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鷹隼試翼
第145章 坑爹的匯率
林振華把開模具的事情簡單地向陶暉說了一遍，陶暉神往地說道：「我的天啊，這是劉所長親自設計的風扇，那一台豈不要賣到800塊錢？」
「林經理，你來了，快請坐吧。」管著前台接待的任雲竹一見到林振華便連忙上前招呼，她知道林振華才是經銷處最大的老闆，自己現在的老闆都是給林經理打工的。
「對了，振華，有個事我得跟你說一下，我去走訪客戶的時候，他們向我反映，現在浙江、廣東的一些廠子，已經推出了仿照咱們睡蓮風扇外觀的產品，價格比我們要低50塊錢，我擔心，今年夏季這一波銷售，會遇到障礙的。」
林振華道：「我何嘗不知道這點，可是我等不起啊。今年夏天，咱們的目標是賣出去20萬台，可是靠著在漢華廠的那四畝地，根本就支撐不起這樣大的產能。如果我們前面不賣出一萬台，收回資金，我怎麼可能把潯陽自行車廠的廠房盤下來？還有一點，我向漢華廠交了幾萬塊錢的利潤，這才換來輕化廳給我向物資廳申請到20萬套的原材料呢。」
熊立軍道：「據說質量都不如咱們。我的那些客戶都說了，他們會盡量推薦我們的產品，紅星百貨公司的樂經理答應到時候給咱們一個專櫃，標明這是正宗的睡蓮電風扇，其他的都是仿冒名牌。不過，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擔心我們的銷售會受到比較大的影響。」
林振華道：「老熊，你也別急，對於今年夏天的銷售，我們已經有預案了。一個是原來的風扇會大幅度降價，我們的生產線建好之後，每台的生產成本可以降低至少20塊錢，我們再讓一點利，把零售價從現在的248降到218，我估計就能夠對那些仿冒者形成競爭壓力了。」
林振華道：「你給我盯著點這些人，如果有誰在體制里混不下去了，或者要退休了，你就趕緊把他挖過來。這種商業系統里滾出來的人，都是無價之寶啊。」
但原材料這個原因並不是最關鍵的，畢竟國外的電風
離開上海之前，林振華先去了一趟漢華公司的上海經銷處。經過半年多的經營，經銷處看起來已經像模像樣了。從豐華帶來的四名員工也已經脫掉了豐華人的土氣，穿著洋氣了許多，看起來有些上海人的樣子了。
「是嗎？」陶暉開心地笑著，「振華真會說話。對了，你怎麼到上海來了？」
林振華笑道：「真是反過來了，在農村，覺得茶油不算油，非得豬油才過癮呢。」
林振華搖搖頭：「我失算了，我居然沒有想到現在的匯率這麼高。我還指望著五葉風扇能夠給我掙到大錢呢，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雞肋啊。」
「太好了，我明天就開始學。」陶暉承諾道。
林振華道：「這可不是我弄的，這都是衛老師帶著大家弄的。我們的技術人員實在是太缺了，還好，現在我們還只是造風扇，如果造的東西複雜了，我都不知道請誰幫忙設計去。」
說到底，中國產品成本高的原因，在於不合理的匯率。按照官方牌價，一美元能夠兌換1.7元人民幣，但事實上，一美元在美國能夠買到的東西，是要多於1.7元人民幣在中國能夠買到的東西的，尤其是體現在工業品的價格上。
「坑爹的匯率啊。」林振華長嘆一聲。時下的匯率，坑的是中國廠商的爹啊。
熊立軍笑道：「如果有這樣的機會，那我可太願意了。別看我現在也是個10萬元戶了，可是走到小陶家裡去，還是沒地位，人家就覺得我是一個二道販子，沒準什麼時候弄個投機倒把罪，就把我給抓了。如果能夠幫國家尖端技術出點力，咱臉上也有光彩不是？」
接著，他便拿出一個賬本，把最近一段時間的業務開展情況向林振華做了一個詳細的彙報。在過去半年中，上海經銷處銷售了8000多台電風扇，另外拿到了5萬台的訂單，只等夏季一到
