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鈴偈語
第六十三章 未渡老僧
「唉，世間上能夠算到自己生死的，真乃曠世高人啊。」宋地翁由衷的嘆道。
未渡老僧則將信函遞給了費道長，面容異常的冷峻。
宋地翁眉頭蹙起，站起身來，一言未發的走了出去，犀利的目光即刻鎖定了人群中的那個送信僧人，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一把抓住僧人的手臂。
這時，小侏儒緩緩說道：「不知一渡法師身患何病而猝然去世？」
未渡老僧十分詫異，不明白這個小侏儒要幹什麼。
大殿內，香煙繚繞，人頭攢動，魚磬悅耳，梵音裊裊。
「我要給『風陵渡居士』寫封回信。」宋地翁冷笑著說道。
「貧僧這就去準備。」那僧人隨即轉身離去。
「施主，什麼事？」那僧人詫異的望著這個小侏儒，不解的問道。
這小侏儒言辭好犀利啊，竟然反客為主……自己當初查驗一渡屍體時，便已明了師兄乃是死於守陵之職，若是報案，必將牽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來，因此才隱瞞了下來，今天竟被此人一語道破，看來自己要多加留意了……未渡心中尋思著，兵不厭詐，需要刺激一下這個小侏儒了。
未渡老僧微微一笑，道：「費道長言重了，介休大羅宮乃天下第一道觀，『三清上，曰大羅』，老衲早有耳聞，可惜無緣一見。今日借一渡法師荼毗之緣，得見大羅宮住持，實感榮幸，豈有不便之說？若是敝寺有招呼不周之處
「這位施主是費道長一起的么？請同來用茶如何？」未渡試探著邀請道。
費道長眼光向下瞟了一眼，然後說道：「那好，請。」
小侏儒面無表情的略一頜首。
「既是中槍，便是凶殺案了，未渡住持可否報警？」小侏儒緊接著追問道。
未渡的目光掃視過去，人群中有個身穿黑色道士服的老者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年約五六十歲，童顏鶴髮，臉上掛著一絲微笑，右眼珠白矒矒的，左眼則炯炯有神，此人正是個獨眼龍……
此人必是妮子所說的那個暗算一渡師兄的費姓道士了，身邊的那個小侏儒也是來者不善，看來今日有事要發生，未渡想著，開口說道：「老衲也正有此問。」
「留下什麼話？」小侏儒有些沉不住氣了。
費道長聞言作聲不得，那隻左眼的眼瞼在微微顫抖著，未渡老僧已然看在了眼裡，自己的詐術起作用了。
「好的，多謝住持。」費道長徵得師父同意，應允道。
「風陵渡居士？」費道長大惑不解道。
費道長臉色微變，緩緩說道：「貧道不明白。」
未渡冷眼旁觀，這費道長的表情倒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一渡師兄的屍首不是他們送來的？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有個僧人匆匆的走進厝房，對未渡老和尚說道：「住
「咚咚……」隨著敲門聲，有僧人手持一封信進來，交給了未渡住持後轉身離去。
好快的身法啊，有人在背後搗鬼……他若有所思的想著，會是什麼人呢？是首長說的同樣在覬覦著「風后陵」的那幫子盜墓賊么？可是他們怎麼能這麼準確的就斷定是費子云殺了一渡法師，難道那天晚上他們也在現場，而且知道葬屍的地方並挖走了一渡法師的屍體，用驢車送來了佛崖寺么？但是當時並未發現寺廟附近有其他人，能夠躲在一邊而不被自己察覺，恐怕當今世上沒有幾個人……這麼說，只有一個人最可疑了，就是那個獨往獨來的京城白雲觀主賈屍冥。此人不但知道是費子云殺了一渡法師，而且可能當時並沒有走遠，就躲在附近的某個地方，看見了埋葬屍體于白果樹下。
宋地翁和費道長默不作聲，等待著未渡老僧先開口。
未渡的目光也隨著一瞥，看見了人群下面身高不足一米的小侏儒，其人頭大如斗，眼神含霜，冷冰冰的，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個內家高手。兩人的視線瞬間對接了一下，未渡老僧心下尋思道，此人不可小覷。
「他說……」未渡意味深長的瞥了費道長一眼，道，「他日後必將死於一位道士的暗算，恩怨無所道，人之肉體乃皮囊一具，火化
「哦，原來是山西介休大羅宮住持費子云道長駕臨，快請到客室用茶。」未渡老僧對晉陝一帶的釋道名人還是知道的。
宋地翁嘿嘿冷笑了兩聲，叫住了正欲離開的送信僧人，一同回到了客室。
「妮子和有良，你們兩個先回到伙房裡面去，暫且不要露面，老衲自有安排。」未渡老僧叮囑道。
