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苦海彼岸
第十五章 何謂人
黎明沉默。
「在歃血人族居住的山谷盡頭，一個封閉的峽谷，那裡常年聚集了大量的屍蟲，他們極有可能向那邊逃去了」
食人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拍了拍手道「出來吧」
眼前的人影漸漸模糊。
「只是他在聽完這些話后，又反問了我一個問題」
只是他沒聽到酋長接下來的提醒「那些野生的屍蟲，經常吃不飽餓肚子，飢餓時，見人就吃，實在沒吃的，它們甚至會吃自己的同類」
當天晚上，數十個食人族部落，二十多萬人將聖魔人族團團圍住，結果在食人堯領頭衝進去，正準備大開殺戒的時候，卻發現，聖魔人族整族人早已是人去房空。
黎明沒有答話，因為他聽不出來食人堯這番話說得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現在扮演的是食人魔，據他所知食人魔雖然是從聖魔人族背叛到歃血人族的，但他的活動範圍也只有這麼大，從未走出過這原始森林的他，怎麼會知道外面的世界。
片刻后，黎明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黎明詫異，他明明記得，在離開山洞的時候，將男子捆好的才對，以他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將那繩子掙斷，且他的克敵法寶屍蟲也被他奪走了「你們——」
回憶起柴家後山，那個人與鬼道動手的情景，黎明問道「真的是你放他離開的么」
黎明繼續說道「人，其實也一樣，說本質一點，就是神族創造為他們生產食物的容器，再本質一點兒，便就是靈魂和幾十斤，一堆骨骼，一些血液和脈絡的混合體。但人一直在往前走，一直在努力，直到後來的人神大戰，人不甘於再過那種傀儡式的生活。所以奮起反抗。很久以前，師尊曾告訴我，萬事萬物都是很客
只不過，他們找到了黎明，卻在歃血人族內，幾乎找遍了每一個角落，就差掘地三尺了，也都沒找到祖靈兒。
「他說：若是人人都像我所說的這樣活得這般純粹，那麼他們還能被稱之為人嗎」食人堯滿臉惆悵地追憶道「我不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都不知道什麼是人，人又是怎樣的一個概念。所以，最後我放他離開了」
但這種定義，就像是人把牛從屁、眼裡拉出的排泄物，稱作牛糞一樣，倘若當初為這種東西定義的人，將其稱為黃金，那麼今天的人類，極有可能也會認為那是黃金，而此黃金也非彼黃金，雖然稱呼變了，但其本質卻沒有變。
「也不能這樣說，畢竟我和他從未交過手，都不知彼此的實力如何」食人堯道「其實在他離開前，我問過他，什麼是人，他笑著說，他也不知道。後來他就去了外面那個世界尋找答案，然後就死在了外面的世界」
事實證明，當初黎明把沉靜送回聖魔人族是十分明智的選擇，從黎明最後所說他感覺到食人堯極有可能已經發覺了他們，所以沉靜回去后，想若是真有那種可能的話，那麼那食人堯的打算便是將計就計，那麼她們便來個計中計。在被食人堯進攻前，先從部落里撤離，然後在外圍形成一個更大的包
「所以你決定都不給我幫你尋找答案的機會，就在此結束了我的命，對嗎」黎明苦笑「只是你忘了一點，你們食人族因為有骨骼，所以不懼怕肉體上的攻擊。而對於我們，只要有元神在，那麼就算肉體死去，那我們依舊能夠復活」
什麼是人？
黎明心中緊張的情緒愈加劇烈起來，那些和祖靈兒相處過的片段不斷浮現在黎明眼前，揮之不去。
「首先，房子是人創造的，人和房子之間是沒有可比性的，就好似我們所認為的存在與創造人族所認為被存在沒有可比性是一樣的道理。其次，人所謂主觀態度，在我看來，那只是在人性中被激發的一種欲、望，所謂追求，同樣是其欲、望的一種，這並不能詮釋真正人的意義」
男子走上前去，淡淡笑道「你錯了，你所見到的屍蟲只是一種吃食人肉的蟲，還有一種你見不到的蟲，他們專門吞噬靈魂以及元神」
黎明心中猛跳，但依舊保持鎮定「酋長，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會是……」
黎明不知道為何食人堯沒將自己殺死，他只知道當他被沉靜挖出來的時候，他想的不是立馬去找食人堯報仇，也不是想的祖靈兒，更不是食人族的戰鬥，而是在他被攻擊前，食人堯所說的問題——
「領悟？」
待他回到戰場時，見到的是一副瘡痍的場景，遍地的死屍殘骸，傷痛者哭訴哀嚎聲此起彼伏，不過也有投降者的俘虜，因為聖魔人族並未有吃俘虜的規定，所以也只能暫時將其分流關押起來。
「人生在世，就如同下棋一般，每一步都得走得格外小心，每認識一個新的人，每做一個選擇，皆是如此，
黎明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擔憂那個丫頭，也從未感覺到那個丫頭不知不覺中在自己心頭佔有如此重要的分量，甚至等不及帶上沉靜，他就踩上重劍，御劍而去。
