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出世
第三十章 青衫少年背長弓
裏面有一個錦衣年輕人，他身前的地板上，躺著那名黑色蓑衣男子，江水和殷紅的血絲，正在光潔的地板上散開。
黑色的小船疾行於開闊的江面，似乎隨時都要在這濃厚的夜色中徹底隱去。
林夕的視線之中，出現了許多燈火。
黑色蓑衣男子的青色大旗落在船底，而林夕的黑金破甲箭將這青色大旗釘在了船板上，而且已然將這船底木板刺破，有江水已經滲透上來。
張二爺站到了舟頭，林夕的身後，伸出手，對著其中一條畫舫點了點，在林夕的耳邊輕聲解釋道：「這是燕來鎮，和我們東港鎮隔得很近，但縮在內里，規模卻是要小出不少。此處叫做鶯柳棲，是燕來鎮做風月生意的地方。」
張二爺的臉上驟然現出些驕傲的神色，他的身子也更加挺直了一些，他和林夕身下的小舟依舊極其平穩，連置於船頭的大瓦罐中的水都沒有晃出一分，但整條小舟的速度，卻是陡然加快。
聽到這名男子略帶冷嘲的讚歎，張二爺的眉頭也是深深的蹙了起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林夕背著的兩個木箱上。
此時前方小船上，沒有得到張二爺回應的黑色蓑衣男子看著林夕和張二爺，認真的說道：「再見。」
一眼看清微黃色老藤木般的弓身，看清翠綠色充滿生氣的弓弦，張二爺的精神又是一震，輕聲讚歎道：「好弓。」
林夕沒有停留，掀開了畫舫門口的紫色帷幕，走了進去。
所以只是在一個呼吸之間，他便已經考慮
江岸兩側的蘆葦盪漸漸稀少，江面陡然變得更加開闊起來，兩邊江岸，隱隱約約可見許多大大小小，被江水磨圓了的石頭，在水中參差不齊。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身體突然猛的一僵，他的臉上出現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複雜神色，他似要仰起頭來，往上空看去，但是未等他的頭抬起來，一道風聲已然降臨到他的身前。
張二爺臉色一寬，微笑道：「看來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很有把握。」
原本兩葉扁舟已經不斷接近，然而在他的單手不斷微震之下，兩葉扁舟之間的距離卻是不斷的拉開。
畫舫上有水跡，水跡之中有些微的殷紅。
他低聲對著林夕說道：「對方這麼有把握……恐怕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些印記，才能不令其跑掉。」
他有些略微的不舍。
此時細雨已經有些停歇，江上變得更加清明，林夕轉頭看著有些遺憾的張二爺微微一笑道：「上岸之後，和先生再喝一杯也不遲。」
他只來得及用盡自己的全力朝著旁邊躍出。
林夕將手中的長弓裝回大木箱，背了起來。
黑色蓑衣男子已然站立在船尾，面對這道凄厲的嘶鳴，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冰寒，嘩啦一聲，手中青色大旗如瀑布倒卷，將如黑色閃電般直擊他胸口的箭矢捲入其中。
隨著這兩個字出口，這名黑色蓑衣男子揮了揮手，一面青色大
林夕的雙手極其穩定。
江上微雨已然全停，烏雲略微消散，卻是微微的透出了些月光。
驀的，他的心神微松。
小舟無聲的到了那條畫舫的後方。
魚肉切盡，林夕站了起來，將魚頭切掉，雪白的骨架放入依舊還滾燙著的瓦罐水中燜著。
因為現在他獨特的能力還沒有恢復，並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而對方明顯也是一名修行者，明顯就是看出張二爺重病未愈，無法持久，才那麼有把握的和他們說再見，而且在進入青鸞兵殿之後，林夕就已然知道，幡、旗類魂兵，本來就是針對飛劍和箭矢而生，所以他必須想清楚如何做，才能施射。
但他畢竟是佟韋的親傳弟子，雖然並沒有和邊凌涵一樣天賦風行者的潛質，走的卻是風行者的路。
「嗤啦」一聲裂響，於他身前異常刺耳。
神梨長弓的翠綠色弓弦瞬間變得如同一道滿圓，通體泛著烏沉寒光的黑金破甲箭急不可耐般脫出，化成了江面上一道凄厲的嘶鳴，撕裂了平靜的夜空。
他的頭沒有仰起，低垂了下來，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綻開一朵紅花，黑色蓑衣外殘留著一小截完全透明的箭桿和箭羽。
「噗通！」
