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七卷 朝天子

第21章 直搗黃龍府(五)

第七卷 朝天子

第21章 直搗黃龍府(五)

「死活勿論、死活勿論!」數萬將士齊呼。呼聲震天,在宮殿中門廊間回蕩,蒲鮮軍殘存的士卒相顧失色。
回答她的只有蒲鮮萬奴揮出的鋼刀和冷酷無情的狂聲,雪白的身軀倒在了血泊之中,仍在抽搐著,被她扯斷的帷幕將她的頭顱蓋得嚴嚴實實,她至死也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何如此殘酷。
何進將所有的回回炮、巨弩全部調集過來,將民居拆掉,取石料為彈,一聲令下,又發動了一輪猛烈地攻擊。剎那間,石、箭齊往宮城飛奔而去,火箭在宮城上的燃起了大火。
總會有無辜的百姓在混戰之中死於非命,卻無人顧及這一點。秦軍迅速地從四面八方,摧毀了節節抵抗的敵軍的防守,向著宮城奔了過來。
秦軍挾著萬千怒火,一波又一波洶湧而來,令帖哥喘不過氣來,他不得不帶著殘餘的部下退入宮中。
汪忠臣見曹綱親自衝鋒在前,吶喊一聲,也跳上了一座行天橋。親衛軍大部悉數登上了城頭,將宮城城牆之上的敵軍掀翻在地,敵軍鬼哭狼嚎地紛紛退後。
嘩!房屋被秦軍推倒在地,瓦礫將敵軍掩埋其中,遮蓋了不幸者的慘叫聲。敵軍的抵抗激發起秦軍的血性,他們瘋狂地搜索著每一間藏身之所,將敵軍揪出並殺死,喊殺聲、驚呼聲與慘叫聲將上京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回回炮居高臨下,日夜轟擊,城頭上片甲不留。
「陛下放過我吧,看在往日奴家為您做牛做馬的份上,您就放過我吧?」女人仍然苦苦地哀求。
「呼!」火把被他扔向宮殿一角,火把點燃了帷幕、地毯以及所有可燃物,火苗迅速地四周延伸,這座宮殿立刻就成了一片火海。
「陛下帶奴家逃吧?敵人就要打過來了,我們都會沒命的。」女人赤裸著身體跪在冰冷的地上,抱住蒲鮮萬奴的腿。
一直伴駕遠征的翰林學士承旨劉郁,獃獃地盯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面無血色。他抬眼打量了一下趙誠,見趙誠孰視無睹,嘴角只有大功就要告成的冷笑。所有人都志在必得,所有人都毫無憐憫之意,所有人都盯著上京城咬牙切齒磨刀霍霍。
成者為王敗者寇,蒲鮮萬奴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樹起女真人的大旗,昔日所有的榮耀與權勢都一去不復返。他要讓這宮闕成為自己最後的墳墓,不給敵人留下片瓦,絕不容許自己死在對方的兵刃之下。
早已經按捺不住的部下依次爬上了城頭,田雄首先登上城頭,手持鐵槍,為身後打開通路。敵軍張開的大盾擋住了去路,從盾隙中射出的箭矢讓剛攀上城頭的秦軍成片地倒下,有更多的秦軍奔了過來,舉著大斧或鐵鎚砸向盾牌,咚咚的巨響之後,將防守的一方砸得七零八落。
天塹變通途。在部下熱切的目光之中,趙誠親自射出了一支鳴鏑,鳴鏑在空中飛舞著,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發出悠長悅耳的響聲,這是進攻的命令。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女人抬著姣好的面孔,正見到蒲鮮萬奴猙獰的面孔,她面色蒼白如雪。
「父皇,敵軍攻城了!」帖哥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闖了進來。蒲鮮萬奴手中滴血的鋼刀令他為之一愣。
攻陷了最後堡壘的秦軍紛紛忙著救火,殘存的敵軍紛紛放下兵器,跪地求饒。城內並不多的百姓麻木地看著虎狼之師在城內搜羅著一切可以用來誇耀的戰利品。