「哦……」宋地翁哼了一聲，鬆開了僧人。
「有道友光臨敝寺，甚幸，阿彌陀佛，老衲未渡，佛崖寺住持。」未渡前行兩步，站在了那黑衣老道的面前，單手合什問訊道。
「是，師叔。」有良領著妮子離去了。
「費道長親臨敝寺，不知有何見教？」未渡老僧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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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渡老僧心下暗道，這也正是老衲想要知道的。
「師兄並未生病，而是中槍身亡的。」未渡說道。
未渡道：「數日前凌晨，有驢車送一渡師兄的法體至山門外，留柬一封，說一渡法師圓寂，希望於三月十六准提菩薩誕辰日舉行荼毗法會，屆時河東居士信眾等都會前來拜祭。」
未渡老僧撕開信封，默默地看完，然後平靜的說道：「『風陵渡居士』來信了。」
「未曾。」未渡回答。
未渡老僧點點頭，道：「是啊，時辰也差不多了。」
費道長拱手施禮，面帶傷感的說道：「唉，驚悉一渡法師突然去世，貧道難過不已，得知佛崖寺荼毗法會，心中甚
嗯，絕對是他，以賈屍冥的武功，自己的確是難以覺察到的，這傢伙不但盜走了一渡的屍首，送到了佛崖寺，以「風陵渡居士」的名義廣邀四方善眾前來參加法會，而且如今就隱身在這佛崖寺中，在暗中看到自己與費子云在客室同住持在一起。難怪送這封信時，那和尚連影子都沒見著，如此快的身法，也只有他才做得到。可是為什麼呢？賈屍冥既然已經同意與自己聯手，何故還要在背後做手腳呢……
匆忙之下，黑衣老道急忙還禮，嘴裏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貧道費子云，介休……」隨即感到不妥，趕緊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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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侏儒目光炯炯，陰沉著說道：「不知住持何故不報警呢？人命關天，難道說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么？」
「誣陷！這是誣陷！」費道長漲紅了臉，高聲叫了起來。
未渡老僧的心頓時一凜，暗道，妮子說開槍打死師兄的是個姓費的獨眼龍道士，莫非就是此人？
「是的，這『風陵渡居士』不知是什麼人，但畢竟是功德一件，老衲十分感激。」未渡盯著費道長一字一句的說道。
「何人留書？」小侏儒在一旁突然插嘴問道，聲音低沉陰鬱。
費道長呷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說道：「聽聞貴寺今日舉行荼毗法會，貧道曾與山西風陵
未渡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清晨開寺門時才發現的，不見來人，書柬上落款是『風陵渡居士』。」
「方才是什麼人讓你轉送那封信的？」宋地翁問道。
「小師傅留步！」宋地翁壓低聲音說道。
那信函上寫道：殺死一渡法師的兇手是介休大羅宮費子云道長。落款——風陵渡居士。
「只因一渡師兄生前早已料到其將遇不測，已留下話來……」未渡故意支支吾吾，語焉不詳的說道。
客室內，未渡老僧與費道長和小侏儒分賓主落座，有小沙彌奉上香茗。
此番話，若是普通人自然不信，但小侏儒宋地翁本身精於奇門遁甲數術，對此卻深信不疑，心中暗道，一渡法師果然是位得道高僧啊，若是他仍然在世，自己倒是願意與其結交。
未渡老僧扭頭看了一眼一渡法師的遺體，口中喃喃說道：「師兄，陰陽似幻，生死如夢，似幻似夢，那郭家無嗣，千載密約，終要到解開的時候啦……」說罷，長嘆一聲，轉身走出厝房，往前殿而去。
「不知道，只覺有人從後面拍了小僧一下，然後手中就多了這封信，但是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僧人迷惑不解的回答說道。
「住持，請借紙筆信封一用。」宋地翁客氣的對未渡老僧說道。
費道長閱看信函，宋地翁忍不住探頭過來，隨即兩人神色驟然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