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塵埃之路
第82章 帷幕
鎮民們的視線也集中到了他們身上。
個人與世界之間，總要有一個結合點。
「大人，都準備好了。」塞爾騎士迪奇上前，對潘尼說。
「當然，名義上，我是諸位的部下。」蘭妮露的目光閃爍一陣，再次恢復到原本的姿勢。忽然皺著眉頭朝那邊相互擁吻的兩個人瞥了幾眼：「聽說，這位西恩先生是你們之中的……」
潘尼給她的印象並不太好。
儘管這裏最大的統治者眼下做的事情並不能令人生出什麼崇敬之感。
「領導者。」麗姬塔幫助蘭妮露說完了下面的話。
雖然這種態度與以往似乎沒什麼變化，但潘尼卻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鎮里處處冒著火災升起的黑煙，在有閑暇去面對鎮中統治形勢劇變之前，鎮民們都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自己家中，用一切能夠想到的辦法澆滅肆虐的火焰，在火焰撲滅之後，都已經沒了力氣，就在破爛的房檐下面歇息，在殘餘的煙霧裡，發出一陣陣哭泣聲。
潘尼抬起了手，微微猶豫了一下，當看到麗姬塔投過來的目光時，他皺了皺眉，揮下了手臂。
她伸出小巧的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嘴唇。
在完成一次勝利之後，不立即召集士兵鞏固戰果，也不來收服她這個新歸附的部屬——從這一點來看，這個男人的領導意識還不如那個名叫麗姬塔的女人。
相比起來，小鎮的另一個地方就熱鬧了許多。
這句話沒有謬誤，貴族出身的紅袍大多數也沒有婚姻自主權力，配偶很可能是一名非貴族的紅袍，不過不是每個紅袍都欣賞光頭紋身
「咳，原來這就是他的『另一位』。」遠處的休斯轉開了目光，對女紅袍說道。
這場戲劇的預告片已經演完，檯子剛剛搭好，似乎已經到了正式開幕的時候。
城鎮中心的小廣場上，一群灰矮人和塞爾士兵搭建起平台與木柱，三十多隻死掉的獅鷲屍體懸挂在上面。潘尼將因為趕路而疲倦不堪的少女送回居處，回望了幾眼府邸，他才鬆了一口氣。
可以說，女紅袍的話狠狠地噁心了他一下。
不過，獵物是一定要奪回來的。
不過他最後也只能說一句謝謝，蘭妮露表面上點頭，心中卻更為輕蔑了。
無論強權壓迫也好，物質利誘也罷，也不論是否能夠得到人民的真心歸附，單論想要最低限度獲取被統治者的順從，統治者必須要建立起一個足夠堅固的秩序。
「不要太過親密了，女士。」麗姬塔縮回了手指，表情高深莫測地朝黑武士笑了笑：「我希望我們能夠和睦相處。」
活著的獅鷲還有四頭，他們被重重漁網和繩索捆紮著——在沿海沿河地帶這種東西隨處可見，在法師們沒想好如何處理這些猛獸之前，它們需要一直被關在地堡里。
不過在短暫的噁心之後，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什麼：「我說，你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句話如果是從提爾信徒口中說出來，他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的。更重要的是這個笑容的味道也太怪異了一些。
潘尼暗暗皺了皺眉，他沒有從這句話的語氣裏
身為一名統治者，居然向手下道歉？究竟有沒有上位者的自覺？
蘭妮露已經開始在心裏暗暗冷笑了，她決定再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否找個機會打斷這個男人的腿，把可愛的希柯爾寶貝搶奪回來。
殊不知他這一句話更加讓班恩的黑武士心生輕蔑。
士兵們把獅鷲的屍體拖回地堡邊，這一次伏擊下，盜賊團一共有三十多頭獅鷲留在了這座小鎮。這些野獸身堅體壯，有些雖然墜落地面，但是由於高度和姿勢原因身受重傷卻沒有立即死去，偶爾還有幾隻尚有反抗之力，不過帶著嚴重的傷勢面對大群士兵和矮人的圍攻，最後也只能束手就擒。
算了，看在他這幾句話還算恭敬的份上，就不打斷他的腿了。
蘭妮露眯著眼睛上下掃了女紅袍幾眼，摹地露出一個笑容：「哦～你不用緊張，我對於女士一向不使用暴力。」
當然，最大的原因，是這個紅袍法師奪走了自己的獵物。
高高的木柱子上，三十多具龐大的獅鷲屍體給予這些鎮民的心靈震撼是巨大的。
麗姬塔一聲冷笑，對身旁的騎士下了命令，隨後幾個塞爾士兵將那幾個被捆成粽子的鄉下老爺拖到了廣場中心。
「你才有點不對勁。」麗姬塔瞪了他一眼，撕下一頁紙遞給休斯：「去，照著這張單子安排他們做事。」
