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卷八 海岸長夜

第295章 議會

卷八 海岸長夜

第295章 議會

所以明知資本不足的塞利恩選擇了退避。
「別沮喪,我們並非沒有機會,這個人也並非不可以對付,他利用塞爾租界綁架那群貴族,就已經為他自己的事業埋下了隱患。」塞利恩沉著地喝了一口果汁,眼睛里閃爍過一道隱蔽的神采:「無論在什麼地方,暴力和陰謀總是招人反感的。」
他抬起一隻手,在自己的雙眼之前攤開了手掌:「難道這些魔力,仍然不是我的?為什麼?……唔,或許它們本來就不屬於我……」
主教嘆了口氣,看了幾眼那個巫師,又看了看塞拉,搖了搖頭,知道這種嚴重的問題,只有當事人自己去感悟察覺,才能夠獲得最好的解決,作為一個人生經驗豐富的主教,他知道現在最好保持沉默。
「事有先後。」塞利恩一點頭:「吸血鬼完蛋之後,他的破綻就會暴露出來,雖然那時候他的力量很強大,但已經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可以對付了。」
這場會議主要就西門城和塞爾租界間的糾紛進行討論,會議的召開者不僅邀請了西門各處的權貴,還邀請了幾個秩序神及善良神的使徒——當然也包括卡扎爾大主教。
「最好的道路就是跟著他的劇本走。」塞利恩歪著脖子攤了攤手:「我也很無奈。」
當然,也有幾個例外的。
古德爾很明智,既要與吸血鬼對抗,又不願意帶頭和塞爾人翻臉,屈從是最好的選擇:「這個巫師真他媽的是個人才,明明耍了所有的人,我們偏偏還他媽的必須聽他的話。」
這種可預見的未來會讓許多貴族選擇向潘·迪塞爾屈服,就好像現在的古德爾一樣。
「如果容易對付,西門城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塞利恩再次吐了口氣:「很難想象這場好戲居然是他自導自演出來的,真是令人驚嘆。」
而這些問題似乎可以在今天得到一個階段性的解決。
「十有八九。」塞利恩嘴上如此肯定著,腦袋卻晃了兩下:「如果最關鍵的那幾點沒有錯漏,我的猜想應該是成立的。」
「拯救」這兩個字從這個人口中說出來,在潘尼和薇卡聽起來別有一番風味,但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厚著臉皮忍著,而潘尼更是暗暗震驚這個黑幫頭子的決斷。
「迪塞爾先生,我們現在應該考慮怎麼對付那群吸血鬼。」說話的是一個紅光滿面的老頭子。
場面靜默了下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西門的安定。」這句話從薇卡的口中吐出來,暗地裡,她卻狠狠地掐了巫師的手臂一下,用力之大,甚至讓潘尼的臉皮抖動了一下。
卡扎爾主教正欣慰于問題的解決時,卻發現旁邊的兩位盟友表情有點兒不對勁兒,塞利恩的笑容帶著一些諷刺,而古德爾臉上則是赤裸裸的冷笑。
古德爾全身的神經一瞬間震悚了起來,他嘴唇發白,額角的冷汗一層一層地冒出來。
「他是我雇傭的雇傭軍團長。」古德爾聲音低沉地說道:「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於是所有人都停止了質疑,卡扎爾主教默然不語地注視著這一切,無論如何,能夠剷除吸血鬼,也是履行了正義……
為了不屈從於陰謀設計,而將大好局勢弄崩,那是只有蘭森德爾手下的二愣子才做得出來的蠢事。
他的語調漸漸沉穩起來,雙眼中的光亮也漸漸由散亂變得尖銳,如同利劍。
古德爾停在了門口,最後發出一聲無奈的笑聲,嘆氣著坐在了門邊的椅子上,點了點頭:「您說得對,但這真是令人沮喪。」
蘭朵·影龍恭敬地一躬身,眼角下的暗影蛇紋好像蒸發般飄散開一層厚厚的黑霧,黑霧包裹住了她的身軀,她就消融在這片陰影裏面,而古德爾則從另一邊緩步走了出來:「這個巫師似乎很難對付。」
他的名字是詹姆斯·薩拉瓦爾,是希斯托爾·薩拉瓦爾的叔父,在這位前西門女執政長死亡之後長期地隱藏了起來,直到最近,薩拉瓦爾家族首腦出現在了那張名單上,他才突然出現,憑藉著多年經營的人脈驅逐了現任家長,成為了薩拉瓦爾的新主人。
巫師瞳孔一縮。
「你確定?」
他簡直不敢想象這個巫師居然利用一場戲,如此輕鬆地騙了那麼多人,直到將整個西門城攪得天翻地覆。
面對這樣的邀請,卡扎爾主教無疑鬆了口氣,這代表著西門城的各方人類力量終於可以聯合起來對付吸血鬼了。
「兩位朋友,事情解決了。」他有些不解,似乎這兩位對正在發生的事並不滿意。
