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九重天闕
第九百九十九章 無限惆悵待來生
但莫輕舞就算是前世今生所有智慧都融合，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抱著的這個小傢伙，委實是一個大大的怪胎。
法尊一生功過，如今已是無法評論，如今人死若燈滅，什麼事情，也都歸於虛無，既然無法蓋棺論定，那便是人死為大，化作一聲嘆息。
楚陽撓著頭，情知真正的麻煩來了，湊上去正要解釋，卻見小傢伙鬼頭鬼腦地伸出頭看著莫輕舞，道：「爹爹，這就是母親常常說最對不起的輕舞媽媽嗎？」
然後，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忍不出長長的輕輕嘆氣。
法尊張大了嘴，窒息一般的輕輕往外呼氣，終於顫抖道：「我馬上就要走了，再會無期了……楚劍主，莫要忘記你的承諾啊，對我的承諾。」
「輕舞媽媽你跟我母親的感情是不是特別的好？」
「……無限惆悵待來生！」楚陽輕輕一嘆，替他續上這首詩的最後一句。
「我老是聽我媽媽說你會是他一輩子最好的最好的……」
鐵補天的事情，莫輕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小陽，嗯，真好聽的名字啊。」
終於，空中人影飄飄，一個個人影閃現出來。
法尊無比眷戀地望著九劫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胸口之外的鋒利劍鋒，臉上儘是一片滿足，一片愴然，聲音竟然有些哆嗦，有些那種心悸的顫抖的長嘆道：「兄弟……兄～弟～～兄弟啊……」
「真的嗎？」
「嗯，你媽媽也是個好人……」
眾人面對著這樣的法尊，一時間竟
楚陽打了個寒顫，突然一把抓過來兒子抱在懷裡，問道：「你小子怎麼來的？你母親呢？她沒事吧？」
無視了楚樂兒極力的阻攔，小傢伙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來：「哇，我最喜歡讓又親切又溫柔的輕舞媽媽抱了……」
下面眾人見到楚陽等人一個不少，且都身體完好，這才鬆了一口大氣，那顆心終於能安在了肚子里，瞬時歡聲雷動。
「母親叫我小陽。」
楚樂兒抱著鐵楊過來：「大哥。」
楚陽愕然，自己被人教訓，被人訓斥，還成混賬東西了！
……
話音未落，已經被一大巴掌拍在屁股上：「你這個小混蛋，你這不是要了你媽的命么，你怎麼敢這麼干……」
他似乎是想要做一首詩，一首臨終而做的詩，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對這位顛覆了天下、毀滅了世間，卻又無限惆悵無限遺憾無限悲苦的一代梟雄……真誠的祝福！
莫輕舞瞬間就暈了，心中更是莫名的歡喜起來，拍拍手道：「那……寶寶讓輕舞媽媽抱抱好不好？」
這些條件，委實是缺一不可的，缺乏任何其一，都難達成眼前的結果。
看著莫輕舞抱著孩子在兜著圈兒的玩，一大一小不時地發出純真、歡樂的笑聲，楚陽一雙眼珠子都瞪成了鈴鐺，突突的幾乎突出眼眶。
「輕舞媽媽更是好人……」
「死了。」楚陽嘆了口氣，道：「形神俱滅，死在九劫劍下……」
在莫輕舞眼中，這
看著風雨柔，忍不住撓了撓頭：這是我兒子還是你兒子？怎麼你比我還著緊？跟你有一個銅錢的關係嗎？這叫什麼事啊？
——楚陽之前最最擔心的問題，讓兒子兩句話就給全盤解決了，而且還是不著半點痕迹解決了；整個過程是那麼自然、那麼的和諧，那麼的順理成章。而且，還給莫輕舞和鐵補天之間以後的相處，打下了太牢固的基礎。
小傢伙頑皮的眨眼：「母親還好啊，這次我是偷偷來的，母親不知道我出來了……」
或者第五惆悵並不是這樣想的，但這一句，卻是楚陽對他的祝福。
「人生在世，真是不能踏錯一步，一失足成千古恨，欲回首早已萬年……萬萬不要行差步錯啊……」莫天機深有感觸地嘆息著。
這件事的曲折，莫輕舞也曾細緻的了解過；但，就在看到鐵楊的這一刻，莫輕舞心中的感覺，還是很複雜的。
楚陽剛剛落地，風月等人就圍了上來：「法尊呢？沒被他逃掉吧？」
至於顧獨行等人，更加是大眼瞪小眼。你我互相瞅。
楚陽手上用力，欲要抽出九劫劍；但就在這一刻，法尊的靜止不動的整具身體突然消散開來，化作了星星點點的光點，從他的手腳四肢開始，漸次的化為虛無。
天地之間，再現曙光，不過片刻，魔
「哎……」風月二人臉上既有歡喜，也有惆悵，輕聲道：「死了……也好，也算是他的解脫吧……」
