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四海
第十七回 暫避鋒芒（三）
張敬修哭道：「張某人文不成武不就，無寸功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卻屢屢累及旁人，拖累諸位英雄豪傑，實在是羞於苟活……」
後來張敬修被蕭遙帶回了荒園，餵食了師伯死生兩難鬼三姑給他的解藥，張敬修雖然服下了解藥，但是因著體質太差又有傷在身依舊昏迷不醒。
張敬修道：「張某記得了。」
蔣精忠慢慢將手中的銅鏡放下，從桌上拿起一隻羊脂玉瓶，打開瓶塞道出一些百花玉露塗在手上，細細的揉抹了一陣子。
既然李永華來到了蔣精忠的營帳，那麼帳外的事情就一定已經得到了解決，這便是蔣精忠的規矩，也是東廠的規矩，東廠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東廠不養辦不成事的廢物。
先是走到鬼三姑端坐的大石前，對著師伯鬼三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道：「師伯，我回來了。」
東廠行軍大營。
兩位小太監站在旁邊戰戰兢兢的用象牙梳，小心翼翼的為蔣精忠梳理著銀髮。
見到蕭遙終於回來了，齊谷明急忙歡呼道：「蕭師弟。」
兩位小太監這才如蒙大赦一般退了下去，這兩個小太監已經是伺候蔣精忠梳洗的第三十對小太監了。
谷有道將蕭遙拉到一旁，最後叮囑道：「蕭兄弟，你此行北上需要加倍小心，那蔣精忠正領大軍南來，千萬不要讓這狗賊遇上了，若真是遇上了能忍則忍能避則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起衝突，這蔣精忠武功極高，手下羽翼鷹犬甚眾濟南對付。」
蕭遙勸道：「張公子，你現在氣血兩虛，我給你開的葯還要堅持吃下去。」
「我們這些人出生入死要救的並不是張公子你一個，而是天下間的公理人世中的正義。」
顯然對於齊谷明而言，蕭遙不在的時候和鬼三姑呆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是一種煎熬。
東廠廠公蔣精忠，正在幾名小太監的服侍下將發冠摘下。
李永華恭聲道：「啟稟千歲，方才有人夜闖行軍大營，已經被屬下擒住關押起來。」
蕭遙進城前自是喬裝打扮了一番隨身
張敬修走到蕭遙面前，突然用力掙脫了攙扶他的幾位丐幫弟子，跪倒在地，先是對著蕭遙磕了個頭，隨後掉轉身來衝著四面八方的英雄豪傑磕了幾個頭，慚愧道：「張某人一介腐儒，一條性命輕如鴻毛，如今卻因張某之故幾次三番累的諸位英雄出生入死，諸位豪傑的恩情張某萬死難報。」
齊谷明道：「師弟，這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今天下奸臣當道閹黨猖獗，似是谷幫主他們這樣的忠義之士反倒處處處在劣勢，若是任由這些閹黨狗官排除異己殘害忠良，剿滅江湖門派，只怕過不了幾年這天下將再無一片凈土。」
谷有道說完后，李敬、行者武竹、李三通等各路豪傑紛紛走上前來與蕭遙道別。
等到蕭遙和這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各路英豪都見過禮后，正準備走的時候。
蔣精忠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彷彿在欣賞什麼似地，聽到有人夜闖行營，卻是眉頭都沒有輕微抖動半分，隨口道：「哦？」
蔣精忠蔣百花玉露仔細的塗抹均勻后，這才緩緩道：「永華，先前帳外因何事喧嘩。」
若是換個人處在蔣精忠此時的位置上，知道有人夜襲大營即便不惶恐不安，也必定瑞瑞不安，也只有蔣精忠這般的人物，能有如此處變不驚的定力。
死生兩難鬼三姑是獨自坐在一塊大石上，彷彿靜思些什麼事情，而不平少俠齊谷明卻是愁眉苦臉的守在大石不遠處，整個人看起來無精打采之極。
李永華的身材已然可以稱的上高大魁梧，但是卻仍矮了站起身來的蔣精忠半頭，相比于李永華身上虯結的肌肉，蔣精忠的身形開上去卻像是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富家公子。
