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舍子花
李教授呵呵一笑說，很會找捷徑嘛，我就知道沒打高分你肯定會耿耿於懷，這股勁頭挺好，但是也要注意方法，多用用腦思考，不能蠻幹。既然小伊也在，那正好，你們都過來，咱們三個討論一下。
李教授稍稍有些不悅的說，小伊，我可是不常請人吃飯的，何況咱們又這麼投緣，撿日不如撞日，千萬不要推辭哦。
李教授嘉許的對她笑了笑說，你能領悟到這一點就很難得了，怎麼會是笨呢？好好乾，將來大有可為。
我走上前去，按照她的要求撕開一袋寫著什麼塑粉的包裝袋，將裏面的灰色粉末倒在小桶里，而她則戴上手套用量杯不停地接水，然後把固定分量的水混入桶內的粉末中，同時用小木棍不停地攪拌，直到把整隻桶都裝滿粉漿。
我還沒說話，就聽王詩雯笑著說，不打騷擾您了，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作品改好，不然真的睡不著覺了。
我哪想到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楞了一下才裝作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說，是和朋友鬧著玩時弄的，讓您見笑了。
李教授也不再賣關子，手指點著我掌心那塊紅斑解釋說，小王，你猜得不錯，這的確是一朵花的圖案，名字叫舍子花。但它並不是開在人間的，只有陰間才有！按照傳說，這種花是漫漫黃泉路上唯一有色彩的東西，沒錯，就是鮮血一樣的紅色！所有的靈魂都會踏著它們的指引，走向幽冥地獄。
她趕緊
我楞了一下，忍不住問，你不會是想做我的手模吧？
經她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那些東西的確都是石膏模型，雖然連皮膚的紋理，突出的血管以及骨節筋絡都做的栩栩如生，但仔細看看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只是由於我滿腦子都被斷手斷腳的畫面塞滿了，心情又有些緊張，所以才會先入為主的看錯。當下自我解嘲的說這些模型做得太逼真了，自己一不留神沒看清楚就鬧了笑話。
我很想說老子太尼瑪介意了，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王詩雯猛得轉過頭來，驚道，你怎麼了？
她說完便指著旁邊的椅子讓我先坐下，接著又反身繼續找東西。我雖然很想知道她在找什麼，但也不好開口問，只好坐在旁邊看。
王詩雯沖我吐了吐舌頭，似乎在說好險，差一點兒就被發現了，接著便起身去開門。
王詩雯放下東西，就讓我把五指張開，然後插進桶內的粉漿里。
他接著又轉過來問我，小
過了片刻，只見王詩雯找出一個小桶和幾大隻裝滿粉末狀東西的包裝袋，還有膠皮手套和量杯什麼的放在桌子上，然後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接著便小心翼翼的將門反鎖，又對我招招手說，小聲一點，過來幫我。
我心想難不成你知道？當下搖了搖頭說，我問好幾次，他都不肯說，李教授您要是能告訴我，那就太好了。
桶里的粉漿慢慢凝結，大約十分鐘之後，我感覺手已經快要僵住了。王詩雯小心翼翼的先將我右手邊的凝固的粉漿剝開，放進空氣，然後才讓我慢慢將手抽出來。
王詩雯恍然大悟的插口說，李教授，我明白了！上次我的作品缺少的恰恰就是「生命」這兩個字，只給人那種僵硬的死亡感，我真是太笨了！
沒想到李教授馬上拉住我說，別忙，別忙，小伊呀，我看你對雕塑藝術還挺有悟性的。這樣吧，算上小王，咱們三個一塊吃個飯，然後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我一聽正好借坡下驢，忙說自己也有事，下次再說吧。
到了這時候我也看出這大概是要用翻模的方法製作什麼東西，只是不明白他幹嘛非要拉著我一起。
我只覺得頭皮發炸，胃裡一陣翻騰，身體不由自主的就退了一步，差點兒撞倒了後面的畫架。只見那些手腳橫七豎八，雜亂無章的堆在長桌上，其中甚至還有嬰兒的！
王詩雯也跟著說，是啊，您快說吧，我也想知道這朵「花」為什麼那麼吸引人，就像活得一樣。