「父皇,不好了,敵軍開始進攻了!」長子帖哥在殿外大聲地呼道。遠方傳來了喊殺聲,秦軍開始進攻了。
「沖啊!」田雄將一個敵軍挑落下城,吶喊一聲,又沖向擋在面前的敵軍。身後部下蜂擁而上,將敵軍往城下趕,開闢出更多的立足點來。
城內火光四起,屋頂上的冰雪也熄滅不了衝天的大火。風助火勢,火助風勢,在火光之中,民居被燒成一片灰燼,藏身其間的敵軍帶著火光衝到了街道之上,被嚴陣以待的秦軍一一射殺。
宮闕萬間都成了土。
「死了好,晚死不如早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什麼功名?什麼顯赫的身份,什麼女真先祖的榮耀,全都是糞土!」蒲鮮萬奴尖聲叫道,大徹大悟。那女人嚇得縮回了手,躲入殿柱之後,蒲鮮萬奴鐵青的臉色令她恐慌。蒲鮮萬奴持著利刃步步逼近。
城外的喊殺聲更響亮了,似乎就在這座宮闕的廊柱間回蕩著,愈發洪亮起來。帖哥見自己的父親已經有求死之心,只得跺了跺腳,咬牙轉身出去,心中也是萬念俱灰,無所牽挂,只能將心中所有的怒火加諸到敵軍身上。
敵軍也有所準備,在城內設置了無數障礙,令騎軍無法施展,秦軍只好下馬步戰。屋頂上,街角處,窗戶中,時不時射來箭矢,令秦軍腹背受敵。何進連忙命軍士以大盾抵擋,步步為營,清理每一間房屋。
「再攻!」曹綱見敵軍仍然頑強,毫不遲疑繼續命令。在身後無數人的注視之中,曹綱甩開部下,奔向其中一輛行天橋,矯健地如豹子一般竄了上去。遠遠地看去,那煙塵之中一個矯健的身影如同步上雲端。
「稟國主,親衛軍伴駕出征以來,未立尺寸之功,臣願為吾王首先攻入宮內!」親衛軍統領曹綱請命道。
「諸軍辛苦,此戰我軍穩操勝券,只要攻下上京城,我等就可以凱旋歸鄉。孤已經備好金銀財定與高官厚祿,奮勇向前者將得獎賞!」趙誠高聲說道,「全軍稍事休整,調集重炮,殺入宮內,手執蒲鮮萬奴,死活勿論!」
蒲鮮萬奴正在他的宮殿中壓在女人雪白的胴體上努力地耕耘著。大難當頭,他將所有的憤怒與不甘之意撒在女人的肉體之上,女人迎合的呻吟令他感到快意,令他暫時可以忘記一切的煩惱。
「哈哈、哈哈!」蒲鮮萬奴忽然狂笑了起來,臉上扭曲起來,「你說的對,我們都會沒命的,所有人都沒命,我該死,他該死,你……也該死!」
趙誠來不及讚歎親衛軍的勇猛,連忙命道:「全軍出擊!」
「殺!」敵軍憤怒地還擊著,親衛軍縱是身經百戰也在敵軍頑強的反抗之中敗退下來,六輛行天橋被毀了三輛。
「進攻!」趙誠重重地揮了揮手臂。
敵軍死者的屍體被水澆成了冰柱,秦軍面無表情地抬頭這種冰柱從高台上拋下,順著冰砌成的滑道飛快地向下瀉去,直至最後被城牆擋住。然後更多的冰塊將死屍埋葬,包括蒲鮮萬奴的元帥完顏子淵,冰城漸趨成形。
蒲鮮萬奴呆坐在宮中,聽著部下傳來的一個又一個壞消息,他萬念俱灰,放棄了指揮。偌大的一座宮殿中,只有他和宰相王澮兩人,他們在等待最後死亡時刻的到來。蒲鮮萬奴的長子帖哥仍然沒有放棄,他正帶領五千精兵擋在宮殿之前,做著殊死抵抗。垂死之扎蒲鮮軍令,爆發出最大的勇氣,令首先奔到宮城的田雄受挫。
「上啊、上啊!」
「不好,秦軍上來了!」蒲鮮軍驚呼道。
蒲鮮萬奴至死仍不肯投降,他狂笑著將他所有的女人斬殺,沒有放過一個人,他要這些女人為自己殉葬。宰相王澮也早京自盡而死,機關算盡,終是過眼雲煙。宮殿外的喊殺聲仍起此彼伏,蒲鮮萬奴手持著火把,盯著這豪華的宮殿,他在狂笑,似在肆意嘲弄著自己。
「你讓為父往哪裡去?天大地大,天下已經沒有我們父子容身之地。」蒲鮮萬奴哀號道,「死了好,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朕哪裡都不去,這裡是朕的皇宮,我大夏國的皇宮,我女真人興起的地方。」
