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瓷韻流風
第三〇九章 回應
「所以，皇兄。沐風不想讓皇兄為難……他之所以入朝，是回報皇祖父和皇兄的知遇之恩，也是為了嫣然。既然如今大明四海康寧，大局已定，沐風想要功成身退就順理成章……皇兄，要知道，即便是沐風沒有了任何官爵，但他還是你的妹夫。還是我地駙馬，不是嗎？與其讓朝野猜忌，讓皇兄為難，不如讓沐風退一步……」朱嫣然緩緩說道。
西域距離中原萬里之遙，大明要想真正在西域站住腳，第一要移民，施行漢胡混居，逐步將胡人漢化；第二就是要屯田墾荒，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否則。單單指望朝廷的運糧，大明最終只能逐步退出西域。
孝慈宮。
剛走了兩步，卻聽沈若蘭柔和地聲音傳了過來：「孫大人，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嫣然還要再說什麼，朱允炆擺了擺手，「此事就這樣吧，朕自有主張。嫣然，他擺了朕一道，朕就不給他旨意了，你替朕寫一封家信給他，讓他老老實實安下心來為朕將察合台速速拿下……此外，告訴他，朕早已派人在京師造船廠和福建造船廠集全國之力打造大船，待來年，朕要與他兄弟一起揚帆海外，揚我大明的國威，去他說的那些海外蠻夷去看一看。」
朱允炆麵色一變，沉吟了起來。該如何封賞林沐風，地確是他地一大難題。林沐風的官爵已經到了人臣之極，再封——難道還要跟自己這個皇帝平起平坐，學唐太宗李世民一樣，封一個一字並肩王什麼的？
如今地察合台汗國其實應該叫東察合台汗國。此刻，東察合台人可謂是內憂外患，四面楚歌。內部，西域北道地胡人反抗不斷，而外面正面臨大明的進攻，還有在帕米爾高原上地杜格拉特王國的虎視眈眈。
沈若蘭笑吟吟地站在那裡，她跟徐昭雪常在吐魯番一帶「進進出出」，孫子含自然識得這是誠靖王的兩位內眷。對林沐風領軍出征還攜帶內眷。他非常不滿，甚至在前些日子的奏摺中也參了林沐風一本。
徐昭雪面色嫣紅，羞惱地瞪了孫子含一眼，急急撇過頭去。
呂后在一旁，也是嘆息一聲，「皇兒，你妹子說得也有道理。沐風這個孩子對你地輔助之功，你
……
吐魯番的葡萄溝早在這大明時代，就已經是西域南道的一道名聞遐邇的風景之地了。在狹長的長約數千米的深谷之中，被吐魯番人密密麻麻栽植著各個品種的葡萄，綠藤成蔭，綿延數里不絕，其中尤以馬奶子為最盛者。名為馬奶子，倒不是說其長得像馬奶子，而是其味甘甜清冽，具有馬奶子之清香。
內憂外患之下，東察合台人內部開始分裂：一部分貴族擁護大汗黑的兒火者的主張，試圖遷居蔥嶺以北，臣服杜格拉特；而另一部分貴族則擁立黑的兒火者之孫歪思為汗，公開與黑地兒火者叫板，準備臣服大明。
……
兩人正嬉笑間，那邊的綠地上走過來一行數人。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孫子含身著一襲短袍，穿著馬靴，手裡提著一柄胡人耕作使用的工具熱合曼，正帶著幾個手下向城門口走來。看起來，這個勤政廉潔的大明西域行政二把手正從那邊地軍屯之地上參加開荒回來。
當然，葡萄溝里不僅有葡萄，還有大量水果，譬如杏兒和香梨。此刻剛剛進入初夏，葡萄還遠遠未到成熟季節。不過，有一些早熟的杏兒已經可以吃了，雖然味道較酸。可就是這酸澀的杏兒，沈若蘭卻一絲也感覺不到，她與徐昭雪從葡萄溝出來，口中這杏兒的咀嚼就沒斷過。
朝廷的非議雖然在朱允炆的強力壓制下漸漸平息。但其實每個人心裏都還在揣測：作為一個帝王，皇上難道就真的對此毫無芥蒂？沒有人相信。包括朱允炆身邊的貼身太監孟良。
朱嫣然苦笑一番，從懷裡掏出林沐風寫給她的家信，猶豫了一會才道：「皇兄，沐風並沒有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刺汗，這兩人正在押解往京師的路上。只是沐風有意要辭去官爵，這一次，是給皇兄一個罷免他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什麼試探……」
