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四十三章 紅衣與叫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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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園小湖之畔的茅舍中，老祖宗正在看報紙，忽然聽到了這一聲嘆息，不由搖搖頭，長滿了細毛的胳膊從古舊的袈裟里伸了出來，伸到後腦勺去撓了兩下癢，似乎很不耐煩。
他是佛教協會理事，是省政協副主席，由他出面進行接待工作，也算是給足了梵蒂岡面子。
梵蒂岡的使團入鄉隨俗，很有中國特色地沉穩下車，沉穩握手，熱情交談。
秦琪兒今天的工作，便是要迎接梵蒂岡使團的省城之行，進行秘密的保衛工作。
梵蒂岡派出了一個秘密的使團，最近正在中國境內參觀訪問，其中有一位紅衣主教堅持要到省城來，說是以往教廷的某位聖人最先的傳教之地，便是省城，所以他要來拜謁。
省城裡有一座式樣古仆的小院落，內里是個二層樓的建築，古色古香，院內院外交雜種著些耐寒的植物，一入秋時，自然顯出生命力來，與別處花園裡不一樣的大綠色，將整個院子打扮的青青一片。
隨著這聲笑，一股強大的仙力從張果老的身上迸發了出來，猛地壓在了斌苦和尚的身上，絲絲仙力往他的身體里灌了進去，震的和尚五官一扭，開始往外淌血。
自從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全中國的六處都就地解散。有強大師門可以倚靠的都各歸師門，其餘的職員也進入了潛伏狀態。
驢子喊餓的嘶啞叫聲回蕩在村莊里。
張果老冷冷道：「你真不知道？」這句話后，他發出了一聲極冷的笑聲。
斌苦大師知曉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團成員，一般而言不能超過八十歲，但看著那個停留在車上的紅衣主教，總覺得他已經有一百多歲了。
「不用掙扎了，此處便是你的死地。」
這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不知道家裡人現在怎麼樣了？
斌
淡淡光芒，從他的身上，從他的袈裟縫裡透了出來，將這僻靜山谷耀得聖潔無比。
「你啊，如果知道現在這人間的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那你當年還會做那些事情嗎？」秦琪兒勉強微笑著，給菊花澆了澆水，「蠢師兄，現在回頭看，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很沒必要，知道嗎？如果你還在的話，會怎麼做呢？」
離省城越近，離老猴也就越近，自然斌苦就會覺得越安全。
他要殺死斌苦，殺死這個無恥禿驢。
「聽著驢兒叫，還不知道我是誰？禿驢果然狡猾，可惜你今天落在我手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是逃不出去了。」
眾人相視一笑，並未在意。
一陣清風徐來，擾的眾人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卻發現斌苦大師已經沒有了蹤影！
這一聲嘆息很輕柔，卻倏忽間傳至極遠之處。
斌苦緩緩睜開眼睛，當自己被這位高人用役神訣拘到這裏后，便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
這是吉祥天往年在省城的院子，秦梓兒還是吉祥天小公子的時候，便曾經在這裏住著。也正是在這個院子里，秦梓兒曾經想過要殺死易天行，但後來又曾經耗費命元，幫助易天行與清凈天的長老大戰一場。
……
接待人群很小心翼翼地站在三零四國道的邊上，那裡有個收費站，剛好是省城城區與郊區的分界線。這條線是斌苦大師定的，與往常慣例相比，要更靠近省城一些。
……
張果老冷漠地說著。
晨風拂過花圃，吹得剛剛醒來的金線菊花微微顫動，就像是在回答她的問話。秦琪兒甜甜地啟齒一笑，說道：「知道啦，你個大懶鬼，現在就喜歡睡覺，
在那個山谷里的一個僻靜處，斌苦盤坐于地，身上全是草屑泥渣，雙目緊閉，雙掌合什，不停念誦著方便法門裡最強大的幾道經文，給自己加上了無數清心明意的手印。
車隊中間，坐在那個車後排黑暗中的老紅衣主教也同時皺了皺眉頭。
歸元寺方向。
仇人相見易眼紅。
……
葉局長為省城接待眾介紹這個使團里的人員，共計有樞機大主教一名，幾個紅衣主教，外加一大堆干雜務的人士。
秦家都是些很古怪的人，情緒很少會體現在各自的臉上，包括家庭成員之間也是如此。唯獨有個例外，那丫頭成天甜甜笑著，小嘴兒嘟著，說話可人——就是這幾年裡一直擔任省城六處主任的秦琪兒。
那個扎著馬尾巴的可愛小女生。
斌苦大師銀眉一飄，目光已經在那轎車幽暗的後排座位上掃過，發現那個似乎躲在黑暗中的紅衣主教面容極其蒼老，看著不知有多大年紀。
在他身前數米的地方，一個牽著驢的老者正滿面木然地看著他。
車隊停了下來，政府方面的人趕緊迎了上去，斌苦大師並省城宗教人士還有些矜持地落在後面，刻意與凡世中人保持了幾米的距離。
……
老祖宗張唇一吹，細毛飄飄渺渺地穿過淡青色的金剛伏魔圈，遁離天袈裟大陣，朝著省城郊區某個山頭飛了過去。
在場人數並不多的接待隊伍，都開始在臉上擺出了和平的微笑、矜持的面容，準備迎接這個與中國隔著萬里叫嚷了很多年的教廷小國使團。
旁的人不知道他為什麼堅持在這裏迎接梵蒂岡使團，如果易天行還在，肯定會一眼看穿這慈悲老和尚袈裟下掩著的怕死心思。
手掌回到面前，已經拔出了一根細毛。
