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古惑群體》第五卷 大結局

第五十一章 送行(2)

第五卷 大結局

第五十一章 送行(2)

連長大了,讓我半年後嫁給他。我把嚼碎的蘋果咽下去,自己對自己說。
走出大廳,是春初清冽的風。頭頂湛藍的天空還漂著許多懶洋洋的雲。
她不再說話。
我的外婆告訴我,她的手段很殘忍。
他對我說,我叫連。
後來我存活于其他城市,求學,求職,面色倉促的奔走在大片的建築群中,每一片街道上都有一半光亮,另一半被高聳而起的樓層遮蓋,徒留下陰影。
其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你有思想,有能力,而且有自己的目標。我知道你一直很不屑公司的其他人,這恰恰成了你的魅力……
她回來的第二天,他舉行婚禮。
我有些冷,身體和空氣沒有了任何阻隔,每個部位都被侵蝕。
她回過頭,安靜的看著他。
有的時候他拍我的肩膀,有的時候抱著我的身體在空中旋轉,每次儀式完畢,他點著一根煙給我,我抽完半根,還給他。
我終究沒有進入她的世界,無論我怎樣努力。只是在邊緣。
3
我只能把我的身體給你。我說。
吉光選的撒尿的位置正在捷達車正前方,看來下車前吉光也是經過了準備,看來吉光也意識到這次會面的重要性,我下車先點了顆煙,用故作輕鬆的樣子來環節內心的緊張,然後走到緩緩往吉光的方向走,吉光身邊的一名幹警馬上就回頭瞪著我,問道,幹什麼的?我心馬上就到了嗓子眼,腿也有些軟,還好殯儀館為了配合鬧鬼的環境周圍的燈光都很昏暗,這名警察盯著我看了些許時間,但最終也沒有太大的反應,我對著警察裝貧,說到,警察叔叔,我尿急,想撒尿。說完我就徑直往前走,這名警察也不再說什麼,我走到吉光身邊,和吉光大概幾米的位置,盡量慢些解腰帶,扭頭看吉光。
離職之後我去了西貝所在的城市,按照地址找到了她所在的總公司。在最近的一片小區租了一套房子。一個人度過了一個秋天和一個冬天。
我已經習慣了為自己封上一層殼,凌晨關掉電腦的之後會拉上屋子裡所有的窗帘,蜷縮在狹小的床上,即使在夏天,也要用一張單子完整的包裹起自己的身體。像一隻城市邊緣的蠶。
脫掉的衣服撒了一地。我在黑夜中赤裸著身體,站在他面前。他的臉被打上一層陰影,看起來有些扭曲。似乎不夠真實。
我有的時候並不能理解一些事情。
他說,無論生老病死,都將不離不棄。之後周圍全是她的影子。
我做了一年同樣的夢,間歇,或者持續。背景是黑色的粗布,有詭異的花紋,她走出那扇門,我追了出去,奮不顧身。
2008年12月10日23點21分
之前我已經連續留了兩次級,分進教室時老師的眼神複雜,我看見最後一排有一個孤零零的座位。徑直走了過去。
他並沒有過多的問我的事情,只是在講關於未來的想法,我坐在後面情緒渾濁,聽不清楚他的敘述,於是整個過程前言不搭后語。
語氣簡潔,他沒有預兆,我也沒有期待。
我似乎一直很強烈的抵制回憶,並且努力去主導自己的生活。年少時一個人做完一道數學題,從黃昏到凌晨,成長時生生的把咖啡一口喝掉,不加糖,二十四歲生日的晚上抽光一盒煙,對著一部喜劇電影放聲哭泣。
我在等著它死。
連在站台送我,陽春三月的天氣,我看到他瑟瑟發抖的身體。
我很快退出任何一場節日,只剩下加倍的工作。過度的吸煙,把咖啡當飯。
老驢的家人悲痛欲絕的告訴驢嫂,那些老驢所謂的從小到大的朋友,那些老驢所謂的生死兄弟,其實就是都是一幫亡命徒,他們在一起,並不只是吃飯喝酒唱歌那麼簡單,他們在一起,並不只是合作生意共同進步那麼簡單,你所聽到的名字,也並不只是代號那麼簡單,這些人,吉光,金良,大刀,小飛,敖傑,大剛,彭鵬,虎蛋這些人,這些驢嫂到最後還認為是老驢好朋友的那些人,都是A市出了名彪悍的土匪,都是A市最頂端的大哥,都是黑社會,就是這些人,害了老驢的命。
