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空城
第二十二章 斬首（中）
殺戮再次開始。
戰鬥已經打響了些時候，只是兩父子身上天火厲害，那些凈土強者根本無法近身。
……
這是彌勒與西方凈土之間的戰爭，日光菩薩已經代表東方凈土表示了中立，易天行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哪方的神通精深大菩薩會摻雜到這個事情當中，他不免有些好奇，有些疑慮，不知道來者是友是敵，更隱隱有些不安，怕是自己猜想的那位。
轟的一聲巨響，與這樣溫柔的接觸相比，顯得十分的不協調。
易天行提醒自己的兒子：「省點兒力氣燒，看你身上火苗子越來越少了，萬一燒光了怎麼辦？」
若大勢至離開，就憑這些凈土的羅漢們，確實無法攔住他們父子倆。
對於那些滿天菩薩羅漢來說，這是瓶子該思考的問題。
那個該死的葉相。
羅漢菩薩們紛紛合什，對著那道氣息探了過去。
大勢至菩薩就這樣踩在金棍的頭上，身後是幽深的宇宙，身上廣袖輕拂，看著飄然清麗。
而這些羅漢，都沒有了頭顱，那些頭顱，都已經被火中的凶煞全數焚盡。
雖然如今的易天行連逢奇遇，有無數的老師朋友助他修行，但雪原扎什倫布寺中普賢大菩薩的慘象，梅嶺至省城的大逃殺，諸多記憶，都讓他清楚地明白，以他如今的修行境界，正面對上那位恐怖的大勢至菩薩，決然無法討到太多好處。
「好。」易朱吐了口唾沫，一點火星離唇，照亮了身前的空間。
不過西方凈土的羅漢菩薩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身上的湛湛寶光，正好是天界氣息中最適合抵擋高溫的那一種，雖然在易朱的火翅下看似一觸即化，但那清湛之光實在境界頗高，易朱天火疾出，在瞬息間將體外天火溫度提升至可怕的境地，竟顯得有些難以為繼，似乎體內的火元暫時空了。
葉相的
……
易朱聳聳肩，伸出兩根指頭從易天行的手中捏過劍柄，抽抽鼻子道：「不大喜歡用這個。」
他輕輕一指正點在易天行的眉心處。
甚至比那個瓶兒處的氣息還要純正一些。
……
緊接著，那隻腳上的皮膚也碎了，露出如同蛛網般的血色來。
但金棍宏大的力量，終究也只能侵殺到腳踝處，再也不能向上一寸，一寸都不行。
……
「扯呼。」候補佛易天行如是說。
之所以易天行會這般說，是因為他很擔心葉相，所以刻意作的兇惡些，扮出魔王模樣，想將大勢至留在此處——葉相是想救他，他想救葉相，這一切，便是為了那華麗嘀愛丫！
……
更何況那人還在藍色星火闌珊處，遠遠綴著，不知何時發動，如何發動。
易朱的目光在那道氣息上一掃而過，撓頭道：「師傅的膽子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大？」
那畫面里的眾僧，易天行並不熟識，但他死死盯著坐著演教寺門檻上的那個清俊小和尚，咬牙切齒道：「他為什麼離開省城了！」
很明顯，那個幽幽發光的瓶兒也不知道，隱隱可以看見瓶口向著下方微傾，似乎在傾聽那個氣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有你這麼一根大柴火，怕什麼。」易朱抿抿殷紅的朱唇，嘻嘻笑道：「接下來怎麼辦？」
兩聲厲喝從易天行與易朱的嘴裏同時爆了出來，一個粗獷有若雷聲，一個清亮有若鳳鳴。
淡淡血紅的火苗在易朱肋下的雙翅上燃燒著，火光有些幽暗。
那個瓶兒動了動，瓶身上的幽光微微流動著，就像一個美人的眼波在輕轉思考。
……
那雙赤足的指甲上染著瓔珞之色，十分美麗。
……
遠處那個幽暗發光的瓶兒也忽
「廚藝也能用來殺和尚啊。」
……
「傻子葉相。」易天行雙目微閉，不知看著腳下哪方空間，幽幽道：「佛祖以身飼鷹，那是因為他反正死不了。他玩這出捨身救人，難道不知道大勢至殺死他會很輕鬆嗎？」
易天行耷拉著的眉毛，忽然如劍一般豎了起來，看似欲擇人而噬般憤怒。
空間之中，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傳了過來，迅疾彌散開去。
小傢伙看了看四面八方的羅漢菩薩，道：「到處都是禿驢，往哪兒扯去？」
而在人間刻意露出氣息的，乃是佛祖座前大弟子，須彌山的頭號繼承人，西方凈土的五百年血仇所系。
※※※
「果然是那個蠢貨禿驢。」
「怎麼辦？」易朱捏著小拳頭，看著他。
……
那個漂亮的葉相。
易朱的師傅自然就是葉相。
接下來怎麼辦？
尤其是幽藍星辰的最後方，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小瓶子正發著幽幽的光芒，似乎就像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隨時準備發出最恐怖的一擊。
……
卻在瞬息之後，戛然而止。
……
……
……
滿天緩緩流淌的星辰停了下來，露出那些密密麻麻的羅漢菩薩面目。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
但偏偏那隻腳，卻輕描淡寫地踩在了棍子的最前端。
五台山上，文殊師利般若經的頌經之聲，竟然直衝天穹，將這片幽暗中夾著血腥的空氣沖洗的乾乾淨淨。
