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鈴偈語
第十七章 風陵寺
「施主深夜到訪，所謂何事？」老僧問道，說的是地道的河東口音。
「有。」一渡回答道。
小沙彌帶那伙人去香客留宿的偏殿，生火煮了些米飯，又從罈子里挑了碗醬菜出來，寺中生活清苦，也只有這些東西了。
雞叫二遍的時候，郭有富回到了風陵渡村，老宅裏面的人都已經睡了，大黑狗認得他，一個勁兒的晃動著尾巴。他躡手躡腳的溜進了自己的房間，感到有些疲憊不堪，於是和衣往床上一躺，很快的便進入了夢鄉。
郭有富遂正色道：「一渡大師，我正是為此事而來，那些人可能是一夥盜墓賊，您能詳細的說說他們的情況么？」
「我也是前幾天才剛剛聽到岳父說的。」郭鎮長回答。
寺前有數十級石階，廟門不似傳統佛寺的那種莊嚴的山門樣式，倒像普通大戶人家的門廊，四下里靜悄悄的，大門緊閉，只有風鈴聲忽隱忽現。
「大師放心，我們都是國家工作人員，不會打擾寺內清凈的，若是有齋飯的話，我們按價付錢。」那人十分感激的說道。
老僧吩咐小沙彌泡壺茶來，一面請郭有富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並自我介紹道：「老衲一渡。」
凌晨時分，一渡仍在大殿內打坐，那個姓張的領隊溜達著走了進來，「大師，您還沒休息呀？」他先是一愣，隨即搭訕著說道。
有富懷疑寺中借宿的所謂「考古隊」，就是郭二喜遇見的那伙人，「大師
「是不少錢呢，我點了一下，總共有五百元！」小沙彌在一旁插嘴道。
「這是秦書記的指示，你就別再多問啦。」郭鎮長拍拍弟弟有富的肩膀，起身說道。
「現在不是已經修成正果了么？」老僧平靜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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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陵？老僧從未聽說過『風后陵』還有什麼真假一說。」一渡揚起了眉毛，目光望著這位不速之客。
「公安特派員，舊時稱做捕快，那不是正果么？」老僧淡淡一笑道。
「老衲不知。」一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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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陵寺是黃河故道邊一座默默無聞的小廟，座北朝南的建在了一個小黃土包上。寺廟是磚石結構，主殿青磚到頂，歇山轉角灰瓦，微微翹起的屋檐下，自西向東的懸挂著數十個水杯大小的銅鈴，風吹鈴鐺叮咚作響，可以傳得很遠。早年黃河上行船的船夫停泊岸邊過夜時，每每伴著那清脆幽怨的風鈴聲而入睡。
「大師，我小的時候不懂事兒，還曾經來寺中偷樹上的白果呢，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慚愧啊。」有富歉意的說道。
「我是風陵渡鎮上的公安特派員郭有富，想向您了解點事情，深夜冒昧打擾，不好意思。」有富儘可能文質彬彬的說道。
「我說的是真的『風后陵』，不是毀於侵華日軍手中的那座假陵。」張領隊語氣神秘的說道
月光下，望著夜色中的寺廟，微風輕拂，風鈴聲依舊，有富心中有種甜絲絲的懷舊感。
那日深夜，一渡老僧正在打坐，忽聞「咚咚咚」有人在叩擊山門，遂命小沙彌去看看。不多時，小沙彌帶進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身穿灰色中山裝，皮膚白皙，戴一副金絲邊眼鏡。
「如此說來，有真假兩個『風后陵』了？」郭有富疑惑的問道。
「大師，我姓張，是運城地區考古隊的，在這一帶進行考古文物普查，工作的遲了些，來不及趕回芮城賓館了，想在貴寺中借宿一晚，總共有七八個人，可以嗎？」那人態度誠懇，普通話也講的很標準。
一渡頜首道：「前數日曾經有伙人深夜前來借宿，次日清早便已離寺了。」
有富聞言臉色微紅，於是起身走進了大殿，也準備捐點香火錢，可是摸遍了口袋，也只找出了幾塊錢，想了想，一股腦兒的都丟進了功德箱內。
不多時，「嘎吱……」一聲，寺門打開了，一個身披灰袍的老年僧人站在了大門口。
「正果？」有富不解的問。
「聽說是……是找風后陵，不過老衲身居佛門，一向是不問世事的。」一渡說道。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那人漫不經心的說道，「大師，您可否聽說過『風后陵』？」
