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二十九章 冰河的奧義
此時的易天行並不知道，他在天火馴劍的過程中，並不曾真的馴服了誅仙劍，而是當時菩提心大作，佛光湛現，這才弱了誅仙的勢頭。
一道白霜迅即沿著金棍向上，到了易天行的虎口處。
緩緩飄浮著，他勉強維持著向上的姿式，但四面八方，頭上腳下全是一模一樣的光霧雲朵，實在是很難辨明方向。
這個通道裏面充斥著無邊的黑暗，不再有極低溫的冷霧，只有一些不知其名，不見其形的粒子流，但寒冷處更甚先前。
只聞得密密麻麻的酥聲響起，在這一瞬間，都不知道有多少細微的粒子流撞到了金棍上，好在金棍材質不錯，損壞一時還看不出來。
冰河裡面沒有冰礫，只有霧化的寒氣，就像是一條冰冷至極的氣流帶一樣，不知道朝著什麼方向，兇猛地奔行著。
體內金色青蓮緩緩綻放，一股溫暖的火息被輸送到四肢五骸，迅即驅走了刺骨的寒意，但他的眼睫上卻掛上了一層冰霜，阻住了視線。
但易天行也不好受，身體上已經被罡風刮出了無數道小口子，鮮血從這些小口子里滲了出來，鮮紅的血滴像寶石一樣在赤裸的肌膚上泛著光，然後化作一道小火苗。
隨著天火的噴出，金棍飛行前方的雲霧被高溫空氣噴拂開來，露出一個空洞。
結雲訣。
重入冰河。
疼痛佔據了他的大腦，恐懼激發起了他的求生慾望。
……
雲中四處散著光毫，這些光不是從哪個方向射出來的，而是從這些繚繞的雲氣中自己生成的，很奇妙。易天行雖然不明白這些雲氣發光的原理，但自己身處琉璃境內，不免微微張著嘴，忍不住四處張望。
他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初至月球時便找不著北，今天極其被動的情況下扎入雲層，很顯然，不止是北，連上下都有些搞不清楚了，這雲層有些古怪，自己都感覺不到地面有什麼重力吸引，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判斷上下。
不知道在罡風中奮力前行了多久，易天行真元將盡，傷痕纍纍，有些神智迷糊了，偏生身上的劇痛卻讓他無法這般昏厥，只好硬生生地忍受著。
易天行連連悶哼，感覺自己身上被無數道細微的粒子流傳過，刮的身上生痛生痛的，不知道這些粒子流是蝦米玩意兒，竟然如此厲害。
果然起了效果，天火
他皺眉想到，僅僅散發的寒氣便能將這些光霧凍成冰晶，這條雲河的溫度真是低的可怕。
前方出現一大片天幕，淡淡的白，令人昏睡的白，讓易天行看到無限希望的白。
……
他撓撓自己的頭，並不怎麼擔心，畢竟自己是玩火起家的，才喝了一罐子普陀山牌甘露水，體內火元無比充盈。這區區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溫，還不怎麼放在心上。
雖然在下層的天界里，他在五公主的手上毀了斬龍台，但不知道天庭中人究竟有沒有派仙將下去，這個未知讓易天行略感心焦。毫無防備的人間，如果遇上幾個從天而降的仙將，損失一定會很慘重。就算下界的那些仙將不如陳叔平，但也不是六處那些人可以應付。
……
他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身邊不停嗡嗡亂抖著的金棍，想到這棍子裏面還包藏著一把禍劍，不由好生頭痛。略一思忖，騎上了金棍，然後雙手捏出繁複道訣，充沛無比的真元通過菩提心的凈化全數散了出去。
黑暗而陰寒無比的通道里，金光大作，易天行一聲清喝，舞動金棍護住自己全身！
不知夜入幾更，天界那片奇怪雲層已經恢復了平靜，下方各司官兵在將領的率領下分頭散去，早有醫仙在地里將斷翅雷震子刨了出來，只是那廝有進氣無出氣，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
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再去另外的地方尋找出路，但如果找不到的話，自己可能會被困在這裏很長一段時間。
在他的腦子裡記得許多數據。在零下二百五十度的低溫下，仍然能保持高強度的金屬，似乎只有鈦合金。
神識靈敏至極地在前探路，卻根本無法預判那些罡風的來勢。
而他，就漂浮在雲氣之中。
雲氣沒有流動，只是溫柔地飄浮。
換作任何人，受了如此重的傷，身受如此強大痛楚的折磨，只怕都會想到放棄——畢竟死亡，對於修行者來說，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選擇。