「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吧。」林振華嘆氣道，「咱們的產品賣得好了，別人自然會仿。」
熊立軍道：「唉，現在想起來，如果當初咱們先不賣，等到夏天的時候突然推出來，別人就來不及仿了。咱們冬天開始賣，沒賣出多少台，反而泄露了我們的技術。」
「我這部分錢就先存在你這裏吧。」林振華說道，「萬一有什麼場合需要用錢的，你隨時可以提取，回頭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美元換人民幣是一塊七，45美元，你怎麼算出360塊了？」
林振華也笑著打趣道：「喲，這不是嫂子嗎，乍一看還以為是我妹妹呢，怎麼幾個月沒見，嫂子年輕了十歲了。」
從到目前為止的利潤來看，上海經銷處的收益與當年欣欣商店相比，差別也並不大，但熊立軍知道，這隻是因為冬季是電風扇銷售的淡季，在未來的這個夏天裡，上海市場睡蓮電風扇的銷售量有望達到10萬台，屆時利潤就可以達到200多萬，這可是開個小商店根本無法相比的。
「可是，我也不會說英語啊。」陶暉當了真，非常認真地發起愁來。
熊立軍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林振華，問道：「振華，你會不會做乘法？」
熊立軍點點頭：「振華，真有你的，當年大家都沒覺得胡楊有什麼特別的，就你看出來了，還和他成了那麼好的朋友，現在算是派上用場了。」
「一塊七的話，45美元才合不到80塊錢呢？」林振華有些慌了，「不對不對，45美元只是零售價，算上流通成本，再算上批零差價，我們不是生產一台虧一台嗎？」
林振華道：「老熊，你這不是想趕我走吧？這話我怎麼聽著那麼彆扭啊。」
林振華的腦子突然清明起來，問題的關鍵已經被他抓住了。
明白了！是匯率！
80元人民幣，45美
「這不可能啊！」林振華覺得根本無法想象，誰不知道中國製造是物美價廉的代表，怎麼可能國內的生產成本比國外的銷售價還低呢？
模具加工需要十幾天的時間，林振華沒空在上海久留，他把事情交代給彭剛等人，便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怎麼呢？」
林振華笑道：「當年大家也沒覺得你有什麼特別的，現在一看，也是上海灘上的熊大老闆了。」
再如果把人民幣匯率降到8.3的低位上，那麼80元的成本，只相當於不到10美元，這簡直就是用白菜價來賣電風扇了，難怪到了21世紀之後，美國國會天天牙痒痒地逼著人民幣升值。嚴重低估的人民幣，對於美國廠商來說，實在是太坑爹了。
「早就打好招呼了。」熊立軍得意地說道，「現在我和這些老傢伙可是無話不談啊，他們說我是他們的忘年之交。過年的時候，我從家裡高價收了上百斤茶油，帶到上海來，挨家挨戶地送，把這些人高興壞了。別看他們是商業系統的，想搞到點江南省土榨的茶油，可是太困難了。現在大家吃得比過去好了，都講究了，他們說茶油里不含什麼膽固醇，說是吃了更健康。」
兩個人正聊著，熊立軍從外面回來了，他讓陶暉去準備午飯，吩咐任雲竹出去買點滷菜回來，自己則拉著林振華進了辦公室，並且順手關上了門。
除了勞動力成本之外，再就是原材料成本。在當時，中國的原材料生產能力很弱，電風扇生產所需要的彈簧鋼、硅鋼片、漆包線、電子元件等，國內價格都高於國際市場的價格。這也是導致電風扇成本偏高的原因。
林振華道：「800塊可賣不出去，這種五葉風扇，我主要還是想掙老外的錢，打國內市場有些為時過早了。」
林振華逗她道：「是啊，我就是來和老熊商量這事的，嫂子有沒有興趣跟著老熊去美國當老闆娘啊？」
「還有，你抽時間去看看老劉，如果他那邊缺錢，就想辦法
