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之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霸業將成（下）
「算了，不怪你們，」我揮了揮手，「夫人呢？」
想壓服她這樣以地位、財富為傲的女人，就要顯示出更高一籌的實力。
「如果你能幫我造出這樣的大船來，我就支持你的事業。」我拋出了我的條件。
「正是，」若昂·卡布拉爾回答，「我是跟隨簡妮特夫人，一起前來這個地方的。」
「不過，父親大人還真是見識廣博啊！」能若丸的語氣中滿是佩服，「例如這個大箱子，如果不是母親大人說明，我絕對不會想到居然可以彈奏！」
「日安，尊敬的領主閣下！上帝的僕人，若昂·卡布拉爾應召前來，向您致上崇高的敬意！」他身著黑色的牧師服，胸前戴著十字架，用不太標準的日語說道。
「是。傳聞中，您是一位非常守信的人，」若昂·卡布拉爾反應了過來，「那麼就沒有任何問題了……為了上帝的事業，我願意幫您建造大船！」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笑了笑，這倒是個頗有孝心的孩子。起初把他託付給簡妮特，主要是因為簡妮特曾經是土佐國司家的正室，算是土佐佐竹家的主母，沒想到兩人這麼合得來，也算時難得的緣分。
「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聲吧？」我反問道。
按照我原本的安排，本該是要親自前往養宜館，將小夏、千手姬和景六郎接回來的。可是，因為建造西式商船的事情，我一時無法抽出身來，結果是把這件事情委託給秀景代勞。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啊！不是說，虔誠的女性天主教徒都非常溫順么？
「等等！我今天叫你來，不是想說傳教的事，」看到他似乎有滔滔不絕的跡象，我忍不住打斷了他，然後拿過了那隻帆船模型，「聽說這是你自己做的？是嗎？」
「真是謝謝你了。接下來動工后，歡迎你繼續指導啊！」我笑著對若昂·卡布拉爾說道。
我明白了，簡妮特肯定是故意的，或許還說了些「管他回不回來」之類
「這個是宣教師自己做的，去年送給母親大人，作為她的生日禮物，」能若丸回答說，然後似乎擔心我有什麼不滿，連忙解釋道，「宣教師……恩……就是南蠻人裏面的和尚！」
聽我說是請教，能若丸連連點頭：「就住在城下町……他說想修建一所教堂，所以母親大人才向叔父要了國內的年貢。可是，因為叔父大人反對，所以教堂一直還沒能開建。」
「這個沒有問題，」我爽快的回答，「過一段時間，我就將你引薦給我的主君……我想，以你的熱情和才華，一定能夠打動他的！」
最後，被她煩的受不了，我只好丟給她一句：「行了，帆船模型是吧？等我造好了大船，就送你一艘大的，名字同樣叫『簡妮特公主號』……你覺得這樣如何？」
「相信我，那是一位很特別的人。雖然不太可能皈依，但是支持你建立教堂、允許你自由傳教還是可以做到的，」我笑了笑，「而且他很快就能主導整個日本，正如你們所說的『征服者』或者『皇帝』那樣！」
好吧，現在還看在她會彈鋼琴的份上，看在她帶來了若昂·卡布拉爾的份上……
事實證明，我這個舉動實在是無比正確，因為二樓的侍女差不多全部是新進，從來沒有見過我，幾個主事的，雖然都是婚禮時跟隨簡妮特從大友家過來的人，估計對我也沒什麼印象。幸好他們都認識能若丸，知道是家主託付給簡妮特的養子，這才能夠證明我的身份。
「怎麼，你母親會彈奏大鍵琴？」我覺得有點意外，難道這鋼琴並非是純粹的擺設？
……，……
「實在是對不起殿下！」兩個最初試圖阻止我上樓的侍女誠惶誠恐的道歉。
「很有意思啊，」我笑著問能若丸，「這也是從南蠻商館購置的嗎？」
回到本丸天守
若昂·卡布拉爾瞪大了眼睛：「可是，您不是答應改奉天主教，並且幫我建立教堂的嗎？」
「其實母親大人很有難處的，」能若丸看了看我的臉色，「除了偶爾過來的彌夜夫人和宣教師外，差不多就沒有可以說話和交往的人了。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寂寞的彈著鋼琴，或者玩牌和摺紙。」
儘管這樣，他仍然沒有忘記他的牧師事業：「那麼，領主閣下，關於我們之前的約定，是否該履行了呢？」
好吧，總算不是完全的敗家女，還算有一技之長。這個年代的日本，會彈奏鋼琴的女人，估計比貓熊更珍稀。
於是簡妮特不說話了。
「領主閣下，您說的不錯。」若昂·卡布拉爾點了點頭，「不瞞您說，我以前曾經是商船上的三副，負責維護和修理船隻。後來商船在日本附近的海上失事，幾乎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漂到了九州的博多，被教堂的神父所救……所以，從那以後，為了感謝上帝的這份眷顧，我就把生命獻給了教會的事業，致力於傳播上帝的福音。」
說真的，要不是信長，我肯定不會娶這樣的女人；要不是他父親，我也不會這麼費心的敷衍她。
「我接受你的敬意，」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在一旁坐下，「聽說你是簡妮特的洗禮牧師？」
「你先下去吧。」我吩咐說。
「我確實答應支持你的事業，但是限於我的立場，沒有辦法直接做到那個地步，」我點了點頭，「而介紹你和我的主君見面，對你的事業絕對很有幫助……正如我向你保證的那樣。」