一片嚴寒，卻讓重傷之下的易天行略感溫暖。他傻兮兮一笑，然後抱著金棍就暈倒在
無數聲悶哼響起，他堅逾精鋼的身體被刮落了幾片血肉。
緩緩向下降落，他身上的火息輕輕噴吐，瞬間震出一片清靜的天空，那條河流看的也更加清晰了。
※※※
一股刺骨的惡寒從他的四肢身體處鑽了進來，就像是一道幽幽的冰線迅即佔據了他的身體！
蓬的一聲，臉上濕濕的物體無由自燃，照亮了他的手掌——他的手掌上赫然是正在燃燒著的血液。
數萬人在這遼闊的空間里也不覺著擠，不過數時便撤離乾淨，沒有人再關心先前殺入雲層的那個妖仙下落。
當然，他沒有血盡過，也不知道自己血盡后是否能亡，還是會變身死亡騎士，召喚萬千骨馬……
也虧得是他在這黑暗通道中，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仙人，哪怕法力通天，卻沒有他這樣強悍的肉身，早就會被這九天之上的厲寒罡風刮的骨肉分離，魂飛魄散。
易天行一愣，旋即想到身上的衣服可是蕾蕾親手一針一線縫的，趕緊左手化龍爪疾出，胡亂抓著，將那些碎片全抓到了手裡，然後塞進嘴裏的小書包中，這才放下心來。
……
但這黑暗通道里的粒子流愈來愈密，漸漸瀰漫了整個空間，如同狂風一樣，從四面八方卷了過來。
……
一入寒雲河，光線便消失見，易天行感覺四面八方湧來一陣極寒，不由打了個哆嗦。
這是他的心理潛台詞，在面臨死亡的時候，自然是不會花力氣說出來的。
※※※
追緝工作，似乎到此為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數千年來，但凡不經天光接引，擅自闖入那個雲層的仙人，沒有一個還能活著出來。
誅仙之劍，對佛這種事物，似乎沒有什麼興趣。
此時的易天行正身陷險境，在被那些老不死的法寶威懾之下，他選擇了最方便的一條逃跑路徑，自然，也是風險最大的一條。
但很久之後，他失望地放棄了努力，隨著這條暗河飛行，仍然是在雲層之中。
只見冰寒河中儘是雲霧，遮住了四面八方的光線，一片黑暗，十分安靜，安靜得令人心寒。
站在冰寒刺骨的雲河之旁，易天行面臨著選擇，要不就是冒險下河，讓這湍急的低溫氣流帶著自己走，只是不知道會帶著自己到哪裡去，也不知道冰寒雲河
但他並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做出了一個很愚蠢的選擇。
那是一條雲河，河中全是湍然高速前行的雲霧，顏色極為陰沉，河的上方是一大片的霜氣，時有光霧被凝結成冰晶，然後墜入河中。
飛行得極快，但飛了很久，易天行的身邊還是沒有什麼變化，那些光霧雲絲還是很自在的徜徉著。
他握著的金棍也變得無比寒冷，金棍與裏面裹著的誅仙劍同時安靜了下來，靜靜而乖巧地停留在他的手上，享受著主人身體提供的一絲暖意。
稍一運動，便感覺嚴寒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了，只是無邊的黑暗和安靜讓他有些不爽，那些流勢奇疾的寒霧，竟然沒有發點兒嗚咽的聲音來做背景音樂，讓這種探險顯得似乎不是那麼刺激。
但易天行不肯放棄，瞳子里充滿了野獸一般的狂戾，身上的血肉被罡風刮的不停四處飛散，而他依然腳底狂吐著天火，用盡最後一絲真元，向著那道天幕疾飛。
易天行微閉雙目，放鬆了身體，只用天火暖住自己全身，任由這條冰寒的氣流帶著自己行走。
至少已經飛了數萬公里了，居然還沒有飛出這道雲層！
微微刺痛感傳到易天行的身上，他天火微運，便將體內的寒意即數驅除，有些好奇地收回金棍，用手指彈了彈，發現金棍的響聲更清脆了一些。
以一個高台跳水的姿式，他扎進了冰寒的雲河裡，又像是一個魚兒游進了一團水草之中。
又是一陣大風刮來，易天行慘嚎一聲，胸口處被生生刮出一個大洞，鮮血像不要錢似的順風飛舞老遠，一片火血帶拖在他的身後，將這個黑暗噬人的空間，照亮了一小塊區域。
身上也在不停流著血，有的地方皮膚已經被完全割破，裏面的鮮肉一綻，又迅即被罡風颳走，看著十分血腥。
易天行眉梢一痛，一滴液體流了下來，在他的臉上畫出一道火線。他知道自己又受傷了，金棍的舞動無法阻擋這些該死的小微粒。
「這裏要修個超導試驗室，倒是挺好。」
……
……
就像是點天燈。
小品里有一句：「你別耍嘴亞！」
從哲學上來說，這個世界上從來不可能存在一個絕對封閉，自成循環的體系——雲層一定有出路——莫非便是這條有些黯淡的河流？
飛到河畔
這是他這一世，因為寒冷而打的第一個哆嗦。