呂后嘆息一聲，「你有喜，可林沐風卻領軍在外，不在你的身邊。對了，母后聽說，西域南道都督府副都督上奏林沐風欺君罔上，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刺汗，可有此事？」
作為她來說，她最
「孫大人，我家夫君是一個穩重之人，對朝廷忠誠不二，與皇上情同手足，他之所為，皆出自皇上之密旨……孫大人為朝廷進言自是職責所在，不過，大人還是適可而止，不要因此而自毀了自己的前程……」沈若蘭低低道。
林沐風明知他如此，但根本就不在乎。沈若蘭看在眼裡，不由為孫子含擔了幾分心思：她實在是不願意看到一個忠肝義膽、有所作為的好官因為這種事情被罷官。
此刻的察合台人是沒有能力與明軍一戰地。如果反抗，只能是步瓦刺人和韃靼人的老路，這一點，歪思看得很清楚。至於西進歸順杜格拉特，在他看來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杜格拉特地貧民蠻，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十多萬察合台軍民遷居過去，只能淪為人家的奴隸，甚至是待宰的羔羊。
落日西斜。他站在那裡思量著，這個時候，吐魯番綠洲的邊緣處，煙塵四起，雷鳴般的馬蹄聲漸行漸遠。他知道明軍終於開始要向察合台人展開進攻了，或許在不久之後，這西域的萬里疆土就全部劃歸大明版圖了。
建文2年6月，出乎林沐風和明軍的意料，在明軍緩緩逼近別失八里一線的時候，東察合台人突然內亂，歪思率軍夜襲汗宮，殺死了黑的兒火者以及他手下的死忠共計數千人，即日起歪思即汗位，改國名為別失八里國，派出使者向大明祈求臣服。
朱允炆搖了搖頭，「母后，嫣然，朕不是昏君，朕絕不會去做那種寒噤天下人之心的兔死狗烹之事。朕要將沐風留在朕的身邊。朕要與他一起攜手開創大明江山不世之基業。朕做明君，他做名臣。千古留名，萬年不朽！」
因此。在徐輝祖走後不久，林沐風就下達了墾荒令。開拓綠洲，開墾土地，興修水利農田設施，甚至加強城市建設。西域南道都督府發布出墾荒令之後，西域南道諸國的軍民無論是胡人還是移民來的漢人，乃至大明士卒。都齊心協力投入到墾荒地「運動」中。西
一念及此，他心中的自豪感和責任感使命感勃然而生，轉瞬間取代了各人的榮辱升遷。
她不是尋常女子，笑了笑便落落大方地嗔道：「好你個小丫頭片子，敢取笑姐姐……不過，我倒是早就希望有個孩子了。」
朱嫣然一驚，趕緊起身行禮卻被朱允炆所阻。朱允炆見過呂后便笑吟吟地坐了下來，冷笑道：「嫣然，你們兩個倒是串通的好啊，竟然用這種手段來逼迫朕……」
朱允炆嘴角浮起一絲古怪地笑容，「你不懂，滿朝文武大臣也都不懂。只有朕，知道誠靖王是在做什麼，他，他這是在逼迫朕、試探朕啊……」
孫子含尷尬地一笑，拱了拱手，帶著自己的隨從向城中行去。
當林沐風接到察合台人內亂和乞降的消息后，也著實吃了一驚。此時此刻他才算明白，後世的史家對東察合台人的評價並不算太離譜：察合台人與瓦刺、韃靼雖然同為蒙古人後裔，但察合台人內部分散不團結，性喜安逸不喜戰。經過了連番與瓦刺地對抗和大明地征戰之後，察合台人的元氣已經大傷，再也無法恢復到往日強勢稱霸西域地局面了。
沈若蘭一怔，馬上便醒悟過來：自己莫不是真身懷有孕了？難怪那例事許久未來了……
……
呂后憐惜地望著已經身懷有孕的女兒，「孩子，快來母后這裏坐下，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再行禮了。」
徐輝祖地官爵已經到了人臣地頂峰，無法再封賞了，只好恩及他的兒子。
徐輝祖陡然一驚，急急跪倒在地，連聲高呼。「臣請皇上收回成命，臣為皇上解憂，為朝廷領軍乃是本分——犬子年幼，不敢當皇上郡王之封。」
孫子含的數封急奏幾乎是與徐輝祖同時抵達京城。當徐輝祖回京后地第二日一早上朝參加朝會時，大明朝廷上下為此正嘩然一片。除了少數一些深知林沐風為人品行的文武大臣。保持沉默之外，大多數臣子都義憤填膺地要求朱允炆嚴懲林沐風的膽大妄為。甚至還有人指出，林沐風居功自傲無視朝廷和皇
