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之段譽》第二卷 劍氣碧煙橫

第52章 小僧鳩摩智

第二卷 劍氣碧煙橫

第52章 小僧鳩摩智

本因恭敬的道:「師叔,明王遠來,其意甚誠。咱們該當如何應接,請師叔見示。」
枯榮大師道:「外魔來時,若是吾等道淺,難用佛法點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該用何種功夫?」
大輪明王垂首道:「大師具大智慧,大神通,非小僧所及。這三卷武功訣要,乃慕容先生手書,闡述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練法,以及破解之道。」
枯榮大師道:「明王既堅要此經,老衲等又何敢吝惜?明王願以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交換,敝寺不敢拜領。明王既已精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復又精擅大雪山大輪寺武功,料來當世已無敵手。」
他們哪裡知道,慕容博當年贈與鳩摩智「少林七十二絕技」,只不過是見他心高氣傲,天賦卓絕,打算拿他來試驗,若是將「少林七十二絕技」都學了,並無妨礙,他也盡可放心修鍊。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倒霉的又不是他。
至於那些普通弟子,還有大理皇宮的侍衛高手都在大殿和廂房裡埋伏著,一旦情況有變,難以控制,只要方丈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出來。
鳩摩智卻不站起,緩緩的道:「六脈神劍經既只徒具虛名,無裨實用,貴寺又何必如此重視?以致傷了天龍寺與大輪寺的和氣,傷了大理國和吐蕃國的邦交。」
他們來到雪地上,但見鳩摩智身穿明黃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而且他是捲髮,氣度華貴雍容,讓人望之不由得心生欽仰之意。
大師道:「本因,咱們練功習藝,所為何來?」
鳩摩智道:「天龍威名,小僧素所欽慕,今日得見莊嚴寶相,大是歡喜。」
本因額頭出汗,答道:「弟子根鈍,又兼未能精進,只修得到第四品。」
本相大師道:「慕容先生所遺奇書之中,可有破解『無相劫指』的法門?」鳩摩智道:「有的。破解之法,便從大師的法名上著想。」本相沉吟半晌,說道:「嗯,以本相破無相,高明之至。」
鳩摩智並未停歇,將雙手攏在衣袖之中,突擊之間,那一堆碎木片忽然飛舞跳躍起來,便似有人以一要無形的細棒,不住去挑動攪撥一般。看鳩摩智時,他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笑容,僧袖連下擺脫也不飄動半分,原來他指力從衣袖中暗暗發出,全無形跡。
他神態一直恭謹,這時更微微躬身,說道:「諸位高僧肯顯示神劍絕藝,令小僧大開眼界,真是萬幸。」
他當下身形轉動,繞著地下木箱快步而行,十指快速連點,但見木箱上木屑紛飛,不住跳動,頃刻間一隻木箱已成為一片片碎片,木箱的鉸鏈、銅片、鐵扣、搭鈕等金屬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紛紛碎裂,令人心驚。這便是「多羅葉指」。
本因沒料到師叔竟會如此詢問,微微一愕,答道:「為的是弘法護國。」
枯榮大師道:「明王言道,敝寺的六脈神劍經徒具虛名,不切實用。我們便以六脈神劍,領教明王幾手高招。倘若確如明王所去,這路劍法徒具虛名,不切實用,那又何足珍貴?明王儘管將劍經取去便了。」