……
下意識伸手在臉頰上一摸，才發現臉上濕濕的。
考慮只佔用了他一秒鐘的時間，現在時間對於他來說比較急迫。
他馬上放棄了將金棍展開護住全身的念頭，畢竟此時金棍中還包裹著一柄凶劍，如果讓易天行與那柄誅仙凶劍呆在一處，他寧肯在黑暗的通道里，面對這些大自然神奇而可怕的力量。
想到這裏，他勉強睜開雙眼，眨著眼睫，趕走飄到自己柔軟眼仁處的光霧雲，瞳中金光一閃，強行往雲霧深處望去，卻發現以自己的神通，竟也看不出多遠，不知道這雲層究竟有多厚。
「帝波羅，老子又不是哪吒！」
易天行皺皺眉，強行定住心神，感覺腿上這些雲有些奇怪，但還是決定冒冒險。
金棍的正下方彷彿是一條河流，一條陰冷無比雲霧組成的河流，這些雲霧比旁邊的光線要黯淡些，所以看上去微微發黑，被天火一耀，便顯了出來。
易天行眉角一跳，發現正前方是一片茫茫，但下方卻似乎有些怪異。這是一個很奇異的現象，因為他此時的下方應該是指著下層的天界，而不應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金棍不知道是什麼材料，但想來肯定比鈦合金要厲害。
金瞳一閃，冰霜頓然消失，眼前一亮。
易天行便嘗到了苦果，正在驕驕然心道度寒河若小池時，身周忽然呼嘯之聲大作，他的身體被帶動著猛地向前傾去，在黑暗之中，迅即脫離那條霧河，墮入到了一個更冷的通道。
……
就像易天行飛進去處的雲層一樣。
冰河疾速流轉，然後將他送往一片雲霧光毫之中。
易天行舉目四望，忽然提棍而飛，沿著這條冰雲河的上空急速飛翔，試圖找出通路，試圖不入寒河，也能順流而出。
金棍一震，他雙腿上的筋斗雲疾速流轉起來，憑空生出一股巨力，將他猛地往正上方的空間里送去。一棍一人，迅即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雲層中。
……
他的眼中
易天行毫無知覺地在雲中飄浮著，雙眼緊閉，爾後忽然身子一重，便往下方重重摔去。
風勢愈來愈急，這些風不是人間的清風，不是十幾級的颶風，而是如刮骨小刀一般鋒利的罡風。
罡風愈來愈利，他頭頂上那些比鐵蓮還紮實的黑髮，被全數吹刮乾淨，露出下面正在滲血的頭皮來。
易天行滿臉木然地懸停在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此時的他已經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這雲層里轉了大半天，如果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害怕自己這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個奇異的空間里。
略思琢少許，他微微眨眼，右手平舉向前，淡淡一道天火噴出。
罡風之中，不知隱含著何等樣的威力，竟然能夠傷害到易天行的肉身。
自己流血了？這個認識讓易天行大感驚惶。因為這個黑暗的通道中到處都是這些危險的粒子流，要想避過實在很難，難道自己要眼睜睜的等著血盡而亡？
易天行也感覺自己在被野蠻人點天燈，無數的痛楚從身體每一細微處傳入腦中，讓他有些難以忍受，悶哼連連，勉強穩住身形，以金棍開道，往前方未知的地方飛去。
在他身邊像魚像風一樣溫柔遊動的光霧雲絲受到他雲訣的召喚，開始向他靠攏，聚在了他的小腿之上。
進入雲層之後，起初並沒有很奇怪的事情發生，身邊的雲朵微微顫抖，遠離著他的身軀，很輕柔地移動，沒有透露出原本應有的兇險，反而讓甫離修羅場的易天行在那一瞬間感到了一絲超離俗世、忘卻一切的輕鬆感。
火烷布做成的道袍本來就被雷震子和誅仙劍打的到處破碎，此時再被極低溫一凍，頓時嗤嗤啦啦，便要碎去。
有些忍不住好奇，易天行伸手去捉身邊的一絲雲，手指將那雲氣夾在指腹間輕輕拈摩著，感覺有些膩滯，似乎塗滿了自己指腹上的那一道細小的紋路，不由讓他心頭一抖，感覺非常怪異。
或許，只有絕對零點，才會讓他畏懼，畢竟在那種程度的絕對環境下，一切事物都會趨於靜止，換句話說，連調皮的電子都會變得像易朱一樣貪睡。
但他仍然保持著冷靜，在這樣危險的關頭，越激動的人，死的越快。
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想來這應該與雲層的出路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