孟良心裏一顫，低低道：「皇上，奴才不懂。不過，在奴才看來，誠靖王一向忠君守禮，此次大概是做事有些急躁了……」
不戰而降，保全自身，就成為某種必然。
沈若蘭先是一怔，繼而掩嘴失笑，「孫大人，你認錯人了，這位是中山王府的昭雪郡主，非林家之人。」
朱嫣然面帶一絲羞澀，來到呂後跟前坐了下去，低低道：「母后，才三個月，還早呢。」
朱允炆接過家信匆匆掃了一眼，面色沉了下來。低低道：「嫣然，你倒是說說，朕哪裡做得不妥，沐風非要一門心思棄朕而去？」
朱嫣然嘆息一聲，「此刻漠北與草原已經盡歸大明所有，而用不了多久。整個西域也將盡入我大明版圖——請問皇兄，沐風又一次立下蓋世功勛。皇兄該如何賞賜於他？」
她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了，林沐風與皇上的關係之鐵是你不能想象的，林沐風做事向來穩妥，他絕不會冒著被皇上猜忌的危險做一些蠢事——除非他另有所謀，作為西域南道都督府的副都督，你適當的進言是會獲得皇上地欣賞，但不能太過，太過反而就會讓皇帝認為你居心險惡，遷怒於你。
良久，他才擺了擺手，起身緩緩道：「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諸位臣工，這個道理你們不知嗎？西域與京師山水路遙，來去萬里，假如事事都要奏請朕批准，貽誤軍機怎麼辦？此事不必再議，誠靖王有功無過——西域一戰定鼎，中山王居功甚偉。來人，傳朕的旨意。賜左丞相、中山王徐輝祖免死金券，冊封中山王府世子徐明旭為當陽郡王。」
沈若蘭這番話也是有所指的：孫子含前不久，接連向皇上和朝廷上書，曆數林沐風的什麼三大罪狀，強烈要求朝廷處罰林沐風。在一封奏摺中，他甚至要皇帝撤換林沐風，另派員前往西域主持西域事務。
徐昭雪嘴角浮起一絲怪笑，取笑道：「若蘭姐姐，你莫不是有喜了吧，如此酸澀的東西我都吃不進，你卻一直沒住口。」
孫子含呆了一呆，原地沉吟起來。他雖然耿直，但卻不是傻子，十多年的宦海沉浮，他焉能不知這官場中的「道道」。半晌，他回頭來望向了吐魯番那高大地城牆，心
既然一定要臣服某一勢力來保全種族，歪思寧可選擇大明。最起碼，察合台人能因此留在世代居住的肥美草原和牧場之上，為子孫後代的繁衍留下一條活路。
朱嫣然淡淡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母后，沐風做事向來穩重，之所以這樣做，想來也有他不得已的理由吧。只是不知皇兄會如此看待此事？」
朱允炆麵色沉靜，坐在龍椅上，聽著群臣鼎沸，一無所動。
君是君，臣是臣，無論功勞再大，也是臣子。要恪守臣子地本分。不請旨擅自誅殺哈密王和瓦刺汗，這種做法已經觸及了大明臣子地忠君底線。即便是徐輝祖和方孝孺。也覺得林沐風所為不妥。
朱允炆行走在幽靜的宮道上，突然停下腳步，淡淡一笑，「孟良，你以為，誠靖王何以會做出如此罔上行舉？」
……
孫子含的名聲甚好。即便是胡人，也對這個每日里與平民和士卒同甘共苦的大明官僚印象甚佳。
孫子含大驚，他乃是一個古板守禮之人，不由惶然向徐昭雪深深一弓腰。「郡主殿下。下官魯莽，請勿見怪！」
朱嫣然愕然，剛要張口，卻見朱允炆已經轉了話題，開始詢問起呂后的身體狀況，只得幽幽一嘆，就此作罷。
……
孟良渾身一顫，頭垂得更低了。但突然他又回過神來，這，這皇上似乎毫無惱意？
「朕明白，朕一切都明白。」朱允炆接過話茬，大步而入。
不過，沈若蘭畢竟是誠靖王妃，是賜婚的林府平妻，身份高貴，他也不能失禮。急急上前躬身一禮。「見過兩位王妃。」
……
「王妃請講，下官洗耳恭聽。」孫子含耐著性子轉過身來，又是一禮。
朱允炆朗聲一笑，「中山王在西域一戰功成，漠北和韃靼草原盡歸我大明所有，這等蓋世功績，朕豈能不褒獎？朕要是不褒獎，豈能對得起為朕、為大明浴血奮戰地三軍將士！來人，再傳朕的旨意。速速遣使趕往西域犒賞大明西征大軍。」
徐昭雪低低哼了一聲。沈若蘭呵呵一笑。「孫大人不必如此，無心之失算不了什麼。」
大明十多萬鐵騎已經緩緩逼近了別失八里。而高原的那一端，杜格拉特人似乎也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