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墓看大門》第八卷

第十一章 夜讀

第八卷

第十一章 夜讀

我顧不上一路旅途勞累,先跑到護士站問了一下李雲濤這兩天的近況病情如何,另外有沒有人來看過他,得到答覆是什麼變化也沒有,更沒有什麼人來過,原來啥樣現在還啥樣。
我伸手到懷裡一掏,便拿出那本《靈寶經》來,接著又從衣服內兜里掏出小玉刀,然後低頭凝望著這兩樣東西,耳邊不禁開始迴響起凌空子今早所說的話。
此時天色已晚,人家又忙了兩天,我自然也不便相留,於是就把她送到門外,然後坐在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眼望著昏迷不醒,而且更加消瘦的李雲濤,我只覺得一陣難過,甚至絕望,同時又感到身心俱疲,混身像散了架似的,頭痛難忍,沒過一會兒,眼皮就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我見他竟然真的有了反應,慌忙把經書丟在一邊,把耳朵貼近他的嘴唇,口中叫道,雲濤?雲濤?你聽到了嗎?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嘆了口氣,轉身回到病房,只見李雲濤依舊平躺在床上,那護工大嫂還在旁邊拾掇著。看得出我沒在這兩天,她的確很用心。
可是我等了半天,李雲濤始終只是蹦豆子似的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卻始終也沒像那天一樣說出半個像樣的字來,沒片刻工夫就完全聽不到聲息了。
他這些話我雖然全聽在耳朵里,但心裏卻仍是疑惑不解。凌空子那老道也沒有再多言,只催促說事不宜遲,讓我趕快回去,當下便叫來小道童送我下山。
可我還是不死心,於是先聽了一會兒,等到時間過了一點鐘之後,就開始從頭又讀了一遍,這次在讀到大約三分之二的時候,李雲濤又有了反應,口中「唔唔唔」的發出聲音,而且比先前還要大,然而等我附身去聽的時候,他卻再次陷入了沉寂,如此一來我只能放棄了。
而接下來的讀經這件事則相對來說風險就要小得多了,首先這本經書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老物件,作假的可能性不大,況且印象中對待類似植物人這種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跟他多說話,假如我只是在他旁邊讀讀這本《靈寶經》的話,怎麼也比往他額頭上滴血要安全多了吧,就算沒有什麼用,多讓李雲濤聽聽聲音,應該是沒有什麼壞處的。
我讀的同時還故意貼近李雲濤的頭側讀,然後盡量把聲音放低,做到既能讓他「聽」清楚,又不會引起外面的注意,然後一邊讀,一邊觀察他的動靜。
誰知剛進門就被嚇了一跳,只見那姓劉的醫生竟然臉色蠟黃,眼窩深陷,本來就沒多少的頭髮還白了一大半,整個人也瘦了許多,才幾天沒見的工夫,這傢伙卻像老了十年一樣!
想到這裏,我趕緊重新拿起經書,從剛才斷掉的地方繼續讀下去,一直到全部讀完,林雲濤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彷彿對我的聲音和經書的能容產生了抗體似的。
而且無論那鬼魂和是凌空子,他們的表情全都一模一樣,一個個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那樣子就像要把老子生吞活剝了似的,就在我不知所錯的時候,他們猛然間同時發出一陣凄厲的尖叫,如同山呼海嘯一般震耳欲聾,緊接著全都朝我沖了過來!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唉聲嘆氣,心頭煩亂以及,恨不能拿腦袋去撞牆,突然間想到既然凌空子的話不能盡信,是不是可以採用一個相對摺中的辦法呢?
我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了過來,並且反身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下,只覺得胸腹間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當下起身坐回到沙發上,過了好半天才喘勻這口氣,儘管明知剛才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結果,但我心裏還忍不住怕得要命。
打定主意之後,我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離凌空子老道所說的「陰陽交替」之時原來我不知不覺竟睡了五個多小時,要不是從那個惡夢中驚醒說不定就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我趕緊上前道謝,她見到我也笑了笑,互相客氣了幾句,緊接著把手頭的事情忙完就起身告辭而去了。