我有些緊張,甚至對他露出了微笑,愚蠢的暴露出自己的迫切。
之後的第二個夜裡,在同一個地方,那個有著臃腫身體的經理髮瘋似的撕扯掉我的衣服,他羞恥的爆發出內心所積攢的所有慾望,用手兇狠的撫摩我每一片肌膚。發出噁心的呻吟和口氣。
在車上她點上一支煙送給他,說,恭喜你要結婚了。
我沒有提出意見。站著聽完她的課,期間不止一次的對著她微笑。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接到一個電話,西貝對我說,我要參加你的婚禮。
他聽見了凳子摔落的聲音,看見她走出大廳的背影,然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沖了出去,拋棄了新娘。
不久我的設計被企業採納,我被派遣到南方任職經理,火車發出沉悶的聲音,我看見鐵軌一道的銹斑,看見頭頂陰霾的天空,看見連,內心一片空白。
我喜歡連的樣子,整齊的頭髮,乾淨的面孔,即便很早有染上抽煙的惡習。但眼神仍舊柔軟。
連說,你坐在原地,不要動。
停下的地方,是曾經和連一起的學校。
我第一次在和一個人談話的時候笑出了聲音,因為他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樣子,臉上的皮膚還呈現著少年獨有的紅潤和光滑。
我抬起頭,慌亂找到藥水,抬起頭想要滴入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眼睛里是潮濕的。
他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沒有上來搭訕,一前一後的沉默一直走到花園的一個風亭,我安靜的拿出一本書,用眼睛悄悄的斜視,看見他在我的旁邊坐下。
連問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個星期之後,我帶著做好的設計回到公司。
他笑,意味深長,身上有一股讓人不悅的氣息。
倘若不想說話,那麼進食是唯一不讓語言退化的方法。
而這一天出殯的時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驢嫂,看到她趴在老驢的身上哭喊,看到她拒絕工作人員動老驢的屍體,看到她被甩到地上,看到她跪著往殯儀館里沖,看到她被工作人員強行從停屍房拉出來,直到大門一點一點的關上,直到徹底看不到老驢的屍體,當時我和小飛立本大剛和大嫂,就在車上,看著這一切,當時我看到坐在地上起不來的驢嫂,很想下車去安慰她幾句,或者過去讓她把我撕碎,起碼暫時解一下心頭只恨,但終究沒能下車,下車又能怎樣,只能讓這個姑娘的內心再增添一筆黑暗,而大嫂這時情緒也有點失控,誰看到這個場面,誰都會失控,我看到她緊握著拳頭,渾身都在顫抖,這些所謂的兄弟,這些拋頭顱灑熱血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到最後,卻成為最被痛恨的人。
她死後我就把她忘記了,這是第一次向自己提起。
他已經提前從學校里回來,這段時間一直在執拗的等我的電話,然後騎車載我在這座城裡沒有目的的轉圈。
那是我見過最有生命的一隻蝴蝶,一個星期過後,我即將離開這裏,它仍舊能夠拍起翅膀。
外婆去世之後我突然開始頻繁的想起鄉下的一些事情。
一年後,我交給父親一份辭職報告。
她叫西貝,我叫連。
但我並沒有告訴過他,也沒有主動給他打過一次電話。我並沒有能力去訴說,連是一道岸,而我只是岸身下的河,我用勁了力氣,掀起的只是河下的暗涌,無法拍打起浪花到他的身上。
3
他沉默了一下,我是說,半年後你和我結婚好么?
