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梵城
第六十八章 陰謀與悶棍
震波從結界里傳了出去，恐怖的威力直衝星球赤色氣漩之中，嘶嘶勁氣如箭疾飛，沖得氣散霧飛，大紅氣漩頓時散了形狀，就像是散黃雞蛋一樣，成了平平的一攤，像個大紅斑。
……
易天行眼睛微眯道：「所以本為佛土中心的須彌山，在五百年前，反而成了最可能動搖佛土根本的禍患，所以阿彌陀佛下大願力，竟妄想一舉將須彌山剷除乾淨，再重築一座須彌山。」
「還是因為怕我那猴子師傅出來之後，要到處殺人？」
……
只聽得師公從樹下走了出來，淡淡說著話。
旃檀功德佛一拍大腿，叫好不迭：「正是正是，我都死不了，那兩位大菩薩又如何死得？那些羅漢又如何死得？佛土萬千信徒又如何死得？」
「師公，既然你不想走佛祖的路，都無法踏上那一步，那文殊、普賢，莫不如是，何必擔心？」易天行問道。
「果然迂腐。」易天行面無表情地想著，看著身前的師公，手略略一緊，那根黑鐵棒便頓時從尾指之上生了出來，實實在在地握在了手中。
旃檀功德微笑著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殺人的時候，又用過什麼理由呢？」
旃檀功德佛在一旁好奇地看著他。
旃檀功德佛的身邊一直無一物傍身，但不知為何，此時突然多了一枝錫杖出現在他的手裡。
……
易天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笑嘻嘻道：「師公先前還讓我不要對凈土殺人耿耿於懷，那又何必總對我那師傅殺人耿耿於懷？」
旃檀功德佛嘆道：「那也只是權宜之計，須彌山上無佛祖，阿彌陀佛接眾生往凈土，也是大德業。」
易天行聳聳肩，道：「別說出來，我煩著呢。」
易天行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斟酌半晌后道：「
他轉而道：「那佛祖的下落？」
「唉，隨你去吧。」
「怎麼辦？」易天行一挑眉毛，「等師公回人間，我們祖孫四代合力把那天袈裟和佛光破了，等師傅出來，我們就在省城重修一座須彌山，我看凈土方面還敢如何？」
易天行搖頭道：「金剛經有言，以色見我，以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凈土宗天天叫人念佛，這不是以音求又是何行？入了邪道。」他直是搖頭，其實他又何曾在乎過修行法門哪種正確，哪種入魔，只是立場不同，再看凈土宗，便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
易天行伸出食指，指著頭頂遮蓋了星球紅氣漩渦的果樹綠蔭，問道：「這星球哪裡來的果子？」
敲暈了再帶走如何？
狠狠的一棍正好就是砸到那錫杖之上，硬碰了一記，砰砰作響。
旃檀功德佛似乎自己也有些疑惑，撫摩著自己手中的錫杖，異道：「一直在用你支著果樹的垂枝，為何這時你出來了？」轉首望向易天行，更是疑惑無比道：「童子為何要敲貧僧一棒？」
易天行正拿著那根黑鐵棍，滿臉的驚駭，瞳中全是不可思議和尷尬。
這樣的驚天一棍，居然讓師公這樣輕描淡寫，不，應該說是糊裡糊塗地接下來了！
……
旃檀功德佛幽幽道：「先前你與我詳參佛祖之意時，也曾明悟，有生皆苦，輪迴不爽，已然想到這一層，又何必對於西方凈土的行事，耿耿於懷。」
「我想說的很簡單。」易天行接道：「我認為阿彌陀佛看見佛祖沒了，便想自己當佛祖，所以才會不停地從人間撈人上來，信的人越多，小弟也就越多，
「只是你心中過於憂慮佛土自身的存在，所以才與阿彌陀佛達成協議，自囚於此，卻不是懷疑佛祖的選擇。」易天行微笑著說道：「師公，您在這個破爛星上呆了五百年了，為什麼沒有走上佛祖那條路呢？」
旃檀功德佛道：「這便是那日佛祖與他在果園裡談話后，他一發蠻捏碎的果核，我無意揀了來，不料竟然能在這裏長了出來。」他輕輕拍打著已經有些茁壯的樹榦，笑道：「這地方不大好，弄水弄土都蠻難，所以長了五百年，也只長了這麼粗，多了這麼些株。」
易天行語塞。
只是……觀音大士讓真武大帝上位，真武大帝又造反，這又是為了什麼？
易天行皺眉道：「事情怕不是這般簡單。我總覺著大勢至菩薩下手太狠了一點。」他旋即微笑道：「師公不知，五百年前，也就是佛祖離開須彌山之後，人間出現了一些很湊巧的事情。」
「不錯。」
「凈宗初行於晉，其後慧遠大師被奉為人間凈土始祖。但真正凈土宗開始在人間興盛，卻不過是這五百年間的事情。這時間段太過巧合，想那些凈土和尚說甚阿彌陀佛憐末生根鈍，是以發多少大願，只要人人勤念南無阿彌陀佛，便能死後赴西天凈土。」易天行嘲笑道：「這套法子倒確實能唬人，誰叫便宜呢？」
和日光菩薩打了一架，讓他如今是信心完全爆棚。