「難道你以為我們就只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么？沒錯，令尊張居正張大人為官清正為國為民令人欽佩，但若是張公子你本
張敬修知道后，顧不得自己重傷在身，非要來謝過蕭遙不可，那位丐幫弟子扭他不過，又怕他出什麼意外，只得把他架了過來。
蕭遙牽著韁繩往戴雲山脈外行去。
張敬修此時已然熱淚盈眶，在蕭遙的攙扶下站起身子，拱手致歉道：「張某失言，還請諸位英雄海涵。」
等到眾人行進了戴雲山脈，鬼三姑更是避開了眾人，選了另一處山谷歇腳。
這象牙梳的材質乃是緬甸國一頭鎮國瑞獸白象的象牙。
蕭遙要與谷有道等人作別，留在這裏保護鬼三姑的自然是不平少俠齊谷明。
齊谷明道：「師弟你也是，這一次你護送師伯北上，路上一定要小心東廠廠公蔣精忠，傳聞此人武功極高深不可測，甚至並不遜色師父他老人家多少，你行路小心好好保護師伯。」
突然被一人叫住「蕭大俠，請留步！」
蕭遙點頭應下，最後衝著谷有道拱手道別，又向著不遠處前來送行的群雄拱了拱手，往前去尋師伯鬼三姑了。
這才緩緩地轉過了頭來，從金絲楠木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來。
蕭遙扭頭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此次從開元寺藏經閣中救出的，前朝廷首輔張居正的長子張敬修。
走了沒多久，在官道上遇到一支商隊，蕭遙怕鬼三姑年邁不堪久行，想要出錢買下一匹馬來，誰知道這支商隊馬匹也並不富裕，最後只賣了一頭驢子給蕭遙。
蕭遙也拿自己的這位師兄沒什麼辦法，齊谷明這時的喜悅和他不在時的鬱悶，完完全全的寫在臉上，這也難怪鬼師對待自己和自己這位師兄截然不同。
福州府和閹黨派兵來追，昏迷不醒的張敬修被幾名丐幫弟子一路抬來，直到此時才恢復了神智，從守候在床邊的丐幫弟子口中得知，是一位名叫蕭遙的少年英雄救了自己。
兩位小太監戰戰兢兢的用象牙梳給蔣精忠梳
昨夜眾人奇襲那支騎兵時，繳獲了不少健壯的軍馬，谷有道讓蕭遙選兩匹代步。
當日張敬修被捆開元寺中為不被閹黨利用萌生死志，囚禁期間滴水粒米也不肯進食，後來因激怒南天霸被捏碎了位置，又被劉一手這些看守毒打，實在是到了性命垂危的緊要關頭。
「哦，永華來了啊，讓他進來吧。」蔣精忠慵懶道。
當年明朝立國之初國力強盛，緬甸國王為求自保獻上了一對鎮國瑞獸白象的象牙，後來這兩支象牙被明朝宮廷匠師製作成了兩支象牙梳，本來兩支象牙梳都是明朝皇室的藏寶，現在竟然有一支被神宗萬曆賜給了蔣精忠，足可見蔣精忠當前受寵的程度。
雖是牽馬而行，但是也就一天不到的功夫，便再度回到了福州城外不遠的地方，因著福州府的軍馬身上都有烙印太過惹眼，到了這裏蕭遙只得將那匹軍馬棄了。
蕭遙喝彩道：「谷大哥說的好，張公子你明白了么，你在藏經閣中說的做的大傢伙都知道了，你有你的凜然正氣，這些聚集而來的各路豪傑也有自己的錚錚傲骨，大傢伙去救你，只是因為你該救，並不是因為你是誰，你爹是誰，你快快起來吧。」
李永華心中一凜，他早知道面前的蔣精忠武功深不可測，區區一片行軍營帳大小的地方，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面前這位蔣大人的感知。
此時聽到谷有道再三叮囑終於忍不住問道：「谷大哥，難道你和這蔣精忠交過手？此人的武功當真極為高強么？」
蕭遙這才走到師兄齊谷明那邊，懇切道：「師兄，你這次真不準備和我一道回去么？」
等到蕭遙和谷有道這些人一一告別後，回到鬼三姑歇腳的山谷，就見齊谷明和鬼三姑猶如兩尊石像一般。
鬼三姑微微的點了點頭，慢慢的從大石上站起身來，蕭遙想要上前攙扶，卻被鬼三姑擺手拒絕了。
李永華低頭道：「屬下遵命。」這才敢站
