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苦海彼岸
第十七章 眾人皆明了卻不敢揭穿的謊言
沉默片刻后，食人軒一頭叩下「多謝聖主，食人軒一定不負聖主和酋長、眾長老、父老鄉親的厚望，一定要讓食人族日漸強盛，將聖主傳流下來的恩德和智慧發揚光大。從今以後，不管聖主身在何方，只要聖主有用得著我食人軒和食人族的地方，食人軒和食人族必定立馬到達聖主身邊」
其實，想要知道這一點兒，任何人都能夠做到，也很簡單，但沒有誰原意去做。
看著前方的食人魔背影，祖靈兒終於壓抑不住心頭的疑問，對黎明和沉靜二人問道「那你們當日所吃的到底是不是人肉啊！假若不是的話，為何到最後食人魔還是沒找到他的妹妹」
然，恰好在這個時候，沉靜在場。
而之後，他們之所以還假扮成男子和食人魔進入歃血人族，為食人魔尋找妹妹，這不但是欺騙眾人的眼睛，也是為了欺騙他們自己的眼睛。
食人魔雙眼通紅，但面色卻是異常的平靜。
場間頓時安靜下來。
其實都不關緊要了。
身在一旁的沉靜瞟了一眼感同身受的黎明，沒有說話。
黎明說是麵包，他們可以懷疑，也可以推翻他這個虛偽的聖主。
而這一吃，就必定傷害到聖魔人族，但他卻不想讓聖魔人族對自己失望，因為他很清楚，失去信仰比起失去生命，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就好似幾百年前的人神大戰一般。
當時在篝火晚會的現場，黎明為了讓眾食人族對他這個突然冒出的新任聖主放下戒心，於是信口說出了那個讓各個部落按照原本的生活習慣照舊的話，但食人堯早有預備，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在這其中，還有一種辦法，那便是編造謊言
「覺得」
若是吃了的話，取悅了其他部落的人，但卻傷害了一直最為信賴他這個聖主身份的聖魔人族。但若是不吃的話，他便成了言而無信的聖主，從此聖主這個光環將會在眾食人族中顏面掃地，失去威望，到時鬧得眾叛親離的下場，更不好收場，所以權衡利弊后，黎明發現他不得不吃。
黎明也是在這種時候才知道，原來人，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消失在這個世界。
若是別人問他們的話，他們會齊齊搖頭，那是麵包做的。
聖魔人族內的酋長以及其他長老都不是無知的，食人魔雖然看似莽撞，但不代表無智，他們看得懂這一點，作為他們，也必需理解黎明和沉靜的苦衷，所以這樣的一個謊言，最後也會變成人人信服的事實。
場上一片肅穆，只有食人魔的哭聲在眾人耳邊回蕩，說實在的，這食人魔的苦相確實是不好看，但黎明見到這種情景，眼眶也不由得濕潤了，他能理解他的那種感受。對於他來說，雖然從小遭人排斥，但依舊有那麼幾個人在他所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保護著他，而這食人魔卻是真的從小一直長到大的，且不但失去了父母，如今連妹妹也沒有了。
酋長有些傷感地說道「終於到了說分別的時候了，你知道我很不喜歡這兩個字的，當時我也是在這裏送走了上一任的聖主，但你知道的」
酋長微微一笑，有意無意間瞟向黎明身後，等候在一旁坐在草地上的食人魔，然後帶領眾人走了上去。
以至於最後沒找到食人魔的妹妹，解釋的原因就可以更多了，比如說一開始他們就將其
黎明苦笑一聲「我的命很賤的，俗話說賤命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的」
下一刻，食人堯揚起淚流滿面的臉，大哭起來。
食人軒笑了笑，恢復了和善的語氣「按照年齡算，我比你大幾歲，從今以後，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吧！還有，今天你把眼淚流幹了，以後就別再流了，否則讓外面世界的人看見了，笑話聖主，笑話我們食人族，時刻要記得，你不是什麼魔頭，而是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
這個看似很輕易拆穿的謊言，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去拆穿，包括食人堯本人在內。那是因為，沉靜。
但沉靜說是麵包，那就真的是麵包，不管它本身是不是麵包，它都必定是麵包。
「這正是我和眾長老做出的一致決定，你就不要推辭了。在這次戰鬥中，你的智慧和勇敢，我們都看在眼裡，你固然年輕，但正是年輕還能表現得如此有勇有謀，他日必成大器。老頭子老了，也想享幾天清福了，難道你想老頭子最後活活被累死不成」
看著那株草，黎明突然說道「等等」
「本來我打算把酋長之位傳給你的，但你要跟著聖主出去也就罷了。不過孩子，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最後我們還是冤枉了你，我們真的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
其實在整個食人族中，不乏一些明眼人，因為像他們這樣世
「去一個沒有紛爭和嘈雜，沒有醜陋和惡的地方」食人堯抬起頭來，淡淡道。
把祖靈兒放在黎明身邊后，食人魔有些愧疚，有些不舍，也有些惆悵地在眾人臉上掃視了一遍后，轉身向一邊走去。