驢嫂是最後一個知道老驢死亡的消息,並且驢嫂也是最後一個知道老驢在外面所處的境遇,在送老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個姑娘的摸樣,但是已經想不太清,雖然也彼此認識了很多年,但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大刀回來的那段時間,之後驢嫂就被雪藏,據說一直在替老驢管理公司,而老驢在外面的所有事情,這個姑娘竟然全然不知,她到最後也無法想象老驢端著槍和別人拚命的樣子,在兄弟反目之後,我也就再也沒有見過她,能記住的只是那一年老驢還只是一個小皮包公司老闆的時候,驢嫂坐在辦公椅前安靜看書的樣子,這個姑娘是純潔的,我想也是老驢深愛著的,在老驢的生意做到最大的時候,在老驢靠著一己之力為家裡創造取之不盡的財富的時候,這個姑娘還在固執的認為,老驢創造的這些財富全是憑著自己的那雙有能力的雙手,可惜這個社會實在現實,那些長著有能力雙手的人,大部分都在打工,甚至在做著體力活,想要做大,光靠能力是完全不夠的,在老驢的家人都在勸著老驢儘快收手不要把公司做成黑社會不要和黑社會有太多聯繫的時候,這個純潔的姑娘,還在編製著她和老驢一起白手起家共同致富的夢想。而老驢也一直沒有忍心告訴她這個夢其實早已破碎,現在的他所創造的每一張人民幣,或多或少都沾著些鮮血或者沾著其它人性中最骯髒的東西。在吉光把老驢徹底搞垮深陷絕境的時候,老驢仍舊在對這個姑娘說,沒事的,只是短暫的資金缺口,過幾天錢就回來了,下個月我們就去領結婚證。之後老驢折損了手黑,吉光上位,金良和大刀亮明立場,老驢和原明被迫聯手,在老驢槍栓到腰帶上,子彈就在上衣兜里的時候,老驢仍舊對這個姑娘說,沒事,我去處理一下目前公司的事情,只是出個差,快的話一天就會回來,回來之後一切就都好了,下個月我們就去領結婚證。我想驢嫂永遠都想不到,就在老驢說完這句話幾個小時候,他就已經是另一幅摸樣,從天使到魔鬼的摸樣,從文明到野蠻的摸樣,身處槍戰,你死我活,卻在最後一刻,擋住了本來應該打進吉光身體的子彈,之後拋棄了家人,拋棄了深愛著他和他深愛的姑娘,獨自上路了。
1
我看著老師,她目光躲閃,繼續講課。
她給了我一個晶瑩的玻璃瓶,裏面裝著一隻蝴蝶,她對我說,這是媽媽給你的禮物。
終於開始一起沉默,整個世界沒有了聲音,路過廣場的時候,看到一群孩子開心的奔跑,他們正在追逐一隻落了單的白鴿。
全場響起幸福的掌聲。
我不能輕鬆的加入到任何一場討論,不能在各種活動中表現的左右逢源,無論我怎麼試圖流露出自己的真誠,問候的表情總是帶有冷漠。
我始終是一個古怪的人,不被任何人接納,除了連。
他認真的取捨每一件物品,額頭沁出一層細細的汗,忙碌中說出這句話。
我總是先躲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看著他下車,再看著他一臉惘然的打我的電話,然後說,我到了。
偶爾會做夢。我在教室里隨意的打斷老師的講話,被呵斥到滾出這個教室。黯然的走出去。同學的嘲笑,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頭頂環繞的風,直到聽見一連串的跑步聲。
幾年之後,我從一所廉價的設計學校畢業,被分配到一個剛起步的廣告公司,開始暗無天日的工作。
它橫衝直撞,找不到出口。我用水把杯子一點點的灌滿。
無垠的稻田,更高的天,在春天初始的時候會有旋轉而起的風。河水兩邊的高高野草,清澈的倒影。
是么?我看他。
在整個工作即將收尾的時候,我接到了連的電話。
嚎哭中有驢嫂的聲音,她執著的跟著老驢很多年,並且這些年老驢始終沒有和她領結婚證,甚至連訂婚都沒有,很多年後,虎蛋告訴我,在火拚還沒有爆發的時候,他曾經打電話給老驢,他告訴過老驢吉光的想法,想勸老驢收手,可惜老驢和大家一樣,過於執著,但是那天老驢對虎蛋說,虎蛋,這次事情要是能平安過去之後,只要我沒死,我就去和你嫂子領結婚證。虎蛋當時呵呵的還在笑,說到,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結果虎蛋的這句話落了空,吉光的保證也落了空,老驢竟死在了原明的手裡,這真像一個大笑話。
有時他也會曠一個星期的課回來看我,帶許多南方的食品,並且要求我去車站接他。
5
她坐在操場的跑道邊,撿了一片碎掉的樹葉,用枝杈在地上寫字。
