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塵埃之路
第72章 生鐵
「等等。」休斯轉過身來，大步走回軍械庫：「軍需官先生，你要記得先後的順序。」
現在時候不早了，牧師脫下長袍換上商人衣服，見到兩個紅袍來訪，連忙上前迎接，潘尼和休斯說了來意，牧師點了點頭，轉到後頭去招呼生鐵的拍賣者。
剛想離開的西恩和休斯看到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同僚，這傢伙的長相有點兇惡——額角到耳側一道猙獰的疤痕，長好的肉翻卷了起來，魔法刺青從中穿過，形成一個煞氣十足的鮮紅十字。
那當然……潘尼暗自想到，如果他做法師會高層，也肯定不會允許休斯在成長過程中受到致命的傷害。
如果休斯通過特權免除了一些普通紅袍學徒可能遭遇的危險待遇，不遭受紅眼嫉恨是不可能的。
「哦，其實我也想和他們公平競爭，我曾經很希望我能用自己的努力證明自己足夠掌握自己的命運。」休斯忽然諷刺地笑了笑：「但我沒想到我的父親居然會把手伸到學院裏面——這種事情在法師會裡是不可容忍的，但是這卻是家族高層的授意。」
「你難道不認為我們在這裏討論善良和邪惡的辯證關係感覺有點古怪？」
「他叫做卡特馬爾奇，哦，是我那一屆紅袍高等學院畢業生裏面成績最優的一個，據說已經被吸收進了布瓦爾。」休斯吐了口氣，卻出乎潘尼意料的沒有遮掩什麼：「你剛剛也看到了，他和我的關係不怎麼樣。」
這所交易所的二樓最深處，卻是薩扎哈的後勤辦公室。
「馬爾奇，我不想和你打交道，你最
「謝謝……」休斯笑了笑，似乎稍稍放鬆了一點：「我以前真的沒見過比你更通情達理的紅袍。」
休斯的嘴唇嚅動了幾下，潘尼強行把他扯出了軍需處，一直到樓層的另一邊，那一陣陣狂放的笑聲還能飄進他們的耳朵。
「沒什麼不恰當的，出身好不代表高貴，僅此而已。」休斯嚴肅地說道：「在塞爾更是如此。」
「不不不，人的本性善惡不取決於行為，而是思想方式。」休斯嚴肅地搖了搖頭。
「這不重要，朋友。」潘尼拍了拍休斯的肩膀：「那樣做會讓你難堪，我尊重你的感受。」
「哦？難道我們這些官員也沒有收購權力？」西恩皺了皺產生怨念的眉毛。
這樣的表現無疑說明他的心情很糟糕。
潘尼聳了聳肩，聯繫馬爾奇和休斯的對話，他已經明白了這兩人的關係。
軍需官的話不難理解，作為這片土地的主人，能夠得到這點優待是可以理解的。
「我認為……」潘尼想了想：「我們應該彼此尊重對方的個性理念還有隱私，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為了我的利益做讓自己不舒服的事情。」
但是沒有生鐵，他想要打造的一些機械就成了浮雲。
明亮卻單調的燈光照耀在碼放整齊的武器樣品上，給人一種嚴格有律的視覺感受，那個軍需官查驗著潘尼的採購單，眉心漸漸鎖
休斯冷冷地哼了一聲，並不答話，潘尼走了過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潘尼和休斯聞言頓時心中不快。
紅袍官僚在這種軍械庫購買軍需品，擁有許多特權，比如說記賬等等，許多對普通官僚限制的條件，都不對紅袍生效。
馬爾奇詫異地轉頭看了休斯一眼：「哦？老同學，你有什麼意見？」
潘尼和休斯大喜，連忙詢問清楚，到了樓下渥金神廟裡面的交易所中心。
潘尼還沒開口，軍需官謹慎地看了幾眼對峙的三個紅袍：「馬爾奇大人，這兩位大人已經先行定下了兩噸生鐵。」
庫存的生鐵只剩下了三噸，讓這個紅袍全取走了，他們怎麼辦？
「恩，不錯，一會兒回去把弓箭拿到手，不過，那個人到底是誰？」西恩皺了皺眉毛，他不認為這個性情敏感的同僚會樂於讓別人干涉隱私，這也是他沒有和馬爾奇衝突的原因，不過他還是希望知道那個人的來路。
潘尼開始感到牙疼。
他昂首闊步地走進來，眼睛的餘光瞥到西恩和休斯特羅菲迪，臉上出現了略顯錯愕的神情，然後就是一個味道怪異的冷笑。西恩注意到，在這個紅袍出現之後，休斯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而這個紅袍法師一開口就充滿挑釁的話語也不太好聽：「呵？這不是休斯？怎麼，你竟然離開了艾爾塔泊的老巢？」
「好人？」這下輪到潘尼發獃了，他
休斯的臉色立刻就變得更陰沉了，卻見馬爾奇對他一笑：「親愛的休斯，你大可以使用你的家族賦予你的特權來和我競爭這筆物資，就像你當初在學院里可以免除一切比試題目一樣，不過我可不敢肯定福卡爾的權威能夠蔓延到這裏。」