鳩摩智繼續道:「慕容先生將此三卷奇書賜予小僧,小僧披閱鑽研之下,獲益良多。現願將這三卷奇書,與貴寺交換六脈神劍寶經。若蒙眾位大師俯允,令小僧得完昔年信諾,實是感激不盡。」
段譽盯著他,依然冷笑,忽然起身走過去,踢開這檀木箱子,道:「你練武這麼幾十年,難道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么?我比你小近乎三十歲,功力尚淺,跟你暫時沒可比性。你不是說還要展示賣弄『多羅葉指』、『無相劫指』么?就對這檀木箱子施展吧,我看你在雪地上也找不到更好的對象了。」
鳩摩智躬身道:「大師誇獎了。木片躍動,便是有相。當真要名副其實,練至無形無相,縱窮畢生之功,也不易有成。」
鳩摩智向枯榮大師合十為禮,說道:「吐蕃國晚輩,小僧鳩摩智,參見前輩大師。有常無常,雙樹枯榮,南北西東,非假非空!」
這番狂妄且肆無忌憚的表現,讓鳩摩智大怒,但他為了求得夢寐以求的「六脈神劍」圖譜,也終究是忍住了,只是沉聲道:「少年人還好有自知之明,否則你的下場將會跟這檀木箱子一般。」
段譽卻是冷笑道:「咱們一陽指發出的指芒可洞穿石壁,不必你這拈花指差,只不過特徵不同罷了,咱們可不是修鍊的陰柔的指法,你何故在此賣弄?」
本因、本觀、本相、本參四僧見了鳩摩智演練三種指力,都不禁怦然心動,知道三卷奇書中所載,確是名聞天下的少林七十二門絕技,是否要將「六脈神劍」的圖譜另錄副本與之交換,確是大費躊躇。
鳩摩智道:「我吐蕃國主久慕大理國風土人情,早有與貴國國主會獵大理之念,只是小僧心想此舉勢必多傷人命,大違我佛慈悲本懷,數年來一直竭力勸止。」
本因臉色微變,森嚴問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說:天龍寺倘若不允交經,大理、吐蕃兩國便要兵戎相見?」
段譽聽得此處,心裏也覺得鳩摩智的口才很不錯,估計是平時開壇講解佛經所練就的。而段譽更為注意的是,他身後的那四個背負細長刀劍的人,今天的事情估計有變。
然後寒暄了一陣之後,鳩摩智總是自稱小僧,給外人一種錯覺,似乎這和尚謙虛得很。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少林派七十二門絕技名震天下,據說少林自創派以來,險了宋初曾有一位高僧身兼二十三門絕技之外,從未有第二人曾練到二十門以上。這位慕容先生能知悉少林七十二門絕技的要旨,已然令人難信,至於連破解之道也盡皆通曉,那更是不可思議了。」
枯榮大師道:「不錯。咱們的一陽指若能練到第一品,那便如何?」本因道:「淵深難測,弟子不敢妄說。」枯榮道:「倘若你再活一百風,能練到第幾品?」
本相忍不住脫口贊道:「無相劫指,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鳩摩智身後的人都往後退開,因為一旦高手比武,勁氣罡芒擴散,誤傷了可就不好了。
本因方丈默然不語,心想:「這三卷書中所記,倘若真是少林寺七十二門絕技,那麼本寺得此書後,武學上不但可與少林並駕齊驅,抑且更有勝過。蓋天龍寺通悉少林絕技,本寺的絕技少林卻無法知曉。」
枯榮大師再問:「以你所見,大理段氏的一陽指與少林牛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三項指法相較,孰優孰劣?」本因道:「指法無優劣,功力有高下。」
本因等自都明白他言中所含的威肋之意。他是吐蕃國師,吐蕃國自國主而下,人人崇信佛法,便與大理國無異,鳩摩智向得國王信任,是和是戰,多半可憑他一言而決。倘若為了一部經書而致兩國生靈塗炭,委實大大的不值得。吐蕃強而大理弱,戰事一起,大局可慮。但他這般一出言威嚇,天龍寺便將鎮寺之寶雙手奉上,這可成何體統?
