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瓷韻流風
第二六二章 技術複原之香灰黃（上）
張風領著一群工匠在窯上轉了一圈，回到原地時，林沐風已經派人在場上弄了一大堆配置好的泥漿。
林沐風跨進自家高高的門檻，進得客廳。微笑著向早已等候在廳中的成陽和李景隆拱手一禮，「見過公主，駙馬爺！」
王二沉吟了一下，低低道。「先生，我倒是覺得，是不是從釉色的施加入手呢？能不能先上一道灰釉，然後再上一道淡黃釉……」
「林沐風，時日已到，還本宮的古玩來。」成陽豐腴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柔和」地笑容，不過。這笑容讓人看得很彆扭很虛偽，尤其是在林沐風看來。
瓷窯。
這隻是複原香灰黃技術地第一道關口。對融匯了古代瓷藝和現代制瓷理念的林沐風來說，攻克這一道難關，並不算是太難。頂多，他們需要在灰釉和淡黃釉地搭配和協調上，進行無數次的細節調整，就可以試驗出一個最佳的施釉方子來。
林沐風健步如飛，向家裡奔去，林虎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塑胎拉坯沒有多少技術含量，對於老孟等人來說是小菜一碟。林沐風相信，香灰黃的技術難點在於胎質和釉面以及釉面下的開片和氣泡，而並非是塑胎。
林沐風蹲在一堆瓷土邊上，用一根樹枝輕輕撥拉著。
「林沐風，好爽快。事發突然，有盜賊作怪，本宮也就不說別的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批宋瓷可是我們花高價購得的，本宮念在你與駙馬同殿稱臣的面上。也不多要，25隻香灰黃花瓶，你就給2萬兩銀子吧。」見林沐風直截了當提出要賠償，成陽心裏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倒也沒有了機會表達，只得順勢裝出一幅寬容大度的樣子起身擺了擺手。
其實，在林沐風看來，宋瓷汝窯中這一瓷種的出現，沒準也是一種偶然。宋朝的工匠們在制瓷燒制過程中，無意中創造出了這個品種，經過了
忽蘭愣了一下，回身望著盈盈過來的柳若梅，「姐姐，我可是聽說這成陽公主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好端端的，天子腳下，咋就出現了盜匪了？沒準，這就是那個成陽公主派出來的人，一邊搶了東西去，一邊還氣勢洶洶地來敲詐我們的銀子，可惡！」
2個月的時間到了，林沐風不願意失信於人，便命林虎帶人去窯上將這25隻香灰黃花瓶取回來，然後一起裝箱將那批宋瓷全部送還給成陽。但誰知，在林虎帶人從窯上回來的路上，就在城外不遠處，突然遇到了十幾個蒙面人，轟然而上，把他們抬著的盛放香灰黃花瓶的木箱呼嘯劫走。
林沐風苦惱地離開瓷窯，進了城。信步而行，帶著心事，他又來到了成陽在城中的古玩總店——榮寶齋。
老孟和王二看了好幾天，也商討了好幾天，大體有了一個試驗複原香灰黃花瓶的初步技術構思。
「不管他。哼，要他2萬兩銀子，算是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欺凌隴兒在前，敲詐勒索本宮在後，我不能白白咽下這口氣。」成陽雙手掐腰，指指畫畫，越說越激動，說得是唾沫星子四濺。
從成陽公主古玩店裡借來鑒賞的那一批宋瓷名窯珍品，他每日把玩琢磨，慢慢就有了複原這五種宋瓷技法的念頭。心裏有了這個想法，他便將其中的香灰黃花瓶25隻送去了窯上，讓王二和老孟也對著實物仔細揣摩揣摩。
柳若梅嘆息一聲，「忽蘭妹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2萬兩銀子雖然數目不小，但我們還拿得出來，就當是花錢消災吧。」
「你們可隨意在窯上參觀一下，半個時辰后，到這裏集合。」林沐風擺了擺手。
瓷窯的空場上，幾十個工匠列隊整齊，目瞪口呆地打量著窯上的
「沐風當然要原璧歸趙。不過，可能公主也聽說了，那25隻香灰黃花瓶在城外被盜匪劫掠了……公主不要擔心，在下願意照價賠償，請公主和駙馬爺開個價吧。」林沐風淡淡道。
果然，半個時辰過去了，真正塑胎完成地工匠沒有幾個，而且，由於行動匆匆，造型非常粗糙。大多數工匠都垂下了頭去，只有馬戶幾人有些不服氣，小聲嘟囔了一句，「塑胎容易，但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大人這是有意為難俺們。」
王二不敢怠慢，下手如飛，溫軟適中的泥漿團在他的手中旋轉著，揉捏著，也就是盞茶的功夫，十二個栩栩如生形態各異的生肖泥胎出現在眾人眼前。王二可是窯上技術最嫻熟的工匠，又是林沐風親自指點的得意門生，讓他塑制這些小玩意兒，還不是信手拈來。
不管林沐風願不願意承認，事實都證明，不是溫度的問題了。或者說，這不是溫度的變換導致自然爆裂的結果，而是宋朝工匠的一種秘方。
馬戶大著膽子站出來，低低道：「大人，不是俺不服，實在是時間太倉促了一些，再給馬戶一點時間，俺塑胎沒有問題嘞。」
林沐風要得就是這種效果，讓這些來自大明各地的工匠實地參觀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制瓷。
送走了成陽兩口子，林沐風站在外院中沉吟良久。忽蘭氣呼呼地走過來，不瞞地說，「夫君，就這樣白白便宜了他們呀，這可是2萬兩銀子啊！」
「你們不是都認為自己制瓷多年，基本功很紮實嗎？本官也不難為你們，