「我們去找個地方歇歇吧。」西恩看了看休斯漸漸好轉的臉色，提出建議。
「我們走吧。」潘尼拍了拍休斯的肩膀，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帶引休斯離開這個地方。
作為保護商貿的神祗，費倫的許多拍賣會都由女士的神廟承辦。
「哦？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先去找達拉莫斯老頭取個手令吧。」休斯提議，潘尼點了點頭，正在這時，一個青年紅袍法師出現在軍械庫門口。
就好像在一個組織里，出身貧寒的優秀者對成績平庸但有後台的關係戶，感觀肯定不會太好，尤其是在紅袍法師會這種崇尚鬥爭的地方。
馬爾奇臉上出現了思考的表情，這個表情只持續了幾秒，然後他就對軍需官語氣淡淡地說道：「但是你既然沒有發貨，那就說明他們沒有總督的簽單，不是么？你按規矩辦事就是了。」
「兩噸生鐵，二百支重弩或長弓，五千支箭矢，兩位大人……」
「誰讓我的身後牽扯著一大堆利益呢？」休斯歪了歪脖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個傢伙對我這幅態度沒有什麼不對的，我理所應當受到那樣的鄙視，我很清楚。」
說出這句話時，他心中出現了不諧的情緒，
休斯發獃地看了潘尼一陣，恍惚地搖了搖頭：「唔，這不像是一個紅袍法師說出來的話，西恩，原來你是一個好人。」
「追隨？」潘尼臉皮抽搐了幾下：「這個詞似乎……不太恰當。」
「或許吧。」休斯愣了一下，然後釋然地笑了：「不過我至少知道了，你是個值得追隨的人，我更期待未來發生的事情了，也許你真能給塞爾帶來一些改變也說不定。」
「是么？這樣也好。」這個刀疤紅袍倒是在潘尼意料之外地沒有過多糾纏，而是直接向軍需官走去。
「謝謝。」休斯勉強朝潘尼笑了笑：「不用了，我們還沒拿到你要的物資。」
在他的印象里，通常神色懶散的休斯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
「驕傲？或許吧，那個女人常說我是假清高。」休斯抬起腦袋看著天棚：「很抱歉我的清高讓你失去了想要的物資，如果我繼續爭一爭，或許他不會繼續糾纏下去。」
他把目光挪了過去，那個頭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紅袍法師走了進來，招呼住剛剛帶著拍賣商走出來的神廟祭司：「聽外面那些人說你們這裏還有生鐵？我們想提前買下，出個價錢吧。」
他觀察了一下潘尼和休斯的神情，發現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才繼續說道：「不妨去樓下的拍賣行看看，那裡據說準備在明天開拍一批矮人出產的高質量生鐵，大概一噸左右，如果你們能出得起好
兩人談論之間，那個刀疤光頭已經從樓梯上走下樓去，看起來志得意滿，這種姿態讓兩個紅袍很是不舒服，不過他們還是記得正事，回頭到了軍械庫，取了弓箭的清單，那個軍需官顯然不敢觸怒這兩個他剛剛已經「得罪」過一次的紅袍老爺，一臉賠笑，西恩兩人取了弓箭想要離開去別的地方找金屬材料的時候，軍需官忽然靠了過來：「對了，兩位先生，如果急需金屬材料的話……」
買不到弩，弓箭也無所謂——因為弓弩最難製作的地方就是弓弦和弓臂，都需要長時間的精工細作，而將弓改造成弩不算困難。
「不是這樣的，只是近來這些物資有些稀缺，要知道，北方西方兩大軍團都在擴充兵力……如果以前，買賣戰略物資當然沒有那麼麻煩，但是總督大人剛剛發下命令。」軍需官解釋道：「弓箭可以隨意賣，但是重弩和生鐵庫存已經十分少了，生鐵僅僅剩下不到三噸，所以剩下每一次出倉都要總督大人的手令。」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這個名叫馬爾奇的紅袍法師對軍需官說道：「哦，我在達拉莫斯大人那裡拿到了簽單，提取四噸生鐵……哦，什麼？還少一噸，算了，先帶我們去拿……」
潘尼鬆了一口氣，看來事情有望，他低頭沉思著小鎮未來的計劃，忽然感到氣憤有點不對，一抬頭，就看到休斯面色不善地盯著門口。
他很清楚，這個同伴習慣於躲避。
「你真驕傲。」潘尼沉默了一陣，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