在老驢的家人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處理事情的時候,吉光的麵包車裡下來一個警察,下來之後把吉光一側的車門打開,裏面也有一個警察,扶著吉光,吉光吃力的下車,一步一步走的很艱難,直到走到一個偏僻處,看樣子應該是準備上廁所,當時我在車裡眼都直了,立本說,大哥,這是最後一次見吉光大哥的機會了!讓我去跟他見個面吧。立本說完小飛已經去開車門,說到,拼了,見一面也值。大剛攔住小飛,吼道,你他媽不要命了,你這張臉現在全A市的電線杆上都有,你一下車,就他媽得死。小飛說,那他媽怎麼辦,金良都沒機會見了,現在吉光就在前面,咱們就在車上看著么?我說,小飛,你別著急,讓我去,我臉生,應該沒問題。大嫂一邊冷冷的問道,敖傑,你現在去見吉光,還能做些什麼?我說,什麼也做不了,但我想看到他一眼。大嫂說到,敖傑,事情到了現在,你們還沒有受夠,還沒有反應,還要固執的存活在這個已經快要被剿滅的圈子裡么?我點點頭,說到,大嫂,你說的對,我就是固執,只要有一個人在,圈子就在,只要有一個人在,就值得去拚命。大嫂看著我,眼神里似乎全是失望,我扭頭對立本說,立本,要是警察認出我來,你們就開車跑,不要救我,這裡是殯儀館,我們不能打攪了這些已經沉睡的亡靈,尤其是不能再打攪老驢。立本點點頭,我下車。
他沒有說話,專心的開車,另只一手接過香煙,輕輕的掐滅在煙灰缸里。
我從來沒有告訴外婆,我把它舉過頭頂,只是想讓光線射穿它的身體。
她被帶走的時候沒有流下任何悲傷的跡象。仍舊是乾淨明艷的衣服,還特意換上一件帶有花紋的白色底裙。像是去參加一場婚禮。
擁擠的公交車,在清晨便會聞到各種汗腺的臭味,花很長的時間打掃辦公室,為經理打水,參加各種會議,在午夜的時候趕設計稿。
我叫西貝,他叫連。
她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聽見刺耳的剎車。
完。
連說,西貝,我還有半年就畢業了,到時我回家娶你好么?
我的目光沒有從電腦上離開,對他恩了一聲。
她始終沒有講出來。
她從學校出來,已經調整好了所有的情緒,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那隻鴿子患有殘疾,一側的翅膀無法張開。
有什麼話,就請直說。我終於不再有任何表情,生生的打斷他。
她是那樣一個只能遠觀的女子。我試圖疏遠她,不和她聯繫,試圖接近她,想娶她為妻,都沒有對她造成任何改變。
我說,你掛了電話,能聽到我的聲音。
在我和連同班的那些年,他給過我一支煙,表情很天真。說,慶祝我們一起被老師趕出教室。
終於開始奔跑,眼角剛剛破繭的淚水瞬間成痕。從此沒有人再能給予溫暖。
去冰箱里找一個沒有變質的蘋果,小心的刮掉皮。
然後是我熟練的吸食他的香煙,他並不驚訝。
這種狀態持續了很久,對於自己所尋求的東西完全不能自知。我看著公司逐漸強大,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我的老闆,一個已經接近中年的已婚男人,他的兩條腿交叉搭在辦公桌上,正在抽一支煙。
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在任何時候想起這個夢,並且清晰的講述出每一個情景。因為它發生過。
每次他悄悄回來的日子,我都有安靜的表情,狂歡的內心。
她早早的來到舉行儀式的飯店,找到一個角落坐下,然後他才到。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發生過的,好像並不是所有。
我不知道為什麼西貝離開之後我竟然如此的平靜,並非愛情劇本里那樣血肉橫飛。我是否應該難過,是否應該悲傷,是否應該無數次的緬懷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我發現那裡沒有凳子。
最後會想起那隻沒有掙扎的蝴蝶。
他始終沒有講出來。
他被一輛車重重的撞到身上,飛向了天空。跌落的時候,他突然奇怪的想,希望掉下去的地方能夠離她更近些。
西貝走的第二天,我進入了父親的公司。
先用煤氣把人熏死,然後再把刀插進身體。血不能噴射,裸露在空氣里瞬間凍結。淡淡的藍色。像一塊爛掉的豆腐。
於是直到放學,才有一個簡陋的凳子被送來。
就像西貝曾經那樣。
她終於停了下來,他看到她轉身進了學校。他不顧一切的衝過馬路。
他隨便用手指向一片花,就像它們。
她掛了電話,聽見他說,我就在你後面呢。
她從站台走出來,給他打電話說,我到了。
我的母親在我十歲的時候離開我。
可惜的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在懷念。
我不清楚這樣是否可以讓我感覺到安全,但這樣可以最有效的治療我的失眠。
我喜歡讓他一轉頭就能看見我在他的身後。
我只是她的邊緣,任何人也一樣。
他說,明天晚上,你能陪我吃飯么?