王詩雯笑了笑，揶揄道，我們學生做的也叫逼真啊？眼力也太差了吧，要是看到李教授的作品，才真嚇你一跳呢！
李教授坐下后，看著我問，小伊，不介意讓我看看你的右手吧？
我是打心眼兒里不想和這位大叔吃飯，可是想起老O的話，我又躊躇起來，心裏真是恨透了「順其自然」這四個字。老O這傢伙究竟在幹什麼？怎麼到現在都不給我個明確的指示呢？
王詩雯也發現我在看桌上的那些手腳，於是斜了我一眼說，不就是些石膏模型嗎？大驚小怪的，一個大男人嚇成這個樣子，你不會以為是真的吧？她說著走到我旁邊，扶好畫架，皺眉說，你小心點兒，別碰壞了東西，這屋裡可都是寶貝。
李教授繼續道，據說這種花十分奇怪，花開時無葉，葉生時無花，寓意生生世世相念相惜，卻不得相見，所以又叫彼岸花。只不過你手上這個圖案是一個尚未開放的花苞，至於為什麼紋成這個形態，恐怕就只有你的朋友知道了，可是我倒覺得這樣反而增加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生命感。
王詩雯也在旁邊幫
他說罷，便連連搖頭，但話匣子卻就此打開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對美學的理解，進而又說到了他自己。
王詩雯搖了搖頭，一臉期待的撒嬌道，李教授，您就快點說吧，不然今晚我又要失眠了。
李教授笑了笑，讓她先不要激動，忽然轉頭問我，小伊，你手心這個刺青是什麼人紋上去的？
來人果然是李教授，他進來之後發現我也在屋裡，倒有些意外。王詩雯趕緊解釋說，上次的雕塑沒做好，這次就把我直接找來當模特，想仔細參詳一下，語氣中竟有些發嗲。
王詩雯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急忙拽上我陪著李教授來到長桌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我實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辭。
王詩雯端著小桶又仔細看了看，這才滿意的將它放到角落裡，然後招呼我趕緊把其他東西藏起來。
我不明白他這問話的意思，於是就說是那個朋友幫我選的。
到了這種時候，我哪還有心思去答理她，剛想撒腿逃跑，卻突然發現桌上的那些手腳有點兒奇怪。再仔細看，只見它們的斷口處異常平滑，顏色也和其他部分完全一樣，看不到血淋淋的肌肉和斷骨，似乎竟是假的，立時便呆住了。
我只聽得目瞪口呆，黃泉路上的花？天吶！老O在我手心
一說他的作品，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立刻手舞足蹈，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絲毫不顧及為人師表的樣子。旁邊的王詩雯則是一臉崇拜的望著他，就彷彿這傢伙是米開朗基羅或者羅丹轉世一樣，時不時還插上兩句，更增他的興頭，只有我既聽不懂又不感興趣，別提多難受了。
想來想去，最後我一咬牙，還是答應去跟李教授吃這頓飯。
她又拿了只小盆，讓我幫忙把另一種乳白色的模型粉倒進裏面，接著又加水攪拌，很快又做成了一盆粉漿。然後自己雙手抱著先前的小桶，讓我把新調的粉漿緩緩倒入，自己還時不時的晃動兩下，直到把空的模坯完全充滿。
他繼續問道，那這個圖案是他選的，還是你自己選的？
李教授「哦」了一聲，現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這圖案是什麼意思？
誰知剛剛收拾好，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只聽李教授的聲音問道，誰在裏面啊，怎麼還鎖著門？
李教授托著我的手，眼睛不自覺地就亮了起來，呆看了好一會兒，才抬頭對王詩雯說，你看，他的手纖長，又有骨感，給人一種柔美又不失力量的感覺，這個特質其實你抓得還不錯，但真正的問題出在哪兒你知道嗎？
我聽她這樣說，也就不好推辭了，於是就按照她說的，把右手插進桶里，然後靜置在裏面一動不動。
這時，粉漿中已經出現了一個完整的手型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