，屍下有死，恐怕還要出人命的，實在太過兇險啊。」老者搖了搖頭嘆息道。

「別聽他胡說八道，自從改革開放以來，封建迷信殘渣泛起，故意聳人聽聞騙取錢財，西安市的領導怎麼也不管管，純屬工作失職啊。」身後突然有人說道。

有良回頭一望，原來是邢書記同可兒，他倆也溜出來逛廟會了。

潛伏在老槐樹上的孫遺風和李林默默盯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對方終於要有所行動了，反正可以追蹤媚娘的氣味兒，因此可以不必跟得太緊。

迄今為止，邢書記與可兒都是值得信賴的人，關鍵是如何甩掉柳十三和關教授，他倆絕非是善良之輩，有良輾轉反側，始終想不出適當的理由來。

「這個好理解，一名斗屍自然要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以防被認出，今晚我們就去他家那兒監視。」孫遺風吩咐道。

孫遺風警覺的望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老白的深謀遠慮豈是你我能想到的。」

「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

測字的老者趕緊收起錢，眯起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你說還要死人么？」有良心下一驚，默默的掏出五元錢撂在布攤上。

老者沉吟半晌，緩緩開口了：「『迎屍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這是《資治通鑒》中的解釋，你要尋的是死人，對么？」

李林詫異道：「媚娘怎麼會和他們搞到了一起？」

孫遺風和李林天亮后狼狽的回到了城內的小旅社，雖然銀針已經拔掉了，但經絡還是受了些傷。

「可是我們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啊。」李林提醒道。

關教授胸前的創口雖然已經愈合，但元氣損傷過大，說起話來有些接不上氣兒：「二丫，回到李家溝后，我還要為你催眠，看看能否再回憶出一些壁畫上的東西。」

「二丫，俺陪你回去。」有良堅決的說道。

「孫大哥，老白究竟是誰，可以透露一點么？」

「是，老闆，」關教授撂下電話出來對大家說道，「那好吧，我們一同隨二丫前往漢中。」

「是的。」

鄰家大嬸首先看見了二丫，急忙上前噓寒問暖，責怪她沒打招呼就出門了，又瞧見來了這麼多客人，感到十分的驚訝，忙著張羅起做飯來。左鄰右舍聞訊也都過來見面，這裏畢竟是個偏僻的小山村，信息閉塞，人們也樸實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