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三十五章 焚鶴
小易朱微微眯眼，如碧水般漂亮的眸子里現出一絲笑意。
小傢伙嘟著鮮紅嫩生的雙唇，唇微微一翹，似乎有些不滿意，隔著老遠哼道：「你才是豬。」
蔣雄打了個冷噤，寒寒道：「你如果躲在省城，我們自然不會去對付你，你……你為什麼一定要與天庭作對？」
蔣雄箕坐于地，鼻中耳中眼角全是污血，惡狠狠道：「犬仙君，莫非你真想背叛天庭？」
而青色長槍的槍尖也被磨成了一個圓頭。
小易朱張唇，露出滿口白牙，像極了他的父親，然後笑了笑，摳動了扳機。
忽然間一道青光，從那石壁上的洞里滲了出來，分外耀眼。
陳叔平渾身焦黑，看著在上空飛翔的仙鶴，眼中戾氣漸生，一股黯淡的血紅佔據了瞳子。
「說！」陳叔平厲聲吼道，嘯聲大作，在山谷里回蕩，聲波由體及外震的碎石亂飛，煙塵蔽日，狠狠地擊打在蔣雄的身上。
蔣雄看著遠處空中生著一雙鮮紅雙翅的小男孩兒，心涼了半截，嘴唇不停抖動，話都有些說不清楚：「朱……朱……朱……」
蔣雄催動著仙力，讓自己騎下的大仙鶴翅膀扇的更快一些，他此時渾身上下一片青腫，體內仙力激蕩，隨時有可能脫體而出，陳叔平已經用強悍的力量生生將他的內臟震的有些出血了，此時的五官正在不停地淌著血，鮮血滴在潔白無比、仿若不是凡塵能有的白色仙鶴上，看著格外恐怖。
陳叔平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峻異常，根本不理會他的說話，身子驟然在空中消失，下一刻卻出現在了蔣雄的身邊，蠻不講理的雙拳直轟對方的太陽穴。
陳叔平皺皺眉頭，看著盤坐于地的蔣雄，轉身對易朱很認真地說道：「這樣，他會爆的。」
而這邊廂的陳叔平此時身上的黃色符紙，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火苗中透著慘慘青光，不知是何種仙力。只聽得陳叔平一聲暴喝，聲音中似乎十分痛苦，一道護體仙氣頓時從他的體內暴漲而出，生生將那些黏得緊緊的黃色符紙震成了碎屑。
下方山谷里的強悍仙力還在追蹤著他。那些被陳叔平暴怒震飛的巨石，有幾塊險險都要打到他，嚇得他魂飛膽喪，如果仙鶴被毀，自己落到地面，不被砸死，也要被暴走的陳叔平咬死。
圓石破
落到地面之後，紅羽漸漸散開，露出裏面被烤的奄奄一息的仙鶴，仙鶴緩緩化作了一張紙鶴，倒在了地上。
這次仙人下界的任務十分隱秘，雖然在廣州員村的奪舍之夜，肯定會驚動留在人間的一些天家高手，但是整個計劃應該是沒有外泄的可能，所以蔣雄帝君斷然想不到，自己剛剛到了卧牛山底下，便遇見了這樣一個恐怖的敵人。
他猛地仰首狂嘯，嘯聲經久不歇，打在山谷中，打在空中，震的山谷內的空氣無風自動，如狂浪驚濤一般波動。
陳叔平猛一抬臂，遮住自己雙眼。悶哼一聲，似乎受了些小傷。
……
陳叔平的實力比蔣雄強橫，所以蔣雄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一絲辦法。
「會爆？」小易朱睜大了迷惘的雙眼。
白鶴清鳴一聲，細長的雙腳穩定地拖在身後，巨大的白色翼展猛然一扇，山谷里風勁大作，便托著蔣雄帝君發肉身往山谷上飛去。
光與影的競逐很快結束，紅火的雙翅像是一團紅雲，在高天之上自在飛行著，完全已經不能再以速度這兩個字來形容。
蔣雄的眼裡閃過一絲懼意。雖然在天庭里，自己的身份要比面前這條黑狗要高上許多，但天庭中人其實心裏都很清楚，這條狗的近身戰力十分可怕，只是礙是畜生得道，所以一向名份上不去。一想到這狗心中累積了千年的怨氣，蔣雄忽然覺得有些絕望，看著陳叔平那張紋絲不動的臉，心頭漸漸涼了起來。
蔣雄知道對方是一定要殺死自己了，悶哼一聲，手上疾捏仙訣，整個人的身體也消失在了空氣里。
……
小易朱身體穩定地浮在高空之中，一雙巨大的紅翅從他的背後伸出，翼展是一道極美麗的弧線，翼上是無數種深淺濃淡的紅構織而成的漂亮羽色。此時雙翅正在他的身後輕輕地上下擺動著，一種絕對靜止里的規律運動，讓這懸浮在空中的「鳥人」顯得格外詭異神秘。
※※※
「怎麼辦？」陳叔平微微抬頭，看著眼前那像刀一樣插在天地間的陡峭懸崖，然後緩緩低首，淡淡道：「一共下來了幾個人？他們到哪裡去了？」
一陣很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白色巨牙之上
「會爆。」陳叔平點點頭，確認了這個事實。