張果老一揮
秋草黃，青山淡，金風玉露易相逢。
張果老陰惻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
只有收費站底下，那些農舍里的驢子似乎不怎麼聽話，一邊蒙眼繞著磨盤轉，一邊擺著驢頭嘶叫：「餓餓餓餓……」
……
教士們的面上都罩在春風之中，看來中國之行看了不少風光，享了不少人間之福。
……
「你與梅嶺馬生為友，卻不停地掇使易天行上梅嶺殺他，害得他佛性全失，茫然喪命……我修仙數千年，見過無數無恥之徒，但像你這樣賣友還賣的如此光明正大的和尚，還是頭一遭看見。」
他覺得有些奇怪，下意識里往四處望去，發現身邊的人都沒有聽到什麼，面色如常，似乎只有自己聽見了那聲凄厲的驢叫。想到這一點，他不由皺起了眉頭，銀白色的眉毛在微風中亂飄著。
西域戈壁上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她也不想去小書店問。畢竟她只是和易天行關係不錯，易天行離開以後，她再去小書店，總覺得自己身份有些尷尬……尤其是陳叔平也來到了省城，住在小書店裡，這個認識一直讓秦琪兒異常憤怒。
連那漸漸駛近的車隊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斌苦低首一禮：「敢問這位仙家，貧僧何罪？」旋即微笑說道：「還未請教仙家洞府何方，便失措問罪，貧僧無禮了。」
能有這樣可怕的實力，只可能是天界來人。
牽驢老者淡漠至極地說著，判了斌苦的死刑。
但秦琪兒不可能離開，畢竟平日里六處還要處理那麼多事情，不可能全盤丟下。省城這裏雖然安全，卻也不能擅離職守。
政府外交部門不知道省城有什麼特別之處，秦琪兒卻是清清楚楚，一想到那些西洋教士的要求，她不免
很奇怪地，有一個紅衣主教一直坐在最中間的一輛轎車上，並沒有下來。省城宗教人士雖然覺得詫異，但出於禮貌，也沒有多問。
斌苦不抹自己顏上鮮血，也不還手，還是老實盤坐在地上，微笑道：「仙師懲戒，也要有個說法才是。」斌苦其實心頭震驚，而且無比疑惑，斷斷想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天界的仙人。
省城六處的職員們都很喜歡這個小姑娘主任，因為秦琪兒很少安排那些年輕的修士子弟們繁複的工作，更多的是在六處「棺材大樓」裏面開遊園會。
緊接著，她撓撓腦袋，扁扁嘴，似乎有些生氣，轉身離開了這個花圃。
……
友也罷，敵也罷，都是過去了的事情。
所以她離開了六處的大樓，領著手下的一干人等進入了省城，在姐姐當年曾經住過的小院里停留下來。省城是安全的，所以她並不擔心那些天上的仙人會來對付自己。
在小樓後面的花圃里，她看著那些金線菊下濕土，不知怎的，眼圈慢慢地紅了起來。
收費站附近早已經警戒了，前後的車流都被堵在幾公裡外，所以此處顯得特別安靜。
想了一想，秦琪兒去馬馬虎虎地洗漱了一下，隨便擦了擦臉，從手腕上取下橡皮筋往黑黑的頭髮上一套，便蹦著下樓去，腦後的馬尾辮像精靈一樣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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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秘密的使團，但畢竟是件大事情，秘密使團沿途是由宗教事務局的葉局長陪同。所以省城的宗教人士來了不少，接待人群很繁雜，其中最打眼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歸元寺斌苦大師。
當了幾年的「泰主任」，秦琪兒偶爾也會解下自己腦後隨著走路一盪一盪的小辮子，學著那些婦人一樣盤在頭頂，頂個荷
張果老好歹也是八仙之一，說出來的話，卻像極了剪徑小蟊賊。
仙息中隱著怨意，隱著悲傷，隱著許多情緒。
當此危局，斌苦依然言笑自若，心境果然清明。
秦琪兒在一旁冷冷看著，只是心想，那些西洋教士看見這些和尚后，不知道會不會有些不爽。
……
幾個月前，易天行曾經在海外遊玩過，當時不知怎的與教皇搭上了關係，大家草擬了一些協議，相關的談判，一直在秘密進行中，哪怕是最近這些天國內氣氛緊張，也沒有停滯雙方談判的腳步。
秦琪兒瞳中異色陡現，馬上指派手下眾人去察探，卻根本發現不了任何事情，似乎在那一瞬間，斌苦大師就這樣很蹊蹺地消失了。
斌苦和尚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又不是姑娘家，自然不會急著逃，只是疑惑于張仙師為何對我這凡塵里一個普通和尚如此在意。」
中國政府方面很疑惑，相關的歷史的資料里從來沒有這種說法，但既然對方堅持，加上省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軍機要地，出於外交和現實利益考慮，也就同意了梵蒂岡使團的要求。
「死吧，去陪那孩兒吧。」
晨光熹微，秦琪兒從床上起來，赤腳踩在那純白色的羊絨毯上，撐凳看著院子里的景色發獃。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以前也很喜歡赤腳踩在這毯子上發獃。
這省城裡天界的敵人有許多，但怎麼輪，也不應該輪到自己這個老實和尚身上……
過了不久，一列車隊安靜地從國道上開了過來，如幽靈一般的黑色車身，似乎沒有反射出一絲光澤。
那個老紅衣主教緩緩地從車上走了下來，走到公路的旁邊，看著下方的村莊，有些渾濁的眼瞳微微縮小，一道精光從裏面迸射出來，旋即卻是一聲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