秦軍硬是用冰與屍體在上京城的南邊鋪成了一道寬約八百步的通道來,秦軍將士可以據此直抵城頭,令高大結實的城牆失去它本應有的作用。凌去非在北,郭侃在東,古哥在西,堵住了上京城其餘三面,防止敵軍突圍。
曹綱從內宮之中找到一具被燒焦的屍體,呈現在趙誠的面前,又一個梟雄死在秦王的面前,卻不令他有太多的興奮。
諸部紛紛吶喊著奔著城來,行天橋,雲梯紛紛搭上了宮城,衝車、尖頭木驢狠狠地撞擊著宮門,最終將宮門撞出巨大的窟窿來,無數將士爭先恐後地從缺口湧入,殺向了宮內。
宮城之外又燃起濕木、馬糞,利用風向,將煙塵吹向了宮城的上方,將宮城包裹在煙霧之中,令守軍不得不眯縫起雙眼,視線迷茫了起來。用火藥與毒藥摻雜在一起製成的毒氣彈也被巨弩投向敵軍之中,宮城之上一片驚呼,併發齣劇烈的咳嗽聲。
陳不棄見城門一開,立刻指揮著賀蘭軍蜂擁入城。重甲騎軍在街上橫衝直撞,如洪水猛獸,將擁擠在街道上的敵軍衝散,敵軍一時間被逼退。利用此機會,田雄、張柔、史天澤、汪世顯、何伯祥等相繼深入城中,立刻如狼入羊群,掀起陣陣血雨腥風。
雪亮的長刀閃過,曹綱劈向了刺來的向桿長槍,又一手按在城垛之上,翻身躍上了城頭。他立刻如跳入羊群的猛虎,睜開血紅的雙眼,掀起了道道血箭,殘肢在空中飛舞,他悍不畏死的氣慨令敵軍心膽俱裂,紛紛躲避著這個殺人魔王。
手中的鋼刀丟在了地上,蒲鮮萬奴悲哀地坐在鑲滿金玉的寶座之上,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對身外之事置若罔聞。
「慌什麼慌,我們父子大不了死在一起!」蒲鮮萬奴怒道。
利用箭石與煙霧掩護的這個空當,六輛有六隻輪子的行天橋被親衛軍推向了宮牆上,巨大的梯子上面有鐵鉤牢牢地嵌在牆上。
「弩箭手保護!」曹綱命道。每一輛行天橋之下都有一營士卒手持著弩弓保護,射殺任何在城頭出現的敵軍,其他人趁機攀城而上。
更多的人從城頭上扔下繩索,從城上躍下,卻被等待多時的敵軍亂刀砍死、射死、刺死。城內城外響成一片,雙方忘我地廝殺著。
「放箭!」張柔指揮的弓箭上從城頭上居高臨下,在城內方向織成了一道箭雨,為拾繩而下的士卒掩護。汪世顯親自帶人下城,硬是將敵軍逼退,源源不斷的秦軍下了城牆,他們迅速地從內打開城門。
「父皇,敵軍勢大,亡我之心不死,城破是早晚之事,父皇不如突圍吧?」帖哥急道。
蒲鮮萬奴聞言,在女人的身上打了個冷顫。他有條不紊地穿戴起自己的衣冠,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被毒煙熏得暈頭轉向的蒲鮮軍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們冒著箭雨,將檑木推向,將如螞蟻般往上爬的親衛軍撞翻在地。
帖哥在恐懼之中徒勞地還擊著,身邊的親衛越來越少,一支長槍刺中了他的小腿,他吃痛地跪倒在地,更多的秦兵涌了過來,令他雙臂招架不及。終於,曹綱的一把長刀砍掉了他身上的零碎,也劃破了他的腰腹,汪忠臣的一桿長槍刺入他的腹部,將他的腹腔搗爛,體內的鮮血奔涌而出。他回頭忘了一眼宮內,見宮闕深處火光升起,他悲哀地重重倒在地上,再也無法戰起來。
「好,准!」趙誠點頭同意道。曹綱興奮地轉身備戰去了。
身先士卒的田雄,身上又掛了彩,此刻一停了下來,又感覺到身上數處傳來的劇痛。抬眼望處,秦軍大部會集在宮城之前,將宮城圍得密不透風。秦王趙誠也趕到此處坐鎮。
「殺、殺!」諸部齊聲吶喊,紛紛將帖哥這五千兵馬當成了囊中之物。箭矢在人群的頭頂上飛來飛去,長槍被士卒當成標槍投了出去,然後又帶著血肉被扔了回來。鋼刀帶著狠意劈了過去,再也沒有被收回。雙方忘我地廝殺著,熱血飛濺,將宮殿外的磚石染成赤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