通俗地講，灰色釉該深到什麼程度，淡黃釉該淺到什麼程度，兩種釉色的疊加。誰前誰后。如何才能取得最佳效果，這些都得一一嘗試。
在進門的一瞬間，林沐風突然停下腳步，低低道：「林虎，被搶就被搶了吧，你去柳家通知柳少爺，給我準備幾萬兩銀子，咱們也好賠付人家。」
「你害怕什麼？」成陽嘴角一曬。「我乃是太祖皇帝的嫡親女兒，當今皇上的皇姑。他一個小小的臣子，能拿我如何？再說了，此事做得乾淨利落，林沐風就是心裏有所懷疑，也找不到證據。」
「少爺……」林虎面紅耳赤地垂下頭去，「少爺，林虎沒用，林虎該死！這麼金貴的東西……」
「少爺，老孟覺得，我們應該從泥漿的配置入手——香灰黃之所以灰中泛黃，主要是胎質跟釉色地附著上有點文章可做。」
林沐風點了點頭，瞥了王二一眼，「王二，你意如何？」
林沐風陰沉沉的臉色早已開晴，又恢復了一片淡然。「林虎，這不怪你，去吧。」
「王二，用你最快的速度，塑出十二生肖的泥胎來。」林沐風向他使了個眼色。
望著林虎奔去地背影，林沐風忍不住冷笑一聲。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腳下，京師城外，哪裡來的盜匪？這分明是成陽派出的人。想陰自己一把。
林沐風霍然起身，「你們說得都有道理。這樣吧，我們也別在這裏空口說白話了，還是動手試驗試驗吧——老孟。你帶人按照你地想法，開始塑胎。盡量將胎質弄得細膩一些。王二，你準備釉料。」
李景隆早就對她失去了性趣，背地裡在府外置了一處外宅，養了一個嬌滴滴的小妾。全府人都知道，也就是瞞著成陽一個人
「夫人，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妥，這林沐風答應得太快，會不會……」
張風本來還想跟他說說瓷學的課程問題，見他神色不渝，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時間短？本官看來，不是時間短，而是你們技術太生疏。」林沐風猛然回頭喊了一聲，「王二！」
「先生！」王二跑過來，躬身一禮。
林沐風掃了眾工匠一眼，「如何？你們可是服氣了？」
到了黃昏時分，見泥胎涼制差不多了，林沐風從王二手裡接過釉料。親自為花瓶泥胎上釉。施了一邊透明釉之後，才施灰色釉，然後等釉面略干，又開始小心翼翼地施加淡黃色地釉。
成陽與李景隆對視了一眼，目的的達成似乎有些太順利。回到府里，李景隆急急屏退下人，小聲道：「夫人。這樣是不是有些……萬一……」
林沐風冷笑一聲，「馬戶，你可是不服？」
說干就干，一向是林沐風的習性。跟隨林沐風久了，老孟和王二也習慣了這種雷厲風行的作派。
「好。剩餘的瓷器公主和駙馬可以帶走，2萬兩銀子在下隨後派人送到府上。」林沐風點了點頭。
不用輔助工具，手工塑胎，是真正地基本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似乎是有些短了些。
馬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泥胎，老老實實地退到了行列中。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榮寶齋中又擺上了一隻香灰黃的花瓶，不過，僅此一隻而已。成陽短時間內，是決計不會讓所有的香灰黃花瓶集中出現在店面中了。只擺放這一隻作為招牌，即便是被林沐風發現，她也有的是理由應對——誰說人家店中就只有25隻香灰黃的花瓶？
第三天，林沐風將試驗的工作交給老孟和王二。讓張風帶著瓷學上的數十名工匠來到了窯上，親自考校他們的制瓷基本功。
……
李景隆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為了體現那種灰中泛黃地特質，林沐風採用了深淺施釉法。也就是灰色釉略深、略重，而淡黃釉略淺。這樣一層層施加疊加起來，燒製成型后灰中泛黃就很自然了。
工匠們無話可說，敬畏地看著王二，眼神中閃爍著狂熱——這是何等神奇的技術啊！
泥胎已經儘可能地保持了細膩。而且，非常圓潤。在泥胎涼制的時候，王二也親自配置好了三種主要的釉料，一種是灰色，一種是淡黃色，還有一種是透明釉。
林沐風匆匆離開了瓷學，臉上「烏雲密布」。
林沐風深深地望著面前的香灰黃花瓶，笑道：「夥計哥，能讓在下看看這隻瓶子嗎？」
望著眼前這個跟市井潑婦一般德行的妻子，李景隆眼角悄然流露出一絲厭惡。早年，她雖然不能說是花容月貌，也算是中上之姿，身材婀娜，可生了幾個孩子之後，不但身子變得肥胖臃腫，性格也越來越跋扈霸道蠻不講理。
最難的是。怎麼樣才能讓釉下呈現出藝術性地紋理開片和工整細緻的氣泡來。對此，林沐風也沒有成熟的想法，只能囑咐老孟和王二，不要著急，一遍遍的試驗而已。
一連5日，釉色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但開片紋理和氣泡的技術難關，卻遲遲摸不到頭緒。林沐風無奈之下，採取了笨辦法，一次次地變換燒制溫度，然而都以一次次失敗而告終。無論他們想什麼辦法，開片和氣泡都無法形成。
如何才能讓釉面下形成紋理和氣泡呢？宋人是怎麼做到的？
第二天一整天，林沐風都呆在窯上，跟老孟和王二一道進行著一遍又一遍的施釉試驗，也沒有急著入窯燒制。肉眼看上去地效果都不能達到最佳，進窯燒制也是白白浪費時間。
……
林沐風呵呵一笑，拍了拍忽蘭柔嫩地肩膀，大笑而去，「忽蘭，吃虧就是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