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敦煌殘卷
第一百章 《敦煌夢魘圖》
「那本書也毀了么？」有良心想自己這是多此一問。
「找誰？莫高窟這附近的人我都認識。」
「我叫馬賀蘭，就住在下面的那個村莊。」那少女羞澀的一笑。
「姑娘，你不要緊吧？」有良擔心的問道。
「不，它還在。」陸曉機回答。
「陸老師在家嗎？」剛邁進院子，蒙蒙就嚷起來了。
有良趕緊跑了過去，遠遠望見月光下的沙漠中站立著一位手足無措的少女，身後背著一隻皮水囊，懷裡緊緊抱著一條黃色小狗，四周圍攏著三四條兇惡的響尾蛇，個個尾巴豎起顫抖著發出那種怪聲。
有良聞言心中大喜，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找到一個認得薛先生的人了。
「喵嗚。」媚娘祈求的目光望著有良，又轉過頭去盯著陸曉機手裡的盆子。
「你不是本地人，是遊客嗎？」
有良怔怔的看著圖，心裏尋思著真是不可思議。
姑娘想了想，說：「要不去問問我大，他年輕時就在莫高窟里幹活。」
有良一聽來了情緒，此人認得王圓籙又清理過藏經洞，說不定還見到過薛道禪呢，於是決定馬上去找他。
村莊距莫高窟不遠，就座落在一片紅柳和胡楊樹林中，大約只有十余戶人家，此刻正值晚飯時間，各家煙囪里冒出陣陣的炊煙。
「你不是漢人？」
「咦，『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正在炸豬油酥，馬上就好，你倆先進屋。」一個禿腦瓜頂，頜下一縷山羊鬍子的肥胖老者對著有良點了下頭，嘴裏呵呵笑道。
有良怔怔的發獃，心中說不出來的懊惱，沒有了密匙就無法解救二丫，眼下該如何是好呢？驀地想起了憨叔拍攝的照片，於是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此刻媚娘已將地上的豬油酥全部吃下，舔了舔嘴吧，躍上有良的膝蓋眯眼打起了盹。
「薛先生果然是高人啊。」陸曉機嘴裏喃喃道。
「無人知曉，」陸曉機搖頭說道，「你知道張道陵是什麼年代的人，而莫高窟最早是何時開鑿的么？」
「我是回民，」馬賀蘭答道，隨即驚奇的看著有良的手說，「你好厲害，手一指蛇就死了。」
「喵嗚。」媚娘走到有良身邊，感激的用滿是汗水的大腦袋蹭著他的腳踝。
有良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夢遺神功」在女孩子面前好難解釋的。
張道陵，那不是發明「鬼門十三針」的張天師么？有良暗自驚訝。
門帘掀開，陸曉機端著半盆豬油酥走進來：「來，嘗嘗我炸的豬油酥。」
剛走進院子便聞到了燉羊肉的香氣，媚娘喉嚨里咕嚕兩聲，不住的吞咽著口涎。
陸曉機詳細聽了有良的敘述，驚訝的望著他說道：「不錯，當年我見過那個姓薛的先生，印象很深，此人約莫有三十多歲的樣子，穿一身筆挺的藍色中山裝，嘴巴能說會道，他現在還活著么？起碼得有九十多歲了。」
「嗯，文化大革命中全部被毀了。」
一老頭戴白帽正在廚房裡忙乎著。
「老陸頭？」
「
「此人記憶力極好，就坐在太清宮裡不分晝夜翻閱殘存的《敦煌遺書》，可惜此前好多卷本都被洋人買走了，官府又運往京城一部分。」
「是幾十年以前的人，恐怕已經無人知道了。」有良悵然道。
此刻，有良才留意打量這位少女，見其身材高挑足足有一米七以上，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緊身套著一件尺多長的小馬甲，烏黑明亮的眼睛，睫毛長長的，帶有點異域風情。
「薛先生給俺的照片，畫在哪兒就不清楚了。」有良撒了謊，裏面牽扯的人與事兒太繁雜了，根本就沒法說得清。
「此照片從何而來？那畫今在何處？」陸曉機急切的問道。
「是個老頑童，我們學生都叫他『陸小雞』。」蒙蒙咯咯笑道。
「您聽說過這幅圖么？」他抱著隨後的希望，忐忑的問道。
「牠好通人性啊，黑貓的智商遠遠高於其他貓科動物。」陸曉機舀了一勺豬油酥倒在地上，媚娘歡喜的奔過去也顧不得燙嘴便大肆咀嚼起來。