而那隻腳也咯嗒一聲，發出了一聲脆響，草鞋從最前端大拇指處的系帶處斷裂，然後沿著草鞋的構造向後侵伐，寸寸而斷。
但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手。
「誅仙劍。」易朱馬上認了出來。
易天行自己也不知道，前方的道路被全
易天行也不看他，反而是微側著頭，與那個瓶子微傾的方向一致，投向宇宙間的某處。
被眾人圍著的，乃是今世的彌勒，西方凈土的心頭之患，阿彌陀佛最不願意看見他成長起來的人物。
「護著我。」易天行淡淡交待一句，便盤膝坐在幽深的宇宙空間里，結了一個散蓮花座，以自己最精深的蓮花童子座印開始體悟這道氣息的來歷。
「咋了？」
這是日光菩薩昨天在法會上送還回來的，易天行離開普陀的時候，自然不會不將自己這把寶貝帶走。
而金棍巨大的威力被這隻腳止住，力量傳了上去，竟生生將那腳指甲上的顏色都震碎了。
如此純正的佛宗氣息，自然是位大人物。
「光憑火燒怎麼能行？」易天行冷笑道，指著滿天的凈土羅漢說道：「這和燒雞是一個道理，這些羅漢菩薩們身上的寶光，就像是一層保護膜，就像厚厚的老雞皮，如果直接燒的話，很難燒透，如果你用劍把他們斬成一塊一塊兒的，再來燒，就容易燒粑了。」
易天行幽幽的目光穿透無數羅漢菩薩組成的星辰之幕，望向那個瓶子，忽然間眉頭微微顫動了一下，望了正在身旁以火鳳之勢遊走的易朱一眼。
引動得他與那瓶兒同時投以無上關注的氣息，漸漸在戰場之中凝結了起來，隨著湛湛青光閃起，構成了一道畫面：這畫面是人間的故事，似乎是誰正在那座青山裡開著法會，法力驚人，上動天聽，竟然將氣息生生傳到了天界。
腳踝那
「涼拌。」易天行冷冷回答道，看著身前頭頂腳下的無數凈土羅漢菩薩，右手一領，金棍橫在胸前，右掌握住棍頭，緩緩從裏面拉出一把亮晃晃的劍來，那柄劍身上鑄有符紋，一股古意從劍身上透了出來，極寒極厲，似乎已經飲過無數神佛的鮮血。
「萬事皆能入道嘛。」
……
似乎是在權衡著應該如何取捨。
易天行滿臉冷笑，唇角譏誚十足，眼眸里卻不期然地閃過一絲怎也遮掩不住的深深擔憂，罵是罵了，卻是心疼的那種罵。
滿天的羅漢菩薩也動了動。
腳面與棍頭一觸，金棍頓時停止了揮舞之勢。
……
易天行手中的金棍乃是石猴所授，其勢如雷，其動如靈，便在瞬息間，即能揮出數千棍去，一片棍影，根本不是肉眼所能看清。
……
一隻腳，一隻平凡無奇，穿著雙草鞋的腳，輕輕踩在了易天行的金棍之上。
這道氣息無比純正，夾雜五色之味，令諸天有若見菩薩寶像於前。
「為什麼人間的事情，竟然能傳到這天上？」易天行盯著那畫面中的五台青山。演教寺里眾僧，幽幽嘆息著。
他與對方同時感應到了這股純正的佛宗氣息，所以不免有些奇怪，是誰會在這個時候，刻意將自己的氣息神識散播到這個地方來——而且很明顯的，這股氣息雖然不是十分強大，卻是十分純正，在這宇宙空間的上萬名羅漢小菩薩包圍中，竟是清清楚楚地護著自己的層次，頓時突顯。
……
兩道火龍衝進了羅漢陣里，只見星星火光燃起，金棍與誅仙劍大殺四方，紛紛揚揚，隨處有羅漢屍身墮下，飄浮在並無重力的空間里。
滿天的羅漢菩薩也在此時停止了攻擊，易朱舞翅而回，冷然悍然守在易天行的身後。
……
……
對於那個瓶子來說，這是一個問題。
「那葉相師傅怎麼辦？」
一個瓶子破開空間的距離，從羅漢陣刻意讓開的通道處飄了過來，離易家父子約有數萬公里遠處，停住了身形。
凈土宗會選擇哪個來殺？
父子二人眼光一觸，便明白對方所思所想所籌所謀。
「扯蛋。」正牌佛鳥易朱如是應。
所以瓶子緩緩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易天行很確定，大勢至一定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此處，潛往人間。
淡淡佛息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與遠方几萬公裡外的那個瓶子一樣，往著中間幽深無底的空間里探去。
……
無論是哪一個人物，都是必須凈土方面集力而殺之的對象，而此時，卻偏偏一個在人間，一個在佛土，露出自己的氣息。
幽暗的空間里，似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兇險，但這兇險卻不知道何時發生。這種等待，總是讓人有些渾不著力的無力感。
正準備動手，易天行微微顫抖的眉卻帶著一絲愕然和憤怒耷拉了下來，顯得有些惱怒和強烈的不安。
那個故意去五台山開法會，一心想誘大勢至菩薩下凡，想為易家爺倆分點憂，所以找死的葉相。
父子二人講著這些不咸不淡的話，滿天的羅漢菩薩們的表情卻有些異樣起來，知道這二位一位乃是斗戰勝佛的弟子，一位乃是當年最兇惡的大鵬，聽見對方講著燒雞斬肉的事情，不免下意識地擔心起自己的寶身來。
他一定會出手。
「那瓶兒已經不見了。」易天行聳聳肩，「估計大柿子下凡殺他去了，我們趕緊殺光這些和尚，然後回家吧，只要把你師公救出來，這仇，總是可以報的。」
氣息消弭了開去，遙遠的人間五台山上的法會誦佛聲再也聽不見了，但佛界正在追殺易天行的這些強者們都知道，文殊菩薩……終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