……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蔣雄的眉心。
蔣雄右手一召，一柄青色長槍驟然出現在他手中，持槍橫掃。石壁頓時被掃塌了一大片，而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化作一道青煙跑了出來，在臨過陳叔平身邊時，槍尖如芒點，灑了出去，籠住陳叔平的頭頂。
……
仙鶴受驚，在空中清鳴數聲，四處流轉，卻是逃不脫那雙噬人般紅翅的堵截。
他雙手橫在腰側，一手掐午紋，一手捏遁訣，猛地向著白鶴行進的方向趕去。
「你想怎麼辦？」蔣雄有些頹然無力地站起身來，看著陳叔平，「你既然在這裏，我的任務自然沒有辦法完成。」
※※※
陳叔平譏笑道：「既然五公主看易天行不順眼，難道她沒有告訴你，易天行在天上人間，有很多潛在幕後的幫手？」
當然，現在的雷震子翅膀已經被易天行生生揪了，天界飛行競賽只可能是一種構想，而不再可能有實現的那一天。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在紅羽之中響起，繚繚繞繞，久久不絕，到末了變成了嗡嗡悶響。
……
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將這個蔣雄帝君快打成肉泥的情況，居然還讓對方從自己手上跑掉。
蔣雄此時雙掌一前一後合一，整整齊齊按在自己的眉心，兩道純正至極的仙氣正迭加壓在眉心上，那處有易朱用手槍打出來的一個透氣小洞，鮮血正從里往外流著。
蔣雄帝君知道自己不是陳叔平的對手，趁著偷襲搶得的時間，腳尖在陳叔平右側身邊的巨石上一踩，整個人的身體便斜斜向上掠去。
……
轟的一聲巨響，氣波激蕩在山谷之中，震的四處一片狼藉。
小易朱嘻嘻笑了起來：「我要的就是他爆。」
但他並不怎麼擔心，因為他知道，蔣雄今日……插翅難飛。
蔣雄感到四周一片紅暗羽色，神識一探知道自己正被這位神君大人帶著往地面降落，一想到待到落到哮天犬那畜生手上要受的折磨，蔣雄滿臉土黃，恐懼之下終於憤起餘勇，將自己體內的仙力全部逼到體緣，想做最後的一搏。
一聲悶哼，蔣雄被生生擊進了灰色岩石懸崖中，一個深深
他左手再一招，一張紙撕成的白鶴驟然出現在身前的半空中，渾身青光一綻，白鶴頓時化作了真物。蔣雄帝君不敢耽擱，在空中身形一扭，便一屁股坐上了白鶴。
他從易天行體內脫體而出時，便是一隻鳥，易天行在省城大學那一年多的時間，易朱便是在省城大學青園裡自在飛行的仙禽。論起飛翔，沒有哪位仙人能比他更厲害，就算同樣長著雙翅膀的雷震子來了也一樣。
蔣雄帝君終於將這可怖的名號完整地說了出來，嚇得險些從仙鶴之上掉了下去。雖然他是帝君，對方是神君，但這一字之差，卻代表了天界不可侵犯的等級秩序，更代表了實力上的無比差距。他顫抖著身體，催著身下的仙鶴化作一道白影，往西邊突圍。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出乎意料地迅疾來到。陳叔平冷冷看著腳下不遠處躺著的蔣雄，唇角露出一絲不屑，咳了兩聲，生生將自己胸腹間的鮮血咽了下去，寒意十足說道：「就憑你這樣的貨色，居然還敢來人間送死。」
好在有驚無險，他飛在白雲之上，稍稍心安了一些，但一想到今天來卧牛山之行，居然被小書店那方事先預判到了，他就知道，在天庭上，一定有小書店的內應……想到此節，他不由大感驚駭。如果此次下界全被對方算計了，那……昊天君，也危險！
「朱……朱雀陵光神君！」
陳叔平面色一冷，哼了一聲：「咱們下來的理由都不怎麼光明正大，這和背叛有什麼關係？就算我叛了五公主，叛了玉帝，那又如何？反正你今天也回不去了。」
……
隨著他化身黑影的前行，山谷中兩邊的石壁被他的驚天神通所驚，數十枚圓圓的石塊被猛地從石壁里被某種巨力拉扯出來，懸浮在半空之中，跟著黑影前行！
仙鶴正急速地飛掠著，破雲而出。
陳叔平皺皺眉：「我不想與天庭作對，只是我知道現在天上出現了些事情，我這時候回去，是死路一條。既然你們領旨前來殺我，也就不要怪我下狠手，另外便是，我想知道，我家少爺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就這樣，兩位仙人在卧牛山的翠翠青山中間，時隱時現，像兩個游魅
……
一切的一切，只是發生在那短短的剎那時光里。
便只是翅尖輕動，他的身體便驟然變成一道紅光，追了過去。