然而問題是現在老O遲遲不見人影,醫院又指望不上,我已經一籌莫展,假如不按他的法子辦,那又該如何救人呢?
不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依然堅持每晚兩次在一點鐘前後相隔不遠的時間,把《靈寶經》讀給李雲濤聽,期間他也曾有過與第一晚類似的反應,但除了「唔唔」聲之外就什麼內容也沒有了,一直到了第五天上,我基本上已經灰心了,暗想本來這樣做也就沒什麼意義,或許我的方法不對,反而還害了李雲濤也說不定,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再繼續下去。
我急匆匆的下山之後,先乘車返回句容,接著又在火車上折騰了將近一個白天,直到晚上天快黑的時候才終於回到了醫院。
大約讀到一半的時候,林雲濤的喉頭突然動了一下,緊接著就「唔唔唔」的低聲呻吟了起來,就像那晚說話時一樣!
我抬起頭來又叫了他幾聲,可還是沒有用,心裏不禁一陣奇怪,剛才明明見他已經有反應,看樣子好像還要說話,怎麼突然間又沒動靜了呢?難道說是我只讀了一半兒的原因,必須要把整本《靈寶經》全讀完才管用?
其實這多少也在我的預料之內,只要沒出什麼岔子就行,唯一想確知的就是老O究竟回來沒有,現在顯然只能失望了。
就在這天午後,我正靠在沙發上發獃,護士忽然敲門進來,通知我馬上到辦公室去,說那個禿頂劉醫生有重要事情要說。
我把玉刀和《靈寶經》收好,起身鞠了一躬,便起身跟著那道童走出靜室,一路穿堂而過,很快就來到了外面的大堂。可這小子始終不發一語,只顧向前走,一直到九霄宮外,他才把手向殿外一指,說了句「請」,那樣子就像在叫我快點兒滾出去似的。氣得老子真想抽他兩個嘴巴,不過眼下辦正事要緊,也懶得和這種小屁孩一般見識。
那老道讓我把血滴在李雲濤眉心的印堂穴上,還要用玉刀刮拭,先不管它有用沒用,這一條是萬萬不能做的,問題恰恰出在我自己身上,血無緣無故的滴不出來,這也許是我的身體出現了變異,也許別的什麼原因,總之是有問題的,這一點那晚在匣坑村我從老O的神情中就能讀出來,既然如此,在事實未明之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李雲濤以身試險。
我心想這老頭八成兒是又發現了什麼所謂的「病灶」,一時興奮才急著要找我,不禁暗暗苦笑了一下,你要是真找到李雲濤的病因,那就真離神仙不遠了。但想想又不能不去,當下只好極不情願的起身來到樓上的辦公室。
這一覺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還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又被困在了九宵宮後門的破院子里,無法脫身,而那個貌似凌空子的傢伙就在我面前,泛著白色熒光的身體漸漸從一個變成兩個,其中之一還是原來的樣子,而另外一個竟然是凌空子!他們又從兩個變成四個,最後竟然擠了滿滿一院子,甚至連那幾棵樹上也都是,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了!
我當下不再遲疑,把玉刀重新收回衣兜里,然後起身走過去,打開病床前頭的壁燈,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李雲濤旁邊,攤開手裡的《靈寶經》,先粗粗翻了一遍,見那本書果然沒多少東西,前後加起來估計也就萬把來字,但內容卻十分艱深晦澀,有不少極生僻的字不認識,而且就算這句話里的字全認識也完全看不懂意思,很多地方甚至不知道該在哪裡斷句,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咱對道教一竅不通呢,況且這也不影響閱讀。
可現在就不同了,李雲濤的性命只在呼吸之間,稍有差池就再也沒有生還的機會,既然明知有問題,我怎麼敢把那老道所說的方法用在他身上呢?
老實說,他當時的神態情真意切,絲毫沒有作偽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假如有人能把戲演到這個地步的話,那他絕對是影帝中的影帝,要不是我之前遇到那個鬼魂的話,也絕不會起任何疑心。
即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個白衣鬼魂不是凌空子老道弄出來的,因為這完全沒有任何必要,但他們兩個之間卻必定存在著某種聯繫,或者說在他們身上隱藏著一個重大的秘密,這一點同樣毋庸置疑。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讓我不得不對這個曾經充滿敬意的忠厚長者產生了深深的懷疑,而且對他所說的話已經不敢再有任何信任。
我當下便從頭開始讀了起來,遇到不認識的字就跳過,而不知該在哪裡斷句的地方就索性不管對錯,一口氣便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