枯榮大師部道:「你在一陽指上的修為,已到了第幾品境界?」
鳩摩智凝視著這三本書,忽然間淚水滴滴而下,濺濕衣襟,神情哀切,悲不自勝。本因等無不大為詫異。
鳩摩智被段譽這麼一打岔,心中有些怒意,但又不好當著天龍寺諸位高僧貿然翻臉,只是笑道:「這位公子既然口出大言,想必在一陽指功夫上的造詣很高了,不如咱們來比劃幾下?」
鳩摩智暗暗驚異,他當年與慕容博談論「六脈神劍」之時,略知劍法之意,純系以內力使無形劍氣,都沉不論劍法如何神奇高明,但以一人內力而同時運使六脈劍氣,諒非人力所能企及,這時聽枯榮大師的口氣,不但他自己會使,而且其餘諸僧也均會此劍法,天龍寺享名百余年,確是不可小覷了。
諸位高僧互望見了幾眼,都是暗暗驚異:「憑咱們的功力,以一陽指力,破衣穿孔,原亦不難,但出指如此輕柔軟,溫顏微笑間神功已運,卻非咱們所能。這拈花指與一陽指全然不同,其陰柔內力,確是頗有足以借鑒之處。」
段譽卻是知道此人心裏自負得很,視中原豪傑有如無物,似乎武林中就只有他一個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了。
鳩摩智雙手合什,道:「大師之意,是要小僧出手獻醜?」
據禪宗歷來傳說,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波羅花遍示諸眾,眾人默然不語,只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釋迦牟尼知迦葉已領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般法門,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禪宗以心傳頓悟為第一大事。
本因額上汗水涔涔而下,顫聲道:「弟子不知。」枯榮道:「能修到第一品么?」
鳩摩智道:「小僧年輕識淺,所言未必能取信於眾位大師。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三門指法,不妨先在眾位之前獻醜,這一路指法是拈花指。」只見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鮮花一般,臉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輕彈。
這道偈言曾經也被段譽提起過,但此刻從敵人口中說出,讓枯榮大師多了幾分忌憚,他朗聲說道:「明王遠來,老衲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他決定隨機應變,既要多學點六脈神劍,又要想辦法守護天龍寺。
過了好一會,只聽得帶路的僧人道:「明王請到這邊佛塔之前。」
另一個聲音道:「有勞方丈領路。」段譽聽得這聲音甚是親切謙和,彬彬有禮,絕非兇橫霸道之人。
本因道:「決計不能。」枯榮大師就此不再說話。本因道:「師叔指點甚是,咱們自己的一陽指尚自修習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學奇經作甚?明王遠來辛苦,待敝寺設齋接風。」這麼說,自是拒絕大輪明王的所求了。
大理天龍寺,三座高大的佛塔前,一片較為開闊的場地上,積雪甚厚,天龍寺的六位高僧和段譽則在這裏靜等著。
枯榮大師卻心中一驚:「大輪明王博學精深,果然名不虛傳。他一見面便道破了我所參枯禪的來歷。」
鳩摩智道:「貴寺賜予寶經之時,盡可自留副本。況且小僧得到劍譜后立即固封,絕不偷看,你們可以派人監督護送,然後小僧就至慕容先生墓前焚化此劍譜,決不致因此而讓六脈神劍流傳於外。另一方面,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林寺七十二絕技確有獨到之秘,其中『拈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三項指法,與貴派一陽指頗有相互印證之功,萬望諸位高僧三思而定。」
鳩摩智身後站著八個穿著皮甲的壯漢,還有四位身穿武者勁裝的人,有個是女子,他們皆背負著細長的刀劍,氣勢不凡。
他隨手翻動,諸人皆瞥眼瞧去,見冊中有圖有文,都是原墨所書。
枯榮大師道:「明王心念故友,塵緣不凈,豈不愧稱『高僧』兩字?」
鳩摩智長嘆一聲,說道:「這六脈神劍的劍法,要是真如慕容先生所說的那麼精奧,只怕貴寺雖有圖譜,卻也無人能練成。倘若有人練成,那麼這路劍法,未必便如慕容先生所猜想的神妙。」
本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當用一陽指。」
本因方丈道:「我師叔枯榮大師十余年未見外客,明王是當世高僧,我師叔這才破例延見。明王請。」說著站起身來,示意送客。
接下來鳩摩智就一番恭謹的言辭,跟他的那封信上所言大意差不多,都是借口為已故的好友慕容博拜求「六脈神劍」圖譜的副本,然後到姑蘇燕子塢,去將此「六脈神劍」圖譜副本燒給慕容博的亡魂。以此祭奠,算是了結自己平生的一大夙願。
可是鳩摩智彈指之間,舉起右手衣袖,張口向袖子一吹,霎時間袖子上飄下一片片棋子大的圓布,衣袖上露出數十個破孔。原來他這數十下拈花指,都凌空點在自己衣袖之上,柔力損衣,初看完好無損,一經風吹,功力才露了出來。
天龍寺六位高僧皆是畢生研習指法的大行家,但見他出指輕柔無比,左手每一次彈出,都像是要彈去右手鮮花上的露面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臉上則始終慈和微笑,顯得深有會心。
鳩摩智說完了自己的來意之後,就雙手輕輕擊了三掌。兩名壯漢從後邊抬了一隻檀木箱子進來,放在地下。鳩摩智袍袖一拂,箱蓋無風自開,只見裏面是一隻燦然生光的黃金小箱。鳩摩智俯身取出金箱,托在手中,揭開金箱箱蓋,取出來的竟是三本舊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