紅雲與白鶴一前一後，非常漂亮，像是湖邊魚鷹的勾足舞蹈，美麗中帶著殺氣。
只是可惜先前黃色符紙讓他耗去了一些時間，蔣雄帝君此時已經乘著仙鶴上了高空，陳叔平雖然仙力驚人，但生震飛石上天，到末了也成了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自然打不著仙鶴。
山谷里不時有灰煙升起，巨響傳出，就是看不見裏面的人影。
他忘了易朱的翅膀生在背後，而身體此時也在這片大大的紅羽之中。
小易朱和兩位農民伯伯站在半山腰的青坪上，看著山谷內的戰鬥，發現戰鬥開始得迅猛，結束得更快。只是陳叔平似乎在與蔣雄說著什麼，隔得太遠，也聽不清楚。
蔣雄尖叫一聲，整個人的身體抖動了起來，化作一道青煙向後退去，手掌一揮，一個淡淡光點離掌緣而噴，擊打在陳叔平喚出的犬牙之上。
陳狗狗的近身戰力在天庭可以排進前十，而與之相映，他的法術卻是最差勁的那幾個。在人間呆的久了，坐飛機坐習慣了，甚至連飛行的法術也沒有練好，所以他干看著那隻仙鶴在高天之上越飛越遠，漸成一個小黑點，不由好生無奈，胸膛里低聲怒吼，分外的不甘心，像極了獸類的咆哮。
一道天光，穿過了山谷里還沒有落下的塵霧，打在了陳叔平與蔣雄二人的身上。
雙方已經隔得很近了，易朱忽然一扇雙翅，一股巨風無由自翅下而生，吹得面前的仙鶴搖搖欲墜，蔣雄嚇得趕緊抱住鶴脖子。
……
……
陳叔平愣了，心想仙人奪舍不穩，一旦爆體，威力驚人，這小傢伙為什麼一定要讓對方……爆？
右手一揮，袖口一動，十數張符紙猛地破空帶響而飛，打到了陳叔平的身體上，然後死死黏住，沒有掉落。
陳叔平雙腳踩在陡峭的懸崖上，每一落腳，便將灰色岩石踩成碎花，聲勢驚人，不過片刻便來到了蔣雄帝君的身前，一聲狂嘯，右
小易朱微微低頭，背後雙翅輕輕一扇，沒有完全扇下，只是略略動了一點。
陳叔平有些輕敵，所以給了對方一點機會，又一聲悶哼，真命法器——那兩排白色森森的巨牙驟然出現，在自己的頭頂與那柄青色長槍硬碰硬地砸上。
又是一聲厲嘯，陳叔平動了真火，雙手像野獸的爪子一樣猛地向著天上一揮，只見懸浮在他身周的數十枚圓石，頓時被無名力量震成了剛剛出膛的炮彈，破空而飛，直向遠處空中的那個仙鶴殺了過去！
蔣雄滿臉不可思議地靠在岩壁上，五官已經被生生震出血絲來，看著陳叔平，狠狠地一字一句道：「犬仙君，你不躲在省城，難道不怕天雷轟你？」
聽到陳叔平問到這件事情，蔣雄臉上猶豫之後現出一絲懼意，似乎這件事情的背後藏著什麼。
一片燥熱。
在白雲之外，有一雙鮮紅巨大的雙翅正在迎接著他們。
陳叔平下界與這四位仙人下界用的方法不一樣，他是培植道種，在陳叔平的肉身中潛伏了許多年，然後緩緩釋放自己的能力，所以肉體能夠完全適應。而蔣雄諸仙使用的奪舍之法，卻是太過霸道，雖然能夠保有全部仙力，但肉體力量相較起來，卻顯得過於脆弱了些。
蔣雄喘了幾口氣，左手在胸上重重一拍，勁力四散，勉強將體內四處亂竄的仙氣逼回體內，望著陳叔平恨恨道：「你怎麼知道我要來卧牛？」
易朱順勢而前，身後紅翅往前一攏，將白色仙鶴連著上面的仙人整個包了起來！
他們勉強坐穩肉身，手中結著淡淡金光仙訣，催動著身下的仙鶴急速往北方奔去，他要去給昊天君報信……至於往省城去的張老仙師，暫且顧不得了。
雙翅一扇，紅雲頓靜，分立小易朱背後雙側，堵住了正耷拉著腦袋，十分疲憊的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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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荔枝。
邊沿焦黃的紙鶴之旁，蔣雄帝君正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姿式盤腿坐著，似乎到了某種生死關頭，顧不上旁邊的那兩個凶神。
小易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輕輕飛到仙鶴的前方，看著鶴背上那個滿臉絕望的蔣雄帝君，嘻嘻一笑說道：「你當人間是公共廁所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仙人之間的戰鬥其實很簡單，看的就是絕對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