易天行搖搖頭，冷冷道：「佛祖到了那個層次，我可沒那麼高風亮節。有生皆苦？老子活的快活的狠，跟葉相打打屁挺高興，萬一葉相又被宰了，再等他長到能和我聊天打屁的年紀，我又要等二十幾年，哪有這麼多的凈土時間。」
易天行早就猜到了，心想這師公
……
悟能痛哭流流涕，也勸不動這迂腐佛爺，易天行把心一橫，就想了個欺師滅祖的很招。
……
旃檀功德佛忽然頓了一頓，掃了易天行一眼。
……
至少他想死便能死了。
「阿彌陀佛為了整個佛界的安寧，所以斷然不肯讓佛祖已歸寂滅，再不重臨的事實傳播出去。而當時普賢菩薩與文殊菩薩領著須彌山三十六羅漢在各界尋找，若真被普賢文殊參透了佛祖之意，身為佛祖的脅侍菩薩，他們一定會稟承一顆虔誠之心，將佛祖所悟傳遍三千世界。」他頓了頓，「而那樣，三千世界將不得安寧。」
「童子究竟想說什麼？」
這些話，易天行一直沒有與人說過，只是自己埋首故紙堆里推出來的。而在人間的時候，他一向喜歡裝傻充渾，自然不會多說。
妄想二字用的很囂張，很咬牙切齒，易天行從先前到現在就一直覺得整個事情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謬感，居然就為了遮掩一個老和尚的死訊，居然死了這麼多人，普賢慘狀暫且不提，光想到葉相被打死一次，復活一次，又被打死一次，靠，凈土玩殺人遊戲咩？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旃檀功德佛搖頭：「他出來后，又要殺人。」
旃檀功德佛又嘆了口氣：「那你準備怎麼辦？」
易天行此時卻想到另外一個大人物。想那真武大帝起初也就是北方的一
……
旃檀功德佛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如此。」在這位新晉佛的心中，阿彌陀佛為了佛土安寧，做出這些事情，倒也算不得大錯。
旃檀功德佛被他纏的無法，嘆道：「你二師叔三百年前也千辛萬苦爬進來一次，當時在我面前跪了四十九日我都沒有動心，你又如何勸得動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左腳往前半步，右腳退後半步，左手緊握棍尾，右手似虛未虛掌住棍身，運足全身氣力……然後朝著師公的腦門上，狠狠一棒砸下！
旃檀功德佛點點頭。
他問師公，師公聽不懂小弟是什麼意思，只知道一昧合什道：「罪過罪過。阿彌陀佛怎會有此想法？即便佛祖不在，接位之佛乃是……」
「師公，你是佛祖的徒兒，一定很相信佛祖的話吧？」
旃檀功德佛語塞，他哪裡不知道，只是心疼那猴兒，盼著猴兒早日真正晉入佛位，所以才這般不願意猴兒大鬧凈土。
旃檀功德佛一怔，沉默半晌后，方始悲哀說道：「何嘗沒有嘗試過？只是……佛祖找到的法子，我卻找不到。」
看奧利弗斯通的片子看太多了的易天行，終於不可避免的陷入了陰謀論的美妙想像之中，興奮道：「阿彌陀佛要上位，觀音有點兒別的想法……唉呀呀，好多陰謀。」
「兄弟們，大家都別練佛啦。都他奶奶的是假的，大家都聽我的，把手中的刀子舉起來，往自己肚子里最軟的地方剁下去！修佛是為了蝦米？修佛就是為了自殺！」
……
「罪過罪過，言語不凈，是要下拔舌地獄的
易天行被憋得不行，罵道：「我總比大勢至菩薩強，那殺手菩薩為了如此荒謬的一個理由就在人間對須彌山的人趕盡殺絕，這還算什麼菩薩。」
……
一聲巨響，在紅色的星球上響起，震得那青青果樹上的結界如水波般激蕩，似乎隨時可能湮滅。
易天行知道師公擔心的是什麼，師公擔心文殊菩薩知道佛祖最後的遺旨，立馬拔刀自刎，或者在自刎之前，現出菩薩寶身，昭告天下佛教信眾。
這是打悶棍的營生——知道師公是真正的佛位，是如何也打不死的，易天行自然不會手下留力。
旃檀功德佛愁眉苦臉道：「有何好笑？」
白衣飄飄，有若童仙的葉相僧，現出菩薩寶像，左青龍，錯，左青蓮，右寶劍，一腳踩在桌子上，對著滿地拜倒的和尚居士們喊話。他滿臉狂熱，迎著東方的朝霞，紅光映照在孩童般的美面之上，顯得有些扭曲，狂吼道：「看！佛祖已經抹脖子了，我們還等啥？」
「沒什麼，沒什麼。」易天行連連擺手，終於忍住了笑意，想了一想。
易天行像趕蚊子一樣的揮揮手，滿不在乎道：「我都修成菩提心，假假也是半個大菩薩了，古語刑不上士大夫，佛祖也說過，地獄不關菩薩。」
旃檀功德佛悶哼一聲，道：「胡亂殺人，也不過一莽夫。」
果樹林子被勁風吹的落了滿地果子。
……
這老佛爺究竟有怎樣的實力？
……
佛祖看來果然厲害，比諸泯泯眾生，至少有一點要強。
一棍，狠狠的一棍！
「南無我佛。」旃檀功德佛嘆道：「這可如何是好？」
易天行從這種可愛的幻想中脫身而出，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捂著肚子在果樹下打滾。
……
易天行抹了一把空汗，心有餘悸道：「那便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