郭有富兒時曾經來風陵寺玩過，寺中院落里有一株高大的白果樹，孩子們溜進去偷
「郭叔叔……」房門口傳來了妮子輕輕的叫聲。
「他們在找什麼？」有富追問。
「張施主不是也未安寢么？」一渡淡淡的回答道。
看情形，這些人在尋找古墓是確定無疑的了，他們緊靠在風陵寺附近活動，或許寺廟內的和尚會看到或聽到些什麼呢……想到這裏，有富信步朝著寺廟走去。
一渡曾留意到，他們都背著行囊，扛著金屬桿的洛陽鏟。
清白的月光映照在老僧的臉上，瘦頰長眉，高鼻圓垂，雙目炯炯有神，有富依稀記得，這位老和尚就是風陵寺的住持，小時候在寺廟中曾經見過的。
有富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昨夜的情況記錄下來，以後都是要寫入正式的調查報告裏面去的。
「鬼魂走路的聲音是和人不一樣的。」妮子緊張的說道。
「哦，」有富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遂接著問道，「那是些什麼人呢？」
老僧瞥了一眼有富空蕩蕩的右衣袖，點頭道：「請進來吧。」
「是妮子啊，什麼事？」有富招呼妮子進來。
「後來呢？」有富接著問道。
「這兩天夜裡，你聽到有人在房間里走路么？是不是爺爺回來看妮子了？」妮子戰戰兢兢的問道。
一個揉著眼睛的小沙彌從房內走了出來，嘴裏輕聲的叨咕著：「怎麼又有人深夜到訪？」
有富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深夜了，他猶豫著是否要敲門時，寺內隱約傳出
「哥，你原先已經知道了有兩個風后陵么？」有富疑惑道。
郭有富望著小沙彌的背影，問道：「一渡大師，寺中還有其他人深夜到訪的么？」
離開了風陵寺，郭有富連夜往回返。一路上，他的心裏都在琢磨著，今夜的收穫還是不小的，一是聽到了「風后陵」有真假兩個之說，其次是那伙盜墓賊的頭姓張，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而且出手闊綽，伍百元呢，相當於自己將近一年的工資了。
「有富啊，你到底還是偵察兵出身，頭一天上班就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還要繼續努力，順藤摸瓜，其他的不管，一定要找到那座真的『風后陵』。」郭鎮長興奮地說道。
「寺內齋飯是不收錢的，施主若是有心，大殿內有功德箱，隨意施捨便是，阿彌陀佛。」一渡合掌誦號。
「秦書記？」有富有些迷惑不解了。
「咚咚咚……」有富決定還是叩門。
次日清晨，吃早飯的時候，有富把昨晚了解到的情況向哥哥說了一遍。
「嗯，據說被日本人毀掉了。」一渡回答道。
風陵寺庭院里的老白果樹還在，月色迷離，檀香味兒彌散在夜空里，令人感到佛門梵地的清凈和聖潔。
有富蹲在了地上，左手抓起一些黃土，藉著月光看了看，土質細膩，沒有絲毫雜物，這地下應該沒有什麼墓穴的，把所有的土堆都檢查了一遍，都是如此。他站起身來，走出了樹林，遠處是黃河故道
一渡法師點點頭，從那天夜裡有人敲風陵寺的山門開始說起……
「施主既然有難處，老僧理當接納，風陵寺乃佛門凈地，還望施主一行遵守寺規。」一渡說道。
「這麼說，果真還有一個真的『風后陵』了？」郭鎮長哈欠連連，聽罷驟然間眼睛一亮。
「妮子，叔叔好像是聽見點動靜，但爺爺已經去世了，他是不會回來看妮子的，況且那聲音又不像是人走路的腳步聲。」有富安慰著妮子說道。
有富望著哥哥，詫異的問道：「哥，咱們的主要任務不是抓獲那幫盜墓賊的么？」
有富想起前一天的晚上，自己迷迷糊糊睡在床上的時候，彷彿是聽見了有人在走動的聲音，昨晚回來的太遲，一躺下就沒再醒過，所以沒有印象。
「那姓張的領隊打了個哈欠，說夜深了，他也要回房睡覺去了，臨走前往功德箱內塞了點錢，第二天一清早，他們就都走了。」一渡回憶道。
不久，昨夜那種類似腳步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是輕微的「咚咚……」聲，可這時有富早已睡熟了，完全沒有聽見。
他默默地走到了寺前的那片楊樹林里，皎潔的月光透過剛剛抽芽還稀疏的枝條間，斜斜的灑落在了地面上，萬籟俱寂，蕭瑟而蒼涼。不遠處有幾小堆黃土，相互間隔十余米，這應該就是郭二喜所說盜墓者用洛陽鏟掏出的泥土了。
「說是運城地區考古隊的。」一渡老僧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