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之章
第六章 出山之厄
小夏放慢了腳步，想了好一會。我也慢慢的跟著她。
然後我被綁成了粽子。
「結髮髻呀！」小夏眨了眨眼睛，「雖然還是短了點，但勉強也可以了。」
「已經綁好了。」小夏的動作很快。
不一會兒，小夏走進了居酒屋。手上的毛皮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紙包和一雙布鞋。她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足輕，但並沒有在意，步子輕快的進了大門，口裡還哼著我教她的某支歌兒。
「可是我不能總是麻煩你啊，你已經夠辛苦了。」我繼續說服工作。
「側室很受寵愛，生了個兒子后，就成了正室。後來他生的兒子也成了大名，而且消滅了另外六家大名和幾家豪族，統一了整個明國，當上了將軍。但實際上，他只是那個商人的兒子。」
小夏不說話了，低著頭走在我前側。
「證據有，請讓我們去拿來，我可以留在這裏作為人質。」小夏搶先說。
「恩，比東北遠。是在大海的另一邊……」
「恩，你的想法。」
「也不能這麼說。你應該知道，我還有一個姐姐，如果長宗我部家的人娶了我姐姐，就成了吉良家的義子。再加上長宗我部家的支持，繼承吉良家也說得過去的。」我提醒她說。在原本的歷史上，吉良親貞娶的正是吉良家的女兒，我名義上的那位姐姐。
「那麼你還要做我的家臣嗎？到時候，我很可能會被迫出家，你們上川家的家名也無法恢復了。」
「先把老闆的酒錢付了吧！」
「冤枉啊，大人！我只是一個獵戶，正在等我的……妹妹，她去拿毛皮換日用了！居酒屋的老闆可以作證！」
「小夏，今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我說。
百無聊賴的我，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著這間戰國時代的居酒屋，聽著屋裡其他人亂七八糟的談話內容。
武士又仔細看了看家紋，點了點頭：「這倒是的。」
「主公，是小夏侍奉得不周到嗎？那小夏以後一定更加努力的侍奉您！」小夏真的是急了，眼睛里
「就是農民們交換各自需要的東西的地方啊，還有一些做手工的在町里住著，然後城裡的武士大人們會出來徵集糧食和收稅……」
「能夠侍奉主公，是小夏的榮幸。如果讓主公在町里工作，那麼作為家臣，小夏會感到恥辱的。」小夏停下腳步，拜倒在地上。
「讓我繼承？我不是吉良家的人么，怎麼繼承你們上川家？」我奇怪的問道。
「我想，萬一發生那樣的事情……可以讓您來繼承上川家！」小夏小聲說。
「把這傢伙綁了！」武士命令道。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居酒屋老闆點頭哈腰，估計是覺得酒錢有著落了。
武士踱了過來：「你有什麼話說？」
「沒問題，日高城現在沒有本山家的人了。而且，我穿著這件布衣，然後把海月留在家裡，誰會知道我是武士呢？」我說。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是。」
八郎立刻解下了那隻綁腿，上呈到武士手中。武士摸了摸料子，然後在我眼前揚了揚：「你還想抵賴？這個家紋是什麼？這樣的衣料，是一個獵戶用得起的？」
看著她這麼沉默，我只好儘力逗她開心。她嚴肅的板著臉，我就更加嚴肅的板著臉講笑話。小夏畢竟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而且本來也很活潑，不一會兒就忍不住先笑出聲來。然後，她自然不好再繼續板著臉了。隨便說了幾句，我又開始編故事：
「可是我已經是您的家臣了，自然要效忠到底。雖然說武士的家名很重要，但堅持武士的義理卻更加重要。我祖父是這樣認為的。不然的話，當日我祖父也不會出奔了。」小夏認真的說。
「那邊是明國，上次您說過的。」小夏大聲說，神情有些得意。
「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小夏只好轉過身來。
「喂！」我也想跟著出去，卻被門口的老闆擋住。
於是兩個人上路了。一路上，小夏十分的活躍，不時指點著告訴我，這山脊後面是什麼，
「口口聲聲叫著主公，這難道就是對待主公的態度嗎？」我憤憤不平的想著，對於小夏的恣意妄為非常的不滿意。然而，事到如今我也毫無辦法，只能鬱悶的喝著清酒。可憐我頭一次來到戰國時代的城下町，卻無法好好見識一番，還真是遺憾哪！
我頗為好奇的打量著他的裝束，他馬上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轉頭上下打量著我。說真的，作為上位者，這個時代的武士的確有一股子氣勢，至少我是受不了他的打量。目光才對上兩次，我就敗下陣來，轉頭望向了別處。
「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啊。」我繼續引導她。
「知道你哪裡露出破綻了嗎？」武士指了指我的綁腿。在那裡，隱約顯現著一個扇形家紋。
「好吧，在明國，有一個……恩，有一個大名，他的兒子在另外一個大名那當人質，過得非常不好。這時候有個精明的商人見到了質子，就有了一個主意。他特意的接近質子，然後把自己一個懷孕了的側室送給他。側室很漂亮，質子非常高興。然後商人又回到質子的領地，用錢買通了大名的正室，讓正室把質子認成兒子，於是質子被接回國，立為本家的少主。過了兩年，大名去世了，少主繼位，就封了商人很大的官和一大塊領地。」
「小夏，日高的城下町是什麼樣子的？」我問她。
本山家的姦細？我簡直莫名其妙！可是，還沒等我分辯，武士旁邊的兩個足輕已經沖了過來，兩支竹槍對準了我的咽喉。
「恩！」小夏想了想，點頭答應，「請您先坐下。」
「主公準備出山了？」小夏拿毛皮的手顫抖了一下，正要取的毛皮從牆上掉了下來。我上前一步，撿起地上的那張毛皮。
