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岐黃之亂（四）

肖遙見軒轅青木盛情難卻，實在是不好駁了這位恩師至交的面子，思躇著風孤星由鬼師伯照料當無大礙，只好應下了多留幾日再走。

軒轅勝連日里不斷的和胡公公等人勾連，軒轅青木盡數瞧在眼中聽在耳里，不禁對自己這個兒子更加的失望，正巧遇到肖遙來黃龍山求取岐黃丸，便索性也入了後山黃龍洞中開爐煉丹，只留得師弟司馬決明依舊代理門主之職，出面照應黃龍山上下日常。

那胡公公三番五次碰釘，竟然也耐住了性子不惱火，依然每日前來遊說不休，直到後來軒轅青木也躲入了後山黃龍洞中閉關煉丹，他見不著人了才漸漸安生了下來，卻是和軒轅青木的獨子軒轅勝的來往更加密切。

胡公公笑道：「軒轅掌門說的是哪裡話，貴門乃是中原九州杏林之源，且不論太醫院的御醫歷來便多出貴門，就單論軒轅掌門您在江湖上的聲望，就連蔣督公也是好生敬仰，胡某啊，只盼望著軒轅掌門您能早日養好了身子，那太醫院院使的印信必定虛位以待。」

瞧見肖遙到了，急忙讓他坐下，平復了一下心情，笑道：「肖遙賢侄，來尋老朽有事么。」

軒轅青木今日連得喜訊，獨子軒轅勝又彷彿大徹大悟更是歡喜，便拉著肖遙在這百草廳中敘話，時候一久便難免的聊到了杏林醫術上來。

這一下給軒轅青木帶來的衝擊，卻是比胡公公要離開黃龍山更為劇烈，軒轅青木自知對兒子軒轅勝疏於管教，又時常愧疚情之所鍾反而誤了軒轅勝母親的一生，這時聽到兒子竟然浪子回頭幡然醒悟，激動地喜不自勝面色潮紅咳嗽連連。

哪成想兒子軒轅勝卻突然雙腿一彎跪了下來，原來這軒轅勝此次卻是來向父親軒轅青木道歉的。

肖遙拱手道：「小子在黃龍山中叨擾多日，心中著實不安，今日以蒙軒轅師伯開恩囑人送來了岐黃丸，再不能厚顏滯留，更是心中惦念恩師，此次前來便是向師伯請辭的。」

軒轅勝趕忙起身，背對著軒轅青木走到一旁的茶几，給他沏了一杯茶恭敬地端了過來雙手奉上。

軒轅青木一心煉丹，司馬決明也被胡公公纏的怕了，又不大管得了軒轅勝，也就任由著他了。

軒轅青木不願在這件事上與這閹人夾纏，連忙轉移話題道：「山居簡陋，岐黃門素來清寡，這些時日著實讓胡大人受苦了，軒轅今晚略備薄酒為胡大人和諸位大人踐行，請胡大人切莫推辭。」

軒轅青木回到岐黃門百草廳，正要使人去找師弟司馬決明前來，商議晚間的宴席諸事。沒想到兒子軒轅勝卻先一步來了。

只是這胡公公畢竟是朝廷派下的宣旨欽差，岐黃門雖然是武林門派，但有些禮數卻依然不能短了的，尤其是這次軒轅青木拒不受封，更是公然掃了朝廷的面子。

軒轅青木不為所動道：「胡大人客氣了，勞煩胡大人在黃龍山等候這麼長的時間，軒轅青木已然十分過意不去，然則實在是軒轅垂垂老矣不堪大用，恐怕辜負了聖上和胡大人的這番美意，還望胡大人稟明聖上另請高賢，不要因此牽累敝門上下。」

胡公公一見軒轅青木來了，當即便起身熱情道：「軒轅掌門雜家可算是又見到你了，太醫院院使一事掌門考慮的如何了，雜家俗事纏身，只怕啊，是不能在黃龍山上敬候佳音了。」

這邊胡公公倒是領了幾個手下，接連幾日拜訪軒轅青木以求說服他歸順朝廷，只是軒轅青木意志甚堅，無論胡公公如何的威逼利誘，都只是一味推說自己年邁體衰難堪大任，讓朝廷另謀高賢。

軒轅青木順勢提及晚宴送別胡公公等人邀請肖遙同往，心底的算盤其實是準備著將浪子回頭的軒轅勝以及座下的諸位弟子一道介紹給肖遙認識下，以免日後行走時不識反鬧了笑話去。

直到軒轅勝愧容滿面的從百草廳中出來時，恰巧肖遙來百草廳尋軒轅青木辭行，見到軒轅勝出來正準備上前打個招呼，那軒轅勝卻是滿臉的倨傲，眼尾也不瞧肖遙一下，大搖大擺的走了。

如此一來二去時光飛逝，後山黃龍洞中的軒轅青木領著大徒弟武丹華和一眾內門弟子剛將岐黃丸煉製完成，就聽門下弟子來報，說那胡公公竟然準備舍了黃龍山回順天府去了。

只見這軒轅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時哭訴自己不該功利蒙了心竅罔顧祖宗宗法，一時又說道自己平日里不該自恃身份欺壓同門，更不該因生母病逝而對父親心生怨恨不盡孝道。

黃龍山地氣充足靈藥叢生，客居在此的肖遙每日在黃龍山中不是尋司馬決明探討醫道，就是在自己客居的住所打坐練功，倒也充實不覺時日流逝。

這一下卻是難料之喜，要知道這胡公公已在黃龍山滯留月余，岐黃門上下除卻軒轅勝和少數幾個弟子外，無不深受其擾。

肖遙追隨鬼三姑鬼師伯日久，在醫道上已經有些根底，但是卻仍差了這岐黃門掌教天下第一神醫軒轅青木不知多少去，只覺得面前的軒轅青木字字珠璣每每直切醫理根源，短短几句便說盡精髓大有所獲，平心而論拋開醫術手段只單論境界，面前的這位『百善神醫』著實要勝過自家的『死生兩難』鬼師伯一籌。

但又隱隱覺察到軒轅青木和鬼三姑二人雖然醫術手段大相徑庭，但醫理上卻似同源而出，這時只道萬法同根不禁嘖嘖稱奇。

肖遙在這黃龍山中待了許久，但卻仍只熟識司馬決明一人，其餘的岐黃門核心弟子卻是一個不識，也怕就此回山被恩師責問失了禮數。

軒轅青木自從肖遙初到那日外，便躲入了黃龍山後山黃龍洞中煉製岐黃丸，少有和這位師侄見面，正想著等胡公公等人離去后多留肖遙幾日，好生照料招待一番，方對得起自家老友玄真，哪曾想肖遙這時竟然便心急著要離去，當然不肯輕易答允只是百般挽留。

這時軒轅青木心神搖蕩百感交集，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只覺得一股清涼入腹，眼淚卻不禁的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自從知曉了軒轅勝準備隨胡公公回順天府，軒轅青木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就失望的透了，但這時眼看分別在即，卻又不禁有幾分不舍，對兒子不尊祖訓入朝為奴的忿恨竟然也淡了幾分，剛想囑咐軒轅勝幾句，讓他日後在順天府小心行事。以及如何聯繫岐黃門幾位做御醫的弟子時。

等到肖遙走進百草廳中，軒轅青木兀自垂淚唏噓不已，不住的感念蒼天，若不是神明點化兒子軒轅勝萬不會這般大徹大悟。

胡公公笑著應下了，直把軒轅青木送出了客居之處，還在殷殷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