……
大不了用強的。
休斯無語地看著清單上一長串
「叫我的名字。」希柯爾輕輕哼了一聲，摸了摸潘尼的腦袋，鬆了一口氣，露出燦爛的笑容：「原來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看。」
她這樣想著，心情漸漸愉快起來，在她心裏看來，從這樣的溫吞貨色手裡搶走希柯爾實在再容易不過了。
潘尼又皺了皺眉，因為他總覺得，這句話從這個班恩的信徒口中說出來，有點不太對勁。
……
「唔～是么，你羡慕的話，遲早也會有一個，或許是個天分足夠高的同僚也說不定。」在一個筆記本上飛速書寫統計戰果的女法師頭也不抬，語氣平淡，但敘述出的事實卻讓休斯表情好像吃了一坨大便一般。
「哦，沒什麼，親愛的大人。」蘭妮露聽到這句話，將纖長的手指扶上下唇，微微地笑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不會保護我嗎？潘尼？」希柯爾皺了皺眉頭。
潘尼點了點頭，在塞爾騎士的召集下，劫后的鎮民們聚集在這座廣場之上，彼此怯縮靠近著，表情恐懼地頻頻注視著廣場中央的一群塞爾統治者。
「我好像聽說過達拉莫斯的核心血脈里有一個很令人頭疼的女兒。」麗姬塔平靜地說道：「據說她曾經獲取過專制之主的神恩，但黑手教會的武士團拒絕接受她的加入。」
穿著牧師長袍的少女半個身子都撲在了潘尼的頭頂上，法師胸悶氣短了一陣，才把腦袋從女孩的懷抱里抽出來，他撫摸了一下少女的頭頂
「好吧，既然是女士的旨意。」潘尼點了點頭，就看到少女的手臂抱上了自己的脖子，那雙碧藍色的眼睛盈盈地看著他：「不，這是我的意願。」她輕聲地說道。
「唔，不用客氣，西恩大人，我可是您的手下。」蘭妮露揚了揚眉毛，這樣回答道。
能夠得到黑色君王的神恩，當然是一名不錯的教徒，因此這一種性格同樣出現在蘭妮露的身上，從她這一小段時間的見聞來看，這個名叫潘尼·西恩的紅袍法師顯然與真正的統治者相去甚遠。
擊退獅鷲攻擊的主要意義不在於對山匪造成的打擊，也不在於對鎮民和敵人造成的威懾，重要的是紅袍們證明了他們有足夠的力量在鎮子里建立起秩序，不會因為與盜賊團的衝突而使鎮子陷入徹底的動蕩。
在他的心裏面，其他事情的重要性都要排在少女的後面。
「領導者？」黑武士眯著眼睛觀察著遠處的潘尼，嘴裏暗暗重複了一遍，心中越加地困惑了。
能夠對付那些獅鷲，或許有些本事，但這種全無上位者自覺的貨色，想要得到她的忠誠，還是差得遠了。
班恩的教徒大多數有種性格，這是他們受教義影響，潛移默化中孕育出的特殊信條，越是虔誠信奉著黑色君王的人越是如此：他們願意服從強權的領導，並奉上崇敬與忠誠，因為這樣的統治力量正是黑色君王神職的體現，而軟弱無能的領導人則會受到他們的蔑視和惡意的針對。
「你不提我都不會去注意。」潘尼翻了個白眼，他看著希柯爾的小臉，心裏生
想到這裏，蘭妮露心裏就一陣陣的怒火，偏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還讓她不敢將這怒火迅速發泄掉。
這些剛剛到達小鎮的士兵表情嚴肅，不敢絲毫有所怠慢，剛才目睹的那一場戰鬥，已經讓他們對這裏的統治者生出了敬畏之心。
希柯爾沉默一陣，表情忽然嚴肅起來。她從潘尼懷抱中起身，走到他前面兩尺處站立，板起了小臉：「作為吾主的使徒，我得到了任務，要暢通這裏的商路並傳播她的榮光。」
反正這種事情她做過很多回了，她的家族和教會會為她解決一切問題的，不是么？
他收回恍惚的目光，見到一旁站立的黑甲女士，這才想起「正事」：「你是費蘭德林尉官？歡迎您的到來。」
「呵呵，你似乎對我有很深的成見，這可不好。」蘭妮露呵呵地笑著，輕佻地摸了摸女紅袍的光頭，不過一陣電擊很快讓她縮回了手。
因為這些鎮民的眼睛裏面，出現了以前所沒有的順從。
這些鄉下老爺們面色慘白，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
這是災厄后的悲鳴。
「呃……不過這裏。」潘尼眼皮跳了跳：「似乎有點危險……」
這是他的責任。否則，他也不會選擇成為一名紅袍法師。
「很感謝你護送希柯爾來到這裏。」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走到一邊持劍站立的女武士旁邊，因為發育遲緩的緣故，她比這個黑武士矮了足有一個腦袋的高度，所以只好仰視著對方：「唔，你就是那個把未婚夫的腿打斷的弗蘭德林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