在我出獄的時候,我曾經試圖和虎蛋一起去找過驢嫂,但是這時已經人海茫茫,我也成為茫茫老百姓里最普通的一員,沒有絲毫能力,最終沒能找到,之後又過了一段日子,虎蛋對我說,聽說驢嫂後來得了抑鬱症,跳樓死了。我說虎蛋你別鬧了,我抑鬱症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死的,驢嫂怎麼死了。虎蛋說,你那是慢性的,驢嫂得的應該是急性抑鬱症。我聽老驢之前的小弟說,驢嫂在老驢死後沒一個月,就是你們都被抓的那一個月,就從老驢公司跳下去了,據說當時是有法院的人來沒收公司里的東西,期間打碎了一張老驢和驢嫂的合影,結果驢嫂就瘋了,追著法院的人打,後來打不過人家,只好見誰咬誰,後來連咬都咬不到了,於是就脫了自己的衣服,滿屋子跑,最後從窗戶里跳下去了,當時那整棟樓都是老驢的,屬他辦公室最牛逼,設立在最高層,在八樓,視線很好,可以俯瞰整個公司,於是跳下去就死了。虎蛋說完我呵呵笑,說到,你說的真邪性,聽的跟扯淡一樣。虎蛋也呵呵笑,說到,這是傳聞之一,還有傳聞說老驢死了之後這個姑娘一直擺脫不了絕望的情緒,跟得了病一樣,整天哭,後來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接觸到了冰毒,磕了兩粒,就不哭了,於是每天都磕,後來不過癮,又開始打針,才一個月,就從嗑藥變成了打針,速度太快,於是整個人就瘋了。我說,我寧願你的第一種傳聞是正確的,不過人這個東西,都太脆弱,一不小心,就他媽瘋了。虎蛋點點頭,說到,是啊,一不小心,就他媽瘋了。我跟著虎蛋點點頭,說到,是啊,一不小心,就他媽瘋了。
三年前我離開這座城市,對著車窗外刺眼的陽光發誓不再回來。
第一次她開著一輛紅色的車,行色匆匆的走進大樓。身上挎著一個很大的公文包。在她的身上竟顯的那麼和諧。
他沒有理會我的招呼,徑直拿起我的圖案,僅用了五分鐘就看完了我幾乎一個月的成果,然後重重的把它扔回桌子上,嘴角一撇,發出輕蔑的噓聲。
它被浸濕,侵犯,淹沒,覆蓋,最後漂浮在水的中央,沒有來及做出掙扎。
他死之前眼神一直保持著溫暖,躺在地上看著她漸漸的遠去。嘴角積壓了最後的一點力氣,動了動。終於沒有了知覺。
突然想起了那個送給我蝴蝶的女人,我的媽媽。
他掛了電話,我走到他的身後,說,我就在你後面呢。
我問連的年齡,他站起來到我的面前,認真的說,我已經十八歲了。
他轉過頭,看見我。
我像一具死屍一樣躺在床上,身上充滿了血腥和潮濕的痕迹。整整一夜,沒有眼淚。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分明看清楚了他的淚水。
我說,我會去車站接你。
只是在殯儀館的時候並不知道這是和驢嫂的最後一次見面,並且還是相對平靜的見面,否則,真應該多見一會面。
從公司走出來,是一條繁華的馬路,我試圖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能給予自己短暫的隱藏,卻始終置身於喧鬧,陽光從頭頂上不留餘地的穿射到每個人的身上,各種各樣的表情,一樣的眼瞼,每個人互相對視之後繼續陌路。我終於無力能逃,跌坐在路階上。
我擁住他的身體,努力尋找溫暖。
他攙扶著新娘,動作小心謹慎。她認真的看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端倪。
他在電話里開心的笑,說,你掛了電話,能聽到我的聲音。
他抬起頭,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倘若提交你的設計,你將被調派到總公司做業務經理,有更豐厚的待遇。
在這整整一年,沒有西貝的任何消息。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她已經死了。或者希望這二十多年的時光可以倒流。可以阻止我在年少時追尋她的腳步。
她瞥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錯愕,怔了片刻,然後欣喜到,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笑,沒想到笑起來這麼好看,就像……
我時常在午後的時候把那隻瓶子舉過頭頂,對著太陽看那隻蝴蝶,外婆在另一旁看我。溫暖的光斑打在所有人的身體上。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關掉手機。
掛了電話,我的未婚妻問我,聽口氣是你的一個老朋友么?