恩，兩萬貫領地的年貢，大約是六千貫永樂錢，一半就是三千貫，她的胃口倒是不小。聽說一條兼定在土佐時生活豪奢，宴飲無度，估計不是他單個人的原因，時任正室的簡妮特一定也脫不了干係……難怪大友
「樂意之至！」他微微躬身道。幾天的深入討論，令人振奮的工程，也將他的海員之心重新激活了。
「……是。」能若丸露出一副準備隨時準備五體投地的神情。
「那麼，如果我現在給你足夠的人和材料，你能否造出這樣方便遠航的大船來？」
「非常習慣！」若昂·卡布拉爾顯得非常滿意，「這裏的城市，是除了堺町之外，我在日本住得最舒服的，比在簡妮特公主的國家還習慣。您的城堡，也是非常的雄偉……唯一的缺陷，就是還沒有一座教堂，所以我一直在請求那位秀景大人的同意，希望能夠建起一座教堂，讓上帝的榮光照耀到這片土地……您知道……」
「回稟殿下，夫人正在休息。」侍女回答道。
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於是問能若丸道：「你知道那個宣教師在哪裡嗎？我有很重要的事向他請教。」
這個宣教師還真有些能耐！能夠做出這麼精緻的模型，對於船舶結構的了解，已經達到了很高的程度。
「我覺得，您和母親大人一定能夠好好相處的！」他接著加了一句。
宣教師是葡萄牙人，今年四十多歲，簡妮特的洗禮牧師（也是歷史上一條兼定兩年後的洗禮牧師）。聽說領主召見，他很快就來到了城中的主天守閣。
「真是……」我不知道說什麼了。
「現在么？」我奇怪的看了看懷錶，申時初刻，差不多是下午三點半的樣子，居然還在休息，說是午休也過了吧，而且……「難道夫人不知道我今天回來，不是預先有水軍的巡邏快船通知嗎？」
大友宗麟平生有三好，一為好色，曾經派人專程往京都物色美女，而且還掠奪家臣及領民之妻為妾侍（例如一萬石親實之妻）；二為好酒，晚年荒廢政事，引起一族反亂，大部分與這一項愛好有關；三好
「那麼就已經有一年了，」我又點了點頭，「在這裏過得還習慣吧？」
「領主閣下，您是一隻狡猾的狐狸，」若昂·卡布拉爾嘆了口氣，「我是沒信心了……像您這樣習慣這個天主教環境的人，都不願跟著夫人一起皈依，您那位素不相識的主君，我如何能夠說服呢？」
努力工作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已經是和若昂·卡布拉爾商量的第四天了，而我也大致確定了造船計劃。計劃中的新船被命名為「風神級」，是西式三桅遠洋大帆船。帆船額定載重量為三千石，按照公制大約是四百五十噸，這已經大大超過了日本目前最大商船（兩千石）的規模。
「是嗎？」若昂·卡布拉爾一下子站了起來，「您能夠保證？」
「這……小婢就不知道了……」侍女躲躲閃閃的說。
然而，簡妮特的這種性格，卻很可能是被大友宗麟帶壞的。
「是。」侍女鬆了口氣，領命離開了正廳。
「是通過南蠻教的宣教師，從堺町的南蠻商館購置的……費用嘛，是去年三原郡的年貢，母親大人從叔父那要過來了一半。」能若丸回答道。
「能若丸啊，」我四處打量著廳中的陳設，「這些壁畫、屏風、燈具、還有大鍵琴之類，都是你母親添置的嗎？費用是從哪裡支付的啊？」
「是，可以彈出非常好聽的聲音。」能若丸回答。
還有簡妮特，她將自己的二樓和我的四樓布置得面目全非，很可能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甚至可以說是給我顏色看，讓我這個鄉下人見見世面的意思。但是當她發現我對這些毫不意外，並且和他的宣教師談得十分投機，似乎一下子就
真是，開玩笑，讓我支持天主教？作為控制幾十萬石領地的領主，這完全是自己找不自在。即使是對天主教無比狂熱的大友宗麟，為了領內的平衡也不得不出家奉佛；肆無忌憚的織田信長，同樣知道這個分寸，一直信奉法華宗……我對於信仰本來就可有可無，何必這樣妄生事端，折騰家臣們和領內民眾呢？現在信奉的真言宗，乃是整個四國甚至南海道信奉最廣的宗派，維持現狀就很不錯。
「恩，手工製作的？！」我吃了一驚，連忙再次仔細觀察這隻帆船模型，果然看出了一些門道來。船身上的一些部件，打磨得非常精緻和光滑，顯然是特別製作的，很花費了一番心思，而且在船身上還刻著羅馬字日文「簡妮特公主號」。
「應該說問題不大，」他很有把握的說，但接著卻搖了搖頭，「可是，我現在乃是神職，不能再做這些世俗的事情……」
繼續在廳中打量著，我忽然發現，在裡間的屏風上，正擱著一隻西式帆船模型，看上去似乎非常逼真。我走了過去，取下模型拿在手裡，發現這模型做得非常精緻和靈巧，幾乎是完全符合當下流行的船型，和堺町的有些西式帆船幾乎一模一樣。
「原來是為了這個模型啊……」若昂·卡布拉爾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如您所言，正是我為尊敬而美麗的簡妮特夫人做的。」
「是么？」我笑了起來，這一次或許要撿到寶了。
「玩牌……是塔羅牌么？」我努力的想了想，問能若丸道。
「我很奇怪，你怎麼會做這樣的模型呢？」我慢慢的翻轉著模型，「這不僅需要相當高的木工水平，而且還必須很了解船隻的結構吧？」
一艘兩千石以上的大帆船，價值至少要達到五千貫，作為禮物，已經是非常大的手筆。當初她老爹得到九州探題的役職，都只花了三千貫送給義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