「當然呀，我從來不說謊……」
楚陽與莫天機有些悵然地看著面前虛空，同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小鐵楊的一句話勝過某閻王說十句，說一百句，那一句『母親常常說最對不起的輕舞媽媽』，瞬間就抵消了莫輕舞心中所有的塊壘，湊上前去，有些忐忑地問道：「你母親……真的是這麼說的？」
他突然靜了下來。
顯然，萬多年的豐富閱歷讓大家都明白了莫天機說這句話的意思。
莫天機鄭重道：「法尊就是法尊，不是別的任何人……這一點，請大家要千萬記住了。」
然後，九劫劍身上突兀地發出一種異常強烈的巨大吸力，如同長鯨吸水一般，將周圍的魔霧瞬間吸入九劫劍中，點滴無遺。
然後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來一個孩童似的純真笑容，喃喃道：「若真如此，我多快活……」
「啊？」
楚陽心中酸澀，道：「絕不會忘記的；第五惆悵，曾經的九劫第五，你註定永留史冊；在你的兄弟心裏，你只會是當年的第五惆悵！絕不會有任何改變！為禍人間的，就只是天魔種子，法尊而已……」
楚陽氣極。
下方眾人早已經等的望眼欲穿，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天空，脖子都仰得酸了。
正是楚陽等一干人。
「爹爹，我這次出來啊，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件事，一件很
楚陽湊上耳朵想要聽清楚他最後說的是什麼，但法尊已經全然沒有了氣息，眸子中卻滿是憧憬，臉上儘是遺憾，他的手指，依然眷戀的撫摸在九劫劍上，但整個人卻已經變得死寂。
楚陽一怔，卻見莫輕舞已經滿臉放光。
他死了。
一邊，一身紅衣的莫輕舞有些目光複雜地看著鐵楊，輕聲道：「楚陽，這真是你的兒子啊？」
第五惆悵的瞳孔此刻有些散大了，似乎無意識地問道：「是么？真的嗎？」
天光明媚，山河萬里，一派祥和之象。
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深情眷戀，那樣的懷念，那樣的酸澀，一滴滴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有些眼淚湊巧落在九劫劍劍身之上，順著劍身，流進自己胸口。
良久良久，他緩緩的低聲吟道：「生死不過一場空，兄弟到頭也關情；恨我全無輪迴力……」
小傢伙使勁兒點頭，表情純真無邪：「輕舞媽媽，你好漂亮啊，看起來就好親切啊，好溫柔，好體貼啊，我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媽媽呢，太幸福了……」
舞絕城凌暮陽等人深深點頭。
他的眼中的眷戀，臉上的遺憾，也終於盡化光點，在空中徐徐飛舞，然後一一的熄滅，最終消失在整個天地之間。
所以莫輕舞理所當然的就信了。
一聲嘆息，飄散在虛空，裊裊散去。
打了一巴掌，卻又覺得心疼，剛要撫慰，已經被風雨柔橫眉立目的搶了過去，怒道
天地間，原本法尊站立的地方，就只留下了那把紫氣瑩然的九劫劍。劍身光亮如水，靜靜地在空中閃爍。
「恩恩，咱們都是好人……」
小傢伙一根手指伸進小嘴裏咬著，一副我是寶寶的可愛模樣，貌似怯怯地看著楚陽，奶聲奶氣地叫道：「爹爹……」
……
小孩子的活潑粉嫩，莫輕舞對他自然是由衷的喜歡，但對於其中的微妙關係，卻又心中多少有些疙瘩。
楚陽一回頭，頓時嚇了一大蹦：「這小子怎麼會在這裏呢？誰把他帶到這裏了，這不是胡鬧嗎？」
——當然，之所以這麼容易，還是要有幾個前提，第一，莫輕舞深深地愛著楚陽；第二，楚陽始終沒有隱瞞什麼過什麼，一切都十分坦誠；第三，鐵補天早就接受了莫輕舞的存在。第四，莫輕舞前世的記憶復甦，雖然依然是今生的記憶佔據了主導地位，但前世的理性與習慣的順從於楚陽依然在潛意識之中存在。
楚陽嗤之以鼻：「你個小毛孩子懂個屁！居然也想要跟老子商量什麼事，還重要的事，你知道什麼叫重要嗎……」
「真可愛，你叫什麼名字？」
連本應該意見最大的莫天機，此刻也是摸著下巴，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楚陽，我說你這個兒子，真真是聰明的過了分……妖孽……妖孽啊。」
第五惆悵已經去了。但天地之間那一股惆悵的意味，竟是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