連很早就到了南方讀更好的學校,不間斷的給我打電話,有時清晨,有時午夜。對我說早安或者晚安。
馬路中央圍滿了人,鮮血從縫隙中流出。
我走到鏡子面前,用手拍打僵硬的臉。
他曾經給了我溢出的溫暖,我義無返顧的用融化的潮濕淹沒了自己。可惜的是,我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決定停下來。
我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離開之前我終於擰開那隻一直阻擋蝴蝶自由的瓶蓋。
連,這是多麼好的一天。她對著天空說。
8
她起身離開。撞翻了一個凳子。
那時我二十四歲,連比我小兩歲。
【番外篇】一生,就是放逐
我的內心終於感覺到沉重的絕望,就彷彿陰霾低沉的天空中折碎翅膀的鳥。身體開始呈現出這些天里累積的疲勞。眼角疼痛。
之前並沒有和他接觸,我走出教室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裏面和老師發生了爭執。然後就是跑步的聲音。
一個班的小孩子都在安靜的看著我,沒有歡迎儀式,沒有彼此的招呼,我努力的抬起頭,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卑微。
然後她把這個男人殺了。因為他勾引別的女人,並且試圖離開她。
然後大口的咀嚼。蘋果發出清脆的聲響。牙齒冰涼。
激烈奔跑,每一處肌肉強烈的運動,直到大腦缺氧,不能在幻想,她才停止。
我再次開心的笑,把抽掉一半的煙還給他。他沒有意見,自然的叼到嘴上。然後口腔用力發出清晰的聲音。
從她在沉默中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就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天挖掘出她的痛苦,然後替她毀滅。結果滅亡的是自己。
整齊的三個字,我愛你。
我已經戒煙了,他說。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的笑,站起來,關了燈。
比如為什麼在我的世界里總是充滿了對峙和沉默。
我並不懂得餵養,並且那是鄉下很普遍的種類,兩隻翅膀上有複雜的色紋,拍打起來散出耀眼的粉。觸角很短,在陽光下會泛光。
這對我很重要。我告訴他。
7
開始有新人到來,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出現陌生的面孔,我仍舊沒有朋友,無法維持人與人之間基本的協作,我曾經試圖參加公司舉辦的宴會,或者同事的派對,不久便放棄。
已經是深夜,連帶我回家,幫我整理凌亂的屋子,我從來沒有主動打點過生活,以至於屋子裡有太多生活垃圾。
他說,無論生老病死,都將不離不棄。而後為新娘帶上戒指,吻新娘的臉。
連說,你可以不嫁給我,但我至少要等到你結婚。
連對我說,我堅信你會打電話給我。
他脫掉自己的風衣,包住我的身體,然後親吻我的眼睛。
我有許多朋友,生活正常,但掉進她的旋渦,沒有辦法掙脫,最後我無力抵抗,甘願屈服。
打開已經關掉一個星期的手機,裏面只有連唯一的記錄。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坐在連單車的後面,輕輕的拽著他的衣角,風乾了自己的眼淚。
繼續在電腦前工作,眼睛終於酸痛。
她跑的很快,他在她的馬路對面追逐,還有很遠的距離,他只能勉強看清她虛閃的背影,他內心恐慌,用力追趕。畏懼自己再次迷失。
我好像來晚了,她好像又去了別的地方。幾乎每一天清晨和傍晚,我都會在她公司對面的花園裡抽煙或者散步,卻只見過她兩次。
2
香煙殘存下幾縷青色的焰剛剛升起便融化進空氣。
而後離開了這座城市。
我越來越少的去想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在我二十三歲的時候,被公司安排參加一個著名企業的廣告策劃,那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重要機遇,我無法再容忍自己三十歲以前仍舊被迫持續現在的生活,於是很用力的在做。常常工作到能看見次日的晨曦。
連沒有說話,我努力看他的眼睛,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頹廢氣息。
連在我漆黑的世界里剌開了一道光亮,給了我一場懷念。
第二次她從公司出來。有一個看起來像同事的女人和她打招呼。她自然的回應,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我把頭靠在連的後背上,再次落下眼淚。
她很好,於是我離開那裡,再次回來。
大片的陽光凌亂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那一刻,我突然有很緊張的心跳。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有傾瀉的頭髮和精緻的面孔,鳳眼。我的父親說,你這雙眼睛,天生就是用來勾引男人。
4
之前他只是把她送到賓館,兩個人幾乎很少的對話。然後他離開,去忙的自己的事情。
我在十五歲的時候轉學到連的學校。
我已經是另一個你。
應該是。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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