有良點點頭，尋思著即便能探聽到一些有關線索也是好的，於是跟著馬賀蘭同行，原來西北馬姓基本上都是回民，「大」就是父親的意思。
有良心想媚娘心地其實還是蠻善良的。
「大，咱家來客人了，他叫有良，剛才救了我和『土豆』。」馬賀蘭放下裝水的皮囊說道。
「這正是《敦煌夢魘圖》的神奇之處，
「張天師死於公元156年，而莫高窟最早開鑿于公元366年的十六國前秦，足足晚了兩百年！」
「謝謝你。」那驚恐的少女緩過神兒來，向有良道謝。
「以前村裡的教書先生，是漢人，名叫陸曉機，年輕時好像幫助王道士清理過藏經洞。」
「正是。」
「為什麼要賣給洋人，那不是很珍貴的么？」有良不解。
「也好，蒙蒙帶有良去找陸曉機，羊肉剛下鍋還要燉一陣子，一會兒回來吃羊肉餄餎。」馬老爹叮囑道。
「當時維護洞窟哪有錢啊，只有靠賣經書換來的微薄資金來修繕，王道士一分錢都不私自亂動，全部用在了莫高窟里。那時候國內連年戰爭，抗戰完了又打內戰，解放后三五反加肅反和歷次運動，尤其是十年的文革浩劫，把散落在敦煌民間的殘卷都搜出來，說是『破四舊』然後一把火給燒了。現在回想起來，還不如都送給洋人呢，起碼在他們國家的博物館圖書館里，還都能得到很好的保護，不會被白白的毀掉。」陸曉機講起來真的是痛心疾首。
「張天師是東漢時期的人，莫高窟什麼時候開鑿就不清楚了。」
「進來吧。」有個蒼老的聲音應道。
媚娘就在姑娘的腳下與那些響尾蛇對峙著，地上躺著一條被其利爪割死的蛇屍，但其他毒蛇仍舊在周邊
「蒙蒙又在說為師的壞話了。」廚房裡傳來陸曉機的責備聲。
「這幅《敦煌夢魘圖》是張天師依其夢境所繪，據說內藏乾坤與符籙秘文，端的是神鬼莫測。」
「喵嗚……」耳邊突然傳來媚娘憤怒的咆哮，間或有小狗的哀鳴以及奇怪的「沙沙」聲。
有良閱畢禁不住感嘆道：「此人身為一個道士竟然發現了佛教的千年之秘，真的是曠世奇緣。」
有良藉著月光看清寫的是：「《太清宮大方丈道會司王師法真墓誌》，民國廿年古七月卅日為吾師王法真仙游之百日，門弟子咸願碑記行略，請命耆眾，皆曰可。何幸如之？夫吾師姓王氏，名圓籙，湖北麻城縣人也……」後面記載著當年發現藏經洞的經過以及褒獎之詞。
兩行老淚自陸曉機的眼角緩緩流下：「東漢張道陵的《敦煌夢魘圖》竟然還留存於世……」
這是一座青磚砌就的喇嘛塔，孤零零矗立在荒涼的夜色里，塔身券門內鑲嵌了一塊青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刻了許多字。
屋裡擺設很簡陋，但各類書籍倒是不少，書架上堆得滿滿的。
「什麼符籙秘文？」有良心中一動。
有良跑到跟前才看清那些響尾蛇竟然個頭都有手臂般粗細，一丈多長的褐色身軀在月光下泛著鱗光，尾巴尖像是個撥浪鼓似的，發出的「沙沙」聲極為瘮人。
聽完了有良
「陸老師，您是怎麼知道這幅畫的呢？」有良問。
有良吃了一塊，果然又香又脆，蒙蒙是回民不吃大肉。
事不宜遲，有良伸手「嗤嗤」發出兩道夢遺指，擊中了兩條響尾蛇，那蛇瞬間被凍成了直挺挺的「冰棍」，其他的同伴見事不妙，「嗖嗖嗖」一轉眼兒的功夫就鑽進沙子里不見了。
「多虧這隻老貓抵擋了毒蛇，我和小狗『土豆』才沒事兒的。」少女感激的望著媚娘說道。
「這麼說薛先生看到的那部分《敦煌殘卷》現在已經沒有了？」有良沮喪的問道。
「蒙蒙，叫你灌水，怎麼去了那麼久？」老頭頭也不抬的說道，原來姑娘的小名叫蒙蒙。
馬老爹這才發現院子里的有良，趕緊擦了擦手，熱情的招呼他進屋，並泡上一盞蓋碗茶。
一股香氣自屋內飄出，有良情不自禁的嗅嗅鼻子，媚娘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廚房。
「是一本《敦煌殘卷》中記載的，薛先生也看到過。」
蒙蒙帶著有良來到村邊的一棟小房子前。
陸曉機取出放大鏡仔細的觀察著照片，慢慢臉色凝重起來雙目瞪得老大，最終看清了圖上的小字后不禁愕然失聲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敦煌夢魘圖》么？」
「老人家的性格很開朗啊。」有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