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十二章 訴苦
她說到這裏咬了咬嘴唇，淚水在眼圈兒里打著轉，隔了半天才說，可是那個人並不愛我，婚姻對我來說就是一場惡夢，這件事情父母從來不問我，只有明明知道，可他也沒有辦法，所以我只能自己一個人撐著。現在明明也走了，我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張啟迪抬起頭來看著我，凄然一笑說，我這樣子像是挺好的嗎？
張啟迪上樓的時候，還轉回頭來看了一眼，沖我微微一笑，我突然覺得她笑得有些不自然，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擔心，她來找顧老頭兒到底有什麼事情呢？
不過這種想法馬上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因為顧老頭兒聽到門鈴聲后，眼睛里也露出吃驚的神色，不過他臉上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冰冷和陰沉，並沒有說話，而是快速將鐵籠上的布帘子又重新蓋好，然後直起身來打著手勢，讓我跟他一起出去。
我笑了笑，接著就跟她走出顧老頭兒家的院子，沿路而下，走了幾十米，來到一輛大眾「甲殼蟲」旁邊。
接下來我們又聊了一會，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張啟迪並沒有回答，樣子獃獃的，愣了半晌才說，曉彬，你陪姐說會兒話行嗎？
果然，只見張啟迪一進門就直接急匆匆的問道，顧大師，你答應我們的事情到底……
張啟迪見我同意，接著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
我見她眼圈兒一紅，好像又要哭出來，自然不好再走，萬一她回頭出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可就壞了，於是便說，姐，你別誤會，我是怕爸媽擔心，好吧
這時的我已經有些困了，於是便靠在車座上打起了盹。就這樣迷迷糊糊的過了一會兒，我突然感覺車子停了下來，本以為到家了，可是睜眼一看發現還在馬路上，而且赫然竟是當時我發生車禍的地方！
出門之後，我突然看見張啟迪正站在院子里並沒有走，手裡拿著紙巾不停地抹著眼淚鼻涕，顯出十分傷心的樣子。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事情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自己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我只好跟著他出了房間，顧老頭兒將門鎖好，領著我下樓來到那間髒得不成樣子的客廳，指了指沙發讓我坐下，這才過去開門。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走進屋子的竟然是張啟迪！
張啟迪抬起頭來，感激的說，曉彬，我心情不好，還對你發脾氣，真對不起。
我頓時便有點兒慌了手腳，同時又忍不住納悶，既然和顧老頭兒沒有關係，那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她如此傷心，簡直可以跟張啟明的死相提並論了。
要知道張啟迪雖然模樣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個頭挺拔，身材也相當不錯，加上在大城市裡熏染了這麼多年，衣著打扮，氣質做派早不是小縣城的品位，絕對可以稱得上美女。聽剛才他們對話的意思，再看架勢，這顧老頭兒不會對她圖謀不軌吧？又或者是張啟迪有求于對方，而被迫獻身？
想到這裏我不禁更擔心了，真想跟上去盯著。這女人好歹是張啟明的親姐姐，我這個做兄弟的怎麼
他說完就帶著張啟迪上了樓梯，我雖然實在不願意呆在這間像廢品收購站似的客廳里，但心裏想了想，還是不敢違拗這老傢伙的話，於是只好坐了下來。
張啟迪讓我坐在副駕駛位置，然後便發動汽車離開了這處別墅區。
我只好答應下來，當下兩人便走出茶室，又上了車。
張啟迪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你不要看我好像什麼都不缺，其實我一點兒幸福都感覺不到，從小父母就重男輕女，覺得生了我就是個賠錢貨，也就只有明明把我這個姐姐當回事。後來我自己去外面闖蕩，算是干出了一點兒成績，也有了自己的家，可是……
我大感奇怪，剛才這短短的幾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我不安的猜測最終還是應驗了？
過了一會兒，我實在受不了了，既然事情這麼難以啟齒，那你還找我來幹什麼？這不是浪費時間么？
我轉頭望向顧老頭兒，卻見他表情平靜的揮揮手說道，今天就這樣吧，你可以回去了，不過咱們之間的事兒還沒完，回頭我會再找你的。
顧老頭兒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頭轉向她，鼻中哼道，那好，咱們到樓上去談。
好在他哭了一陣之後終於平復下來，這才鬆開我，擦乾眼淚說，曉彬，我剛才嚇到你了吧？
我臉上一紅，心想，是啊，人家可是親姐弟，我只不過是個玩伴而已，怎麼能相提並論呢？剛才一激動就說出那些話來，可
顧老頭兒似乎也對張啟迪的突然到訪有些不高興，沉著臉說，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遲一些再說。