因為這一轉頭之間，這名身穿黑色蓑衣的男子根本沒有絲毫驚慌的神色，反而是有一絲冷嘲的意味從他森冷的眉宇之間浮現出來。
持弓、引弦、控羽，一氣呵成，如江中流水般自然。
在他的持篙之下，兩
林夕用力的一躍，手在船沿上一搭，踏在了這條畫舫的甲板上。
林夕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卻是低聲反問道：「先生先前在江中，卻聞得到樓上鐵頭狗魚的魚肉氣味，想必先生的鼻子比一般人要靈敏許多？」
黑色蓑衣男子這一道風聲瞬間化成了一道巨錘，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將他往後帶飛出去。
「好快的船。」
前方舟上那名身穿黑色蓑衣的男子轉過了頭，林夕和張二爺已然可以看清他的面目。
一輪彎月從烏雲間徹底鑽了出來，江面上出現了點點銀光。
此處已經是淺水，張二爺將竹篙插入江泥中，輕易的將小舟卡在這畫舫尾，同時藉著一撐之力，也落在了林夕的身旁。
在轉過了這個緩灘之後，這條無聲的小舟轉入了一條息子江的支流之中。
這是一名身姿異常挺拔的中年人，即便是坐著，給人的感覺也像是一桿挺直的標槍，他的面目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是顯得特別的森冷，尤其因為被細雨潤了一層水光，看上去簡直就像兵刃刃面的反光。
「破甲箭！」
這名男子突然發出了讚歎：「想必閣下便是這江上大名鼎鼎的張龍王。」
這一瞬間他有些明白，但一抹更加震驚的情緒卻是從他的胸口擴散開來，對方給他的感覺只是射了一箭……原來這一剎那，對方已然完成了兩次施射，以黑金破甲箭吸引自己所有心神，以這支透明箭矢，完成
前方快要隱於黑暗中的冷峻蓑衣男子早就看到林夕身上背著兩個木箱，此時也一直在注意這名青衫少年和病龍王的一舉一動。
看到林夕的手中出現了一具長弓，他的目光不由得微凜，身上的肌膚有些微微的戰慄。
這是一艘描著金漆，垂滿紫色帷幔，裝飾得很華麗的畫舫，但和其餘畫舫相比，卻是顯得十分安靜。
但即便如此，這一道風聲還是鑽入了他的體內。
他打開了大木箱，左手熟練無比的握住了微黃色的弓身，將這柄長弓從箱中取了出來。
遠處的燈火是在江岸上，重重疊疊，是一個小鎮。
近處的燈火，是不少漁排和畫舫，紅燈妖嬈。
林夕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林大人，你身上這兩個木箱之中是什麼？」
小船開始在江面上徐徐而行，越來越慢，越來越沒有聲音。
張二爺點了點頭，笑道：「好。」
已至張二爺所說的淺灘。
張二爺沒有出聲，但眼神中卻是又多了一分驚嘆。
……
林夕對這一帶的風物已經有所了解，也沒有什麼驚疑，只是看著那條畫舫點了點頭。
張二爺略微停頓，聞著這江中的風。
青色大旗的旗面上有微紅色的桑葉紋，在他的揮手之間，這面大旗被抖得筆直，兜住了江風，獵獵作響，變成了一面風帆。
這種感覺，和他在軍中與敵軍交戰之時，被對方強大箭手的目光鎖定時差不多。
他同時在心中也有些計算。
黑色蓑衣男子一聲冷厲低喝，落於他青色大旗中的黑色箭
林夕道：「儘力一試。」
林夕探手將這支完好無損的黑金破甲箭拔出，重新放入小木箱中，將小木箱也背在了身上。
「神梨！」
林夕微微點頭，右手手指接觸到小木箱上時，卻是微微的頓了一頓。
因為就在此時，林夕朝著他舉了舉弓，但似乎因著舟行太快，夜色太黑，距離又遙遠，自覺難以射中，卻是頹然的垂下了手中的長弓。
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胸口有些滾燙。
然而就在他這心神微松之間，林夕手中的長弓本以垂下，卻是又瞬間舉了起來。
各種行酒令和鶯鶯燕燕的聲音從周圍的畫舫間傳出，不時可見托著菜盤酒水的小廝熟練的在船間行走，卻是並沒有人注意到林夕和張二爺的到來。
他看到林夕解下了身上的兩個箱子。
這麼說，這名年輕到如此程度的新任提捕，不僅是名不懼近身絞殺，見過鮮血的修行者，而且還是一名強大的箭手。
因為這四支箭矢對於青鸞學院的一些講師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於世間普通的修行者而言都很寶貴，在這種夜色江面上，射出去之後便很難收得回來。
他重重的墜落在了江中，濺起了一人高的水花。
林夕無聲無息的套上了兩節淡金色的指套，解下了身上背著的兩個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