「不錯，領悟」黎明道「在我看來，人，並不是一個定義，而是一種追求」
在黎明閉上眼的前一刻，見到的是男子在往自己身上撒泥土。
得知情況后的黎明大叫不好，立馬向聖魔人族跑去。
食人堯臉上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不，他認可了」
但黎明卻從食人堯的這番話中，聽出了他內心難言的憤怒。
黎明同樣搖搖頭道「不是想通了，而是領悟到了」
就連疏散和掉頭的機會都來不及。
黎明一臉凝重地看了一眼安然無恙的祖靈兒，目光又移到食人堯身上「你確實比我看得遠」
黎明一驚「哪兩個」
最近他老是遇到這一類人，就像是劍皇和北歐隕，還有那個女子，乃至眼前的食人堯，或者說，越強他們思考的東西就越多，還是說，正因為他們知道的越多思考得越多，才變得如今這般強，這是黎明一直想不通的問題。但他能夠明白的是，眼下他的處境有些不妙了。
黎明直怪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算漏了這一步。
男子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訴你。我本來也不是食人族的人，我祖上世代都是以餵養屍蟲為生，所以像是我們這樣的人，不得不為自己留一些後手，比如在我們自己身體里，同樣還有一些屍蟲」
食人堯也沒有強迫黎明回答的意思，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在這裏，他們或許真的很血腥很
沉靜面色一凝道「我去找他」
包圍別人，卻被反包圍，這或許是世界上最丟人的戰役，但卻被食人堯遇到了。
人本身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就如同愛，情之類的一樣，只是人自己對自己所下的定義而已，或許就連發明這個字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是人，或許哪天心血來潮，他覺得他們作為一種更為高等的生物，應該為自己取一個特別的名號，突然覺得不管是發音還是從字形上來看都很美觀和適合，於是他們就把自己叫做人了。
苦笑一聲，黎明看向食人堯「你在之前是不是也向那個人做過同樣的事情，但最後他沒認可你的觀點？」
黎明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情感。
眼看著兩人已經進入亂葬崗的範圍，且距離埋沉靜的墳墓越來越近，黎明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起來「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不錯」黎明看著食人堯越來越迷茫的臉色，笑著說道「這就好比是房子，最初的時候，一個山洞，人們就可以將其稱之為房子，但很快他們發現住這種房子太危險，一旦連著下個幾天的大雨，便會坍塌，甚至沒有逃生的機會。後來他們學會了用其他材料來為自己建這遮風擋雨的場所，逐漸就出現了石頭房子，木頭房子，房子的樣式和花樣也在隨著人們的需求而改變著。但可以發現，這些房子只是會越來越適用，讓人住得越來越舒適，越來越安全，
食人堯茫然地搖搖頭，道「你想通了？」
腦海中響起酋長說過的話，黎明飛快前往。
言罷，一些屍蟲從其鼻孔和耳孔里探出了腦袋。
食人堯一時無語。
找到酋長一打聽，才聽說，正如黎明所料，食人堯，食人魔，還有那個男子都逃走了。
「那怎麼會……」
男子和食人魔很快出現在黎明面前。
「你的演技並不出色，我的聖主」食人堯搖搖頭道「我混在這裏數十年了，依舊沒人能夠拆穿我的身份，包括你們，所以要比演技的話，你可比我差上太多了」
與此同時，沉靜帶領一些人，便潛入這已然成為空架子的歃血人族，拯救黎明和祖靈兒。
「追求？」
緊接著，從四面響起喊殺聲，不斷的火箭從四面射來。
那麼人的本質又是什麼呢？
經男子這一提醒，黎明突然感覺全身都不對勁起來，有東西在體內遊動，還有自己的靈力在一點一滴地被吞噬。
「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從外面的世界來的，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所說的一切」食人堯目光一凝，看向黎明道「且，你是那個人的傳承者」
所以，黎明也很聰明地沒有回答。
食人堯搖搖頭道「不對，你這番話犯了兩個錯誤」
「什麼問題」
「你也提到人，你想通了，什麼是人嗎」黎明問道。
峽谷上方。
說完，酋長才發現黎明早已沒了影，擔憂道「他怎麼那麼急啊」
雖然人少，但若是人多被包圍住的話，那樣才是更加慘痛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