正盤算著找什麼理由閃人，張啟迪卻突然問道，曉彬，你說我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呢？
張啟迪見我尷尬的樣子，勉強笑了笑說，曉彬，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除了明明以外，我還能說話的恐怕就只有你了，所以姐要謝謝你。
我沒料到她會這樣反問過來，一時間竟呆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想她現在渾身上下一水兒的名牌，又在大城市裡嫁了人，順利安家落戶，有什麼不好的呢？難道因為弟弟意外去世的事兒就開始鑽牛角尖，想不開了？
我嚇了一跳，這副樣子要是讓人看見還指不定怎麼想呢，於是趕緊安慰了兩句，想把她推開，可沒想到張啟迪不但死抱著我不放，反而哭得更凶了。
張啟迪嚷嚷了幾句后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又過了幾分鐘便和顧老頭兒一起下了樓。
我趕緊說沒關係，然後就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一聽這話，趕緊說，姐，我爸媽還在外面等著我呢，咱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說吧，要是不急的話，等回頭約個時間也行。
顧老頭兒卻伸手攔住我說，別忙，小夥子，我還有幾句話說，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很快就下來。
我見來人是她，頓時吃了一驚，張啟明既然已經下葬了，她還來找這老頭兒幹什麼呢？不會又有什麼事情求他吧？
張啟迪神色一黯說，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你走吧。
好在他們兩個上樓之後就傳來了說話聲，但具體內容卻聽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張啟迪在大聲吵吵著，顯得十分激動，而顧老頭兒的聲音卻很小，而且話也不多。
可轉念一想，人家兩個到底是不是有那麼回事還不一定呢，假設顧老頭兒真動了什麼花花腸子，會不避嫌疑的留我這個外人在場嗎？再說跟到上面躲在門口偷聽也太那個了，於是決定先在樓下等等看，如果樓上傳出呼救聲，或者有什麼不對勁，我再衝上去也不遲。
只見她低著頭，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既不跟顧老頭兒道別，也對我視而不見，直接就出門走掉了。
張啟迪一聽更急了，馬上叫道，不行！顧大師，我等不了了，無論如何今天你得給我個說法。
張啟迪似乎打算把縣城的每個地方都轉上一遍，於是開車帶著我四周轉悠。我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折騰了這大半天早就有些累了，可是不好拂她的意，只好一直陪著，直到天將擦黑的時候，張啟迪才滿意，提出送我回家。
其實打心眼兒里說，我是不願意相信張啟迪會委屈自己跟這個猥瑣老頭兒有什麼瓜葛。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張啟迪雖然自稱有話要跟我說，但卻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開車，我幾次開口詢問她也沒有回答。就這樣一路向西，很快就回到了老縣城。
本以為這次她該開口了，卻沒想到她還是悶不吭聲，只是低頭咬著嘴唇。
我聞聲一驚，這個時候來得會是誰？難道除了我以外，這老傢伙還找了別的什
張啟迪看了我一眼，搖頭道，可惜你不是明明，不是明明……
我聽她話裡有話，於是便問究竟，可是張啟迪卻不願說，只是讓我多陪他一會兒。
張啟迪把車停在一家小茶室的門口，進去之後便要了兩杯橙汁，然後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張啟迪抽泣著搖了搖頭，然後猛地撲在我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趕緊走上前去，關切的問道，姐，你怎麼了？剛才那老東西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
我自然不好推辭，於是就點了點頭。
我聞言一愣，下意識的答道，姐，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說著我又跟張啟迪打了個招呼，然後就朝門口走去。
她說到這裏猛然間發現了我，馬上便住了口，臉上現出又驚訝又尷尬的表情，看上去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顧老頭兒的家裡，然後期期艾艾的說，曉彬？你……你怎麼……
我見有人來解圍，倒是正合心意，於是站起身來說，顧師傅，既然你們有事情談，那我就先走了。
張啟迪的心情慢慢好了一些，我便趁機提出想先回去。誰知她卻說，曉彬，以後我再也不會回家鄉了，你能不能陪我到處轉轉？
他說完便轉身「噔噔噔」的跑上了樓。我嘆了口氣，雖然滿腹疑竇，但現在也只好先走了。
我萬萬沒想到她突然訴起苦來，更沒想到這些年來她過的日子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光鮮，甚至還有些灰暗。忍不住脫口說道，姐，雖然我沒錢也沒本事，但如果不嫌棄的話，以後你就把我當成啟明好了，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