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嬰兒的一隻小手扒開了羊皮襖，自內探出小腦袋來，迷茫的左右張望著。

鎮東一株老槐樹下，陰影里站立著一個人，頭戴羊絨帽，身著羊皮大衣，鬍鬚上沾滿了白霜，貼胸抱著一個沉睡中的嬰兒，默默地注視著不遠處的一所古舊民宅。

那人輕輕的退回到了老槐樹的陰影里。

小鎮靜悄悄的，周圍不見人影。

宅院高牆青磚布瓦，黑色的門廊，大門緊閉，四下里一片沉寂，人們早已經進入了夢鄉。

月光下，嬰兒的皮膚細膩，雙眸黑亮，約莫有一歲大小，老頭伸手往內探了探，自言自語道：「還是個女娃娃。」

月色凄迷，古老的渡口顯得分外蒼涼。

黃河，出龍門，為秦嶺山脈所阻，於是掉頭東流，這裏相傳是黃帝賢相風后發明指南針戰敗蚩尤的地方。風后歿后，葬於此，謂之風陵。舊址位於今鎮東里許，其地稱風陵堆，由此，渡口名風陵渡，古稱風陵關。

此人悄悄地走到民宅前，脫去羊皮大衣，將懷中的嬰兒緊緊地包裹住，輕輕的撂在了門廊下。

千百年來，風陵渡是為黃河西入秦晉的要津，金人趙子貞在《題風陵渡》中寫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雲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

「汪汪……」此刻，門內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狗吠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著。

就在即將關上大門的時候，那女嬰轉過頭來，目光瞥向了老槐樹方向，「啐」出了一小口痰。

那人依舊站立在古槐樹下，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

月光下，此人盤腿席冰而坐，雙手結印運起暹羅功。不多時，那人的頭頂開始升騰起絲絲白霧，屁股下面的冰面也漸漸的融化了，最後，聽得「噗通」一聲，便沉入了冰窟窿之中，隨著冰面下的黃河水流沖走了。

冬夜，清冷的月光，無垠的原野上白雪皚皚，寒風入骨，山西河東黃河風陵渡。

不久，「咣當」一聲，黑漆漆的大門打開了，裏面衝出一隻體型碩大的短毛黑狗，緊接著門後轉出一個披著棉大氅的老頭。

「看來是有人不要這娃娃了，知道老郭頭一個人過，就送來了。」老頭嘴裏叨咕著，轉身入內。

黑色的大門關上了，夜空中飄下了雪花，不多時，四下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北風呼嘯，裹挾著雪花掃過冰面，天明時，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咦，怎麼有一個小娃娃？」老頭驚奇的抱起了羊皮衣裹著的嬰兒，隨即抬頭朝四下里望去。

老槐樹下，那人點了點頭，嘴裏面喃喃說道：「蒙拉差翁·炳大師，我終於找到了河東郭氏的後人，完成了您的重託，請大師放心，一切痕迹都會抹去的。」說罷，他轉身而去，來到了黃河邊，踏著初封的冰面走到了河中央。

「嗚嗚……」黑狗發現了地上鼓囊囊的羊皮大衣，鳴叫著並用嘴巴用力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