「他們的產品質量怎麼樣？」林振華問道。
熊立軍奉承道：「那是肯定的，老大你弄出來的東西，還能差得了。」
「我明白。」熊立軍答道。
「扯淡，二道販子有什麼不光彩的。」林振華道，「在發達國家裡，營銷的地位比生產要高得多呢。」
「45美元。」林振華應道，「這倒是不錯，差不多是360塊錢了，我們的成本能夠控制在80塊錢之內，掙大發了。」
「讓我想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林振華抱著頭開始苦思冥想起來。
林振華道：「前天到的，就是上次跟你說過的五葉風扇開模具的事情。昨天我們去了滬東廠，是劉向海幫忙聯繫的，現在已經把模具鍛造出來了，彭剛他們幾個留在那裡，等著做機加工。」
勞動力成本，國內無疑是非常低的，這不需要去論證。事實上，在漢華實業公司的生產成本里，勞動力成本也是最小的一塊。
「一塊七！」林振華如夢方醒，其實他一直都知道當時的人民幣匯率，只是在說起出口的時候，不知怎麼，腦子裡自然而然地就按後世的水平換算成一美元兌8元人民幣了。他曾參加過一些討論出口貿易政策方面的會議，會上的專家們都是這樣算的。
「對啊，當然要出口，出口才是正道。」林振華道。
熊立軍道：「嗯，這兩個產品出來以後，你抓緊時間發到上海來，我得拿給幾個大客戶去看一看。這些老商業，眼睛毒得很，一看就能看出一個產品有沒有市場。」
兩人又扯了幾句閑話，然後進入了另一個話題。熊立軍說道：「振華，關於五葉風扇在國外銷售的事情，我這些天也認真打聽了一下。大家參考了一下國外電風扇的價格，覺得我們的五葉風扇銷售價格在45美元左右，可能是比較合理的。」
陶暉問道：「那麼，咱們豈不是要去美國建經銷處了？」
「這倒也是。」熊立軍點點頭，「世界上的好事
「振華，你看這事怎麼辦？」熊立軍問道。
「振華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立軍出去見一個客戶了，一會就能回來。」陶暉也從屋裡迎出來，滿臉堆笑地對林振華說道。她不叫林振華為「林經理」，而是使用更為親熱的「振華」，這也是為了體現出相互之間關係的親近。
熊立軍道：「我一開始聽到這個價錢，也覺得有些奇怪。後來一想，可不是這樣嗎，人家國外的電器本來就比咱們國內要便宜的，出口電器當然會虧本。」
林振華接著說：「還有第二點，就是我們要推出另外兩個品種，就是兒童風扇和變速風扇，樣機現在已經做出來了，少哲和衛老師他們正在進行測試，目前看來，效果非常不錯。」
「振華，你什麼時候來的上海？」熊立軍問道。
把這件事倒過來想就很清楚了。漢華實業公司生產一台五葉風扇的成本是80元人民幣，按1.7的匯率，相當於47美元，按這個價格，在國際市場上就根本沒有競爭力。但如果人民幣貶值一半，降到3.4人民幣兌一美元，同樣80元人民幣的成本，就相當於24美元。
「我說的是真的。」熊立軍道，「算了，這話也沒必要說了。我先向你彙報一下經銷處這段時間的情況吧。」
熊立軍道：「咱們只能降一點價格就行。咱們的風扇用料非常足，不像他們那些鄉鎮小廠子，能省就省。顧客都是鬼精鬼精的，你用多少料，人家一拎就知道了。咱們就算貴出20塊錢，顧客肯定還是會選我們的。」
熊立軍連連擺手：「振華，你可千萬別這麼說，當年如果不是你叫我辭職出來，又拉著我做生意，我可沒有今天。我一直跟小陶說的，振華你就是我最好的哥們，走到哪我都不會背叛你的。」
「怎麼，咱們的風扇要出口了？」陶暉瞪大眼睛問道。
林振華笑起來：「哈哈，那嫂子就趕緊抽時間去學英語吧，等學好了，估計我們的美國經銷處也建起來了，到時候還得請你們去坐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