蕭遙身為本屆華山少年英雄大會的冠軍，又是武林名宿忘憂真人玄真子的弟子，這一次和他們並肩作戰，更是讓這些江湖豪客們認同了蕭遙的品行，這樣的人物任誰來看，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對他們這些武林中人來說今日能夠攀下幾分交情無論如何都是好的。
蔣精忠顯然對這兩人的『忠心』『認真』還是比較滿意的，十多天過去了並沒有出現斷髮打結的失誤，這也讓蔣精忠好久沒有在沾染無謂的殺孽。
細細的黑眉，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嘴唇，再加上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任誰都無法否認蔣精忠是個極富魅力的人，只可惜這種魅力卻摻雜了太多不該屬於男子的陰柔。
沒有了發冠的約束，一頭炫目的銀髮傾瀉而下，猶如一道銀色的瀑布。
谷有道嘆道：「我雖然沒有和這狗賊交過手，但是我……」說到此處谷有道突然停了下來，拍了拍蕭遙的肩膀道：「蕭遙你就不要多問了，記住老哥哥的話，這人不是你現在能夠對付的了得……」
蕭遙行走江湖日久，見聞也日益廣博，於此時江湖上的各路名家高手多多少少都有些耳聞，不似當日在華山摘星台上，只能從身旁的羅韶雲處打聽。
蔣精忠一手托著下巴，仍在對著銅鏡仔細打量自己的儀錶，頭也沒回隨意道：「永華啊，這裏沒有外人不必拘禮，起來說話吧。」
蕭遙點頭道：「我記住了。」
蔣精忠對著銅鏡，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看著銅鏡中自己那白皙的近乎有些妖異的面容，滿意的擺了擺手。
雖然今夜發生的事情算不得什麼大事，負責今夜輪防的李永華便能解決的妥帖，但是他卻不敢私自做下任何一個決定，因為他所作的任何決定都有可能引起蔣精忠的不悅。
因為師伯死生兩難鬼三姑不通馬術，蕭遙就從那群軍馬中選了一匹比較健碩的，這時將師伯鬼三姑扶上馬後。
話音方落，已經有一名身材英挺白髮白眉的男子挑開布簾走了進來，跪倒在蔣精忠面前恭敬道：「屬下李
第二日一早，蕭遙從城中的車行買下了一輛馬車，帶著師伯鬼三姑駕車離去。
兩人在福州城中住了一日。
這也是為什麼李永華將窺探之人擒下后，便立即來拜見蔣精忠的原因，他的到來其實本身就是一個無言的信號，因為如果帳外的混亂沒有得到解決，那麼李永華就只有死而不會出現在蔣精忠的營帳。
齊谷明和蕭遙為了護住這位師伯，趕路的時候，便也和谷有道等群豪拉開了一段距離，好在鬼三姑死生兩難的名號鎮住了不少人，那些個武林豪傑倒也沒有那膽大包天之輩過來撩撥。
「千歲大人，李大人求見。」一名東廠廠衛的聲音從行軍帳外傳了進來。
蕭遙用師伯鬼三姑煉製的如夢迷香迷倒劉一手等五名錦衣衛時，張敬修亦不可避免的被迷香熏暈，蕭遙當時深陷險地也沒有即刻為張敬修服食解藥。
但是也直到黃龍山一行時，才知道蔣精忠是東廠廠公這件事，隨後連行山東、福建這個蔣精忠的名字被人提起的愈發頻繁，但是這蔣精忠究竟是個什麼底細卻仍是一頭霧水。
谷有道聽到張敬修此言，不悅道：「張公子你這些話卻把在場的各位英雄說的輕了，你當方老爺子出生入死將你從閹黨手中救出為的是什麼？我們這些人齊聚福州城外將你從開元寺中救出為的又是什麼？」
蕭遙趕忙將張敬修扶起來，道：「張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但是李永華卻知道，面前這具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子中，包含著如何驚人的力量。
卻說死生兩難鬼三姑性子十分的孤僻，在荒園時便整日待在居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次跟隨蕭遙齊谷明兩人從荒園撤離時，仍不願于大隊一道。
蕭遙正色道：「師弟明白了，師兄自己多多保重，等我把師伯送回星河谷后，便去廣東尋你。」
經過開元寺一戰，以及昨夜福州府派兵圍剿，福州知府好似料定了谷有道等人逃離了福州城一帶，這福州城中的盤查反倒比起前些時候鬆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