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揚名立萬
第057章 女媧廟軼事
這一次是到縣衙去講理，而且一次就去了十六人。
老婦人每一次額頭碰到地板上，都發出咚的一聲，彷彿一記重鎚狠狠敲在熊儲的心坎上，讓他的心不斷抽搐，似乎也開始滴血。
熊儲身子一閃，就已經到了女媧娘娘的供台側面，這樣才能看清老婦人的基本相貌。
但是，眼前的這個披頭散髮，裹著破麻袋的老婦人，讓熊儲心中一愣。
看別人給娘娘磕頭，也會把自己牽連進去，這簡直就是千古奇聞。
但是武家的族長偏偏要去講理，而且是到礦稅衙門去講理。
熊儲之所以認為這些碑記全部都是胡說八道，關鍵就是裏面好多地方自相矛盾。
除此之外，還要增收九千歲生祠稅一百八十兩，遼東撫軍稅八十兩，黃河中下游決堤地捐三十六兩，合計每個月需要交納紋銀五千兩。
結果武家族長講了五句話，就沒有講了。
「小公子，謝謝你的好心，祝你好人有好報！可是我的事情沒有辦法的，除非娘娘下凡！小公子，你沒看見這附近的人都已經躲開了嗎？如果沒事的話，你就趕緊走吧，不要把
不能眼看著一個老婦人在自己面前，因為給女媧娘娘磕頭給磕死了，所以熊儲決定出面阻止悲劇的發生。
熊儲有些擔心，如果讓老婦人就這麼不停地磕下去，不用多長時間就會把頭骨全部磕碎，然後腦漿迸裂，撒手人寰。
唯一的一個例外，那就是殷紂王。
可惜熊儲基本上屬於不學無術之輩，對於文字方面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緻，剛剛看了六塊石碑就已經有了打呵欠的慾望。
沒想到朝廷礦稅使講理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水火棍伺候著。武家族長講一句，就打十棍。
她的嗓子嘶啞，說話的時候就像拉風箱：「人在做，天在看。娘娘大慈大悲，總會看見人間的不平事。我每天到這裏，給娘娘磕一千零八十個頭，除死方休。」
沒想到年初換了一任礦稅使，所有的章程都變了。並且明確答覆：武家礦洞歇業可以，但是每個月的礦稅再加三成，每個月要繳納紋銀四千八百兩。
如果沒有去講理，最多也不過是查抄家產
熊儲決定不看石碑了，但是一雙眼睛卻不能閑著，總要找點兒東西看看。
開礦無法維持勞力的薪水，根本無法承擔巨額礦稅。不開礦仍然要繼續納稅，武家自然不願意了，於是就到衙門講理。
熊儲看見老婦人固執地不斷磕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老婦人，有什麼話就說出來，或許就會有些辦法了。」
從碑林出來，熊儲果然就看到了另外一個畫面。
女媧墓，冢高兩米，周長三十米。墓前有萬曆三十八年（一六一零年）重建的風后祠，還有二十七塊石碑，上面鐫刻著好多「騷客」的胡說八道。
給女媧娘娘磕頭，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亂糟糟的頭髮、地面上的塵土被血液粘在臉頰上，更顯得面目猙獰。
安戎縣（現芮城縣古魏鎮）武家坡，有一戶武姓人家，百年來一直以採礦為業，經營銅礦和煤礦各一座。
當然，這十六人到現在也沒回來，反而是官軍進駐武家坡，全村的男人不分老少全部發配充軍，女人全部充作官妓。
最近十年來，礦稅不斷增加，
一個披頭散髮的老婦人，身上裹著一條破麻袋，正跪在女媧墓前面拚命磕頭。
從熊儲看見開始，老婦人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也沒有哭出哪怕一聲。除了拚命磕頭，就沒有做其它的事情。
一個人的兩隻眼睛，除了搭配五官，讓你的模樣顯得比較「和諧」之外，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用來看東西的。
熊儲擺了擺手，示意霍連山把老婦人攙扶起來：「路不平有人踩，天下人管天下事。老婦人把事情經過好好給我說說，看看問題在什麼地方。」
熊儲剛才過來，就已經九叩首，而且專門置辦香紙蠟燭，三牲祭品也全部齊備，禮數周全，沒有絲毫怠慢。
最近連續發生的一些事情，已經讓熊儲憋了一肚子氣。現在聽說自己啥都沒幹，也有可能被牽連進去，心裏頓時覺得有必要把事情弄明白，否則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其實，現在的老婦人，已經沒有什麼相貌好看了。
痛到極處泣無聲。
如果熊儲讀過好多好多書，最好是把
這玩意兒膽大包天，公然在女媧娘娘廟題詩褻瀆娘娘。結果遭了報應，最後在鹿台被活活燒成了灰燼。
如果熊儲被美妙的詞句所吸引，然後搖頭晃腦開始吟哦起來，他就能夠下決心浪費半天時間，把剩下的二十一塊石碑看完。
四塊明顯帶有血跡的石塊擺在娘娘的供台上，絕對是觸目驚心。
北方的大山裡，已經大雪封山，老婦人裹了一條破麻袋，一看就是赤貧如洗，根本沒有能力置辦祭品。所以她在供台上擺放的，竟然是四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族長被當堂打死，整個武家坡都沸騰了，於是組織更多的人繼續講理。
「老婦人，有些話如果說出來，娘娘就能夠聽見，然後就有可能為你主持公道，滿足你的訴求。你這樣拚命磕頭，娘娘可能不會很明白你的意思呢！」
她的額頭使勁地不斷磕在漢白玉地面上，早就已經鮮血淋漓。
女媧作為華夏民族的祖先，如何歌頌都不過分，而是應該的，熊儲決定不予追究。
不是武家族長不想講，
可惜，熊儲並沒有讀過很多書，不過是顛來倒去背誦了一本《千字文》。
老婦人席地而坐，伸手摸了一把額頭的鮮血，把遮住眼睛的頭髮撥開，又深深的看了熊儲一眼，這才講出一番話來。
既然是殺手，對於文字碑刻一般都不會太感興趣，所以看了六塊石碑以後，熊儲就開始頭昏眼花，腦袋發脹，再也看不下去了。
好在這些胡說八道都是緬懷和歌功頌德的華麗詞句，用在女媧娘娘身上倒也不為過。
只要有人來到這裏，都會倒地就拜，沒有人敢在始祖墓前放肆，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小公子，沒事的。」老婦人沒有停止磕頭，但還是回答熊儲的話。
沒有讀過很多很多書，當然不能算「騷客」，因為熊儲不過一個殺手而已。
老婦人一開口，熊儲就知道她有些來歷。因為一般的村婦，不可能張口就說出這麼一番話。
一個有些來歷的老婦人，卻裹著一條破麻袋，而且用帶血的石頭當祭品，可見已經不是一般的「窮斯濫矣」，應該是貧苦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