「撕我的衣服就好。」我說。對於女孩來說，小夏這個習慣實在不太好。
「這個……」小夏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
「那走吧。」摸了摸頭上，我說。
「是這樣嗎？」武士抬起了頭，望著天花板。
「大人！在下有話要說！」小夏大聲說道，「請大人再仔細看一下家紋，並不是本山家的扇墜紋，而是吉良家的五骨扇紋！我們是吉良家的人！」
「你能夠保證？」武士轉頭望向他。
反正我是「在寺院里長大的」，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明白了，這是我武士禮服下擺上的家紋。
「總之拜託您千萬別隨意走動，不然我就很難找到您了！」小夏這樣說著，拿著毛皮快步出了居酒屋。
「哦！」我明白了。一時之間，兩人都不好說什麼，氣氛變得非常的微妙。
「對了，小夏，如果說，有另外一個人繼承了吉良家，你會怎麼辦呢？」
「這有什麼好忌諱的，」小夏實在不明白，「他已經繼承了家業啊，是不是上代大名的親生兒子又有什麼關係呢。家臣們都會支持他的……可是，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樣的人，死後肯定會下地獄吧！」
「這，我還想找工作哪！」我說。
一個武士裝扮的青年人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足輕。他徑直走向中間的桌子，原本在那張桌子上的客人們立刻讓出了座位。對於普通人來說，武士是絕對惹不起的，他們隨時可以就地格殺平民，並且不用擔負任何責任。
「那個側室呢？」小夏倒沒忘記。
「謝謝大人！」小夏低頭行禮，然後站起來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
武士突然把酒碗向地上一摔：「把這個本山家的姦細拿下！」
「客人，酒錢還沒有付吶！」
第二天，小夏又準備取兩張毛皮，準備去日高城下町換日常用品。雖然她在勸說我出山，但還是繼續儲藏著食物，似乎仍然要住下去一樣。
「這個……總要先看一下形勢才好。」我含糊的回答道。其實，是昨晚小夏的話讓我有了出去工作的心思。小夏準備自己一個人過冬就已
「好像……是可以這樣。」她點了點頭。
我感覺頭上多了點什麼，稍稍有點不習慣。可惜沒有鏡子，不然倒可以看看自己的第一個髮髻是什麼樣的。
「有多遠？比東北還遠嗎？」小夏問。
「日高町很小的，似乎……似乎沒有。」小夏搖了搖頭，接著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您要出去工作？可是，您是武士呀，怎麼能在那種地方……」
「小夏，武士也要生存的。」
……，……
「那麼大人可以放開我們了吧？」小夏連忙說。
「恩，有沒有可以工作的地方？」我說。
「混蛋！」八郎雙手握槍，就要向我扎來，武士卻阻止了他。
到了蓮池町，小夏先找了一家居酒屋，然後幫我叫了一壺清酒，滿滿的斟了一碗：「您先在這裏等一會，這邊我不太熟悉，請不要隨意走動。小夏換好東西就馬上回來。」
「總之我要努力找到工作，也好掙一些錢，不然冬天會很難度過的。」我不管她的意見了，「既然日高町太小，那就去蓮池町吧。小夏你帶路。這是命令！」
我不得不承認，小夏的這招的確不錯。先把我押在這兒，等到她回來，直接把我拖走，我也不好怎麼拒絕的。這樣，我的賺錢計劃自然就落空了。
……，……
「唔，看來你是比較重要的一個。」武士沖我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平三，「把女的放了，讓她回去取證據。」
居酒屋老闆在角落裡點了點頭，武士向門口遞了一個眼色，足輕的竹槍立刻抵住了小夏的后腰。小夏全身一震，右腳微微抬起。這時候武士讓開身，露出了身後五花大綁的我。小夏見了，只好放棄抽出肋差的打算。
「快說！這個人是你什麼人！」武士大聲喝道。
「我的想法？」小夏看了看我，忽然臉蛋一紅，低下頭去。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麼他自己知不知道？」
「大人！我真的不是什麼本山家的
「是我……」小夏咬了咬嘴唇，「……丈夫！」
「哦……好。」我順從的盤膝坐下。小夏從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替我綁頭髮。
我撓了撓頭。這就是所謂的「文化代溝」了。在日本，對於血緣並不是那麼重視，家名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住家名，家臣們才有效忠的對象，轄下的領地才可以安堵。所以，繼承家名和家業的養子，地位要比一般的親族高得多。
「這個……」在武士的逼視下，居酒屋老闆猶豫了，「好像……不像是妹妹……」
「做什麼？」我問。
翻過兩個山頭，我決定說點正事。
「現在無話可說了吧？」武士扯掉我口中的布包，「說出你此來的目的，也許可以饒你一命！」
「只要主公還在，其他人都沒有資格繼承吉良家啊！」小夏回答。
「你先起來……恩，好像主君要給家臣俸祿的吧。」我摸著鼻子。
「那就等她來吧。平三，你去門口守著；八郎，把這個傢伙的嘴堵上。」武士命令道。
小夏回頭望了我一眼，眼波微餳，然後連忙轉了過去。
「他是長大了才知道的。這時候商人已經是他家的首席家老和奉行了。他對於這件事情非常忌諱，所以就找了個借口把自己的親身父親——那個商人給殺掉了……」
我雙眼一翻：完了！
居酒屋的老闆連忙湊了過來：「大人！的確是有個女人和他一起來的，然後把他留在這裏，他的酒錢還沒付呢！大人哪，小人是小本生意呀，大人您可不能……」
「可是，你們畢竟欺瞞了我。所以，我現在不能完全相信你們的話。既然你說你們是吉良家的人，就要再拿出證據來才行。」
「這樣出去不要緊嗎？」小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