酋長微笑著看了看食人軒，又看向黎明道「接下來便是我今天要做的第二件事，因為老頭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再見到聖主的時候了，今天就借這個時刻，在聖主的見證下，退位，然後公布新任酋長的繼承人」
這峽谷邊緣幾乎全都是岩石，加上空氣乾燥，若是沒有這淚水作為水分供養的話，那小草定然會在兩三天後便會因為缺水而枯萎死去。
食人魔沉默。
食人魔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但馬上感覺不對，又跪倒在酋長面前。
峽谷邊緣，還有被食人堯的淚水浸濕的土地，在那裡，有一株小草剛剛探出嫩芽。
看著食人魔點頭，黎明也在心中不停地點頭。
食人軒先是一愣，然後跪倒在地「酋長三思，這聖魔人族中，不管是威望和實力比起食人軒強的人傑比比皆是，就算輪也不可能輪到食人軒擔此重任，還望酋長收回成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食人軒知曉無法反駁酋長的意思，於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黎明。
可在當時在場的都是各個部落的高層，這其中不乏許許多多的聰明人，想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把一個謊撒得漂亮和圓滿，那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拍了拍食人魔的肩膀「記得，從今以後，除了保護好聖主外，你還要記得，我們食人族，永遠都是
聖魔人族。
所以黎明吃下之後，又喂沉靜吃了一口。
從森林里出去的時候，因為有食人魔在前方開道，他們的前進變得暢通無阻。
「那你知道這個地方在哪兒嗎」
在一定程度上，黎明是羡慕此時的食人堯的，因為在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剎那，他相信他應該是笑著離開的，因為在那麼一瞬間，他應該明白，何謂人，人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麼了。
食人魔的眼淚還沒幹，又要流下來了，使勁地點頭答道「嗯！」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要知道，以現在食人族的規模和威望，其酋長的地位比起之前不知要高上多少，誰都沒料到，就是這樣的一個地位的繼承，會來得這般突然，這般的草率。
在眾人睽睽之下，黎明剛跳下峽谷，便被一股氣流託了起來，緊接著，食人魔抱著已經昏厥過去的祖靈兒出現在眾人面前。
對於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原始森林的食人族，他們可以不知道沉靜是誰，但他們卻能感知到沉靜無可抗拒的強大，強大到，只要她原意，極有可能只要揮揮手，就可以滅掉他們整個食人族。
重要的是，犧牲了她一人，換來了整個食人族的和平，相信食人魔內心也不會拒絕這種結果的。
他的每一滴眼淚里，都蘊藏了太多太多他人無法體會和理解的酸楚，他或許也隱藏了這酸楚很久很久了，也是一直在等今日的這一個時刻來發泄。
一個自己編造的謊言，若是他們自己都信了，那還有誰不
「食人軒」
「我知道那個地方，可你得需要留下來陪我一段時間才行」
不知為何，雖然食人軒所說的對象是食人魔，但黎明卻感覺食人軒實際上是在對他講一樣。這些日子來，他一定沉浸在他是天魔的身份里無法自拔，而忘了自己的另一個身份，他是男人，保護好自己的家人，他的愛人，甚至自己的師尊，還有門派，那才是他真正應該做的。
又向酋長，眾長老叩頭後起身，食人軒看向食人魔。
時間倒回至當日——
食人魔眼中的眼淚終於再度歇斯底里地掉了下來。
食人魔沒有答話，但很快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因為他們能夠感知沉靜的強大。
黎明微笑著搖搖頭道「你也不要推辭了，我相信酋長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希望能在你的帶領下，我們食人族能夠越來越壯大和強大」
……
便在這時，峽谷下方響起了男子最後的慘叫聲。
然後在食人魔詫異的目光中，酋長帶起全族老少跪在了他面前，這是沒有任何約束性的跪拜，自從他們知曉食人魔的苦衷以及後來做的事情后，那股愧疚就已經纏在他們的心頭，也是這次跪拜，讓他們的愧疚也找到了發泄的源頭。
黎明和沉靜相視一眼，沒有答話。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兒」黎明問道。
那個時候，擺在黎明面前，便只有兩條路可以走，吃與不吃。
過了好久，酋長才在旁邊的食人軒的攙扶下，和食人魔一起站了起來。
酋長回頭對著眾長老微微一笑，眾長老也是一臉笑意。
「你不覺得說這樣的話，很噁心嗎」黎明笑道。
若只有他們兩人的話，黎明會回答是。
食人魔站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