突然凝固的氣氛沉默著僵硬了許久,這件溫泉房裡只餘下烤魚的清脆「嗶剝」聲,一直到巫師離去之後的許久,塞利恩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揮了揮手。
「但我總有一種殺不死他、會讓他輕鬆逃掉的感覺。」塞利恩眯著眼睛,更像是自言自語:「這個巫師的力量看起來並沒有多強,但為什麼會給我這樣的感覺?難道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掌握我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大人?你說得對……」他抬起手臂,覆上蘭朵·影龍的臉頰,雙眼睜開,其中的茫然漸漸淡去:「或許我還是應該奪取一些什麼,來反映出我的存在,我就是達沃爾·塞利恩,任何阻擋在我前面的人,都是妄想將我變回幻影的敵人,無論是暗夜面具,還是紅袍法師。」
就在數天之後,一場規模盛大的會議在海岸巫師協會副會長,埃德蒙特家族情人潘·迪塞爾的莊園之內展開。
即使是古德爾,在政變之後,也沒能在家族中取得絕對權力。
「西門城不能落到塞爾人的手中。」他幾乎立刻就生出一股衝動,因為他想到了如果讓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之後會發生些什麼事,一股衝動讓他幾乎立刻沖了出去。
混亂似乎到了終結的時候了,許多人開始想象,自己被綁架扣留在塞爾租界的家人安全回家——不求毫髮無損,只需要還活著就行了,而在貴族聯盟的攻擊下,吸血鬼都被趕進了地洞裏面,幾百年別想出來……
古德爾顯然並不甘心向這樣一個滿腹陰謀詭計的邪惡巫師屈服,然而經過仔細思考之後,他也認可了塞利恩的意見。
想到這裏,他嘴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最豐厚的利益?」這一句話猶如閃電般觸碰到了主教心中早就萌生的一絲懷疑,他看著遠處正在談笑風生的薇卡和潘尼,兩道濃眉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握著權杖的手也開始嘎嘎作響,兩隻眼睛短暫地閉合了起來,口裡不知在念叨著些什麼。
古德爾深以為然,現在撕開麵皮和潘·迪塞爾翻臉確實極度不智,然而利用他們手裡掌握的信息,和塞利恩的人手,卻有著和這個巫師周旋的資本,在暗夜面具垮台之後,那個巫師使用陰謀詭計攪亂西門的後遺症就會暴露出來,也就變得不再那麼難對付了。
「……西門城不是以議會的方式來議事的嗎?」
也因為如此,儘管他說得有理,許多貴族考慮到薇卡和迪塞爾代表掌握的力量與立場,紛紛點了點頭,但仍然有人質疑:「你是什麼人?」
但是還是有人提出了敏感的問題:「但是誰來領導這個聯盟?」
「為什麼看著我?」面對一片片驚訝的視線,達沃爾·塞利恩攤開了手:「薇卡女士將那些貴族從塞爾租界里『拯救』了出來,為此不顧自己和迪塞爾先生的安危,理應受到尊重,並且,毫無疑問的是,在這個議會裡面,她和迪塞爾大人具有最多的資源,當然,我是說戰爭方面的,而且眾所周知,這兩位和吸血鬼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是理想的代言人。」
塞利恩閉上眼睛,四肢更加放鬆:「從空空蕩蕩的墓穴裏面醒來,腦子裡面塞了不屬於自己的過去,連帶著一身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蘭朵,你說說看,我究竟算是什麼,一個複製品,還是一個幻影,或者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個夢?」
臉龐被塞利恩覆蓋的蘭朵·影龍,那片暗影蛇刺青卻變得紅了一下,兩隻眼睛又在瞬時變回了空洞了無生氣的模樣。
塞拉心中困惑,但沒得到答案的她只能選擇將問題藏在心裏,現在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遠處的巫師身上,托著下巴,眼睛里充滿了憂鬱。
「你說的不錯,但我們必須先對付暗夜面具。」古德爾揉了揉鼻子:「事有先後。」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塞利恩撤下了纏著的大毛巾,四肢攤開,脖子之下的身軀完全浸落在水底,蒸騰的熱氣上涌,讓他發出一聲長嘆,其中還夾著些困惑的情緒:「蘭朵,我剛才應該殺了那個巫師的,他本人就是他計劃里的一個大破綻,而他知道的,肯定不僅僅是焰匕這麼簡單,雖然他沒說,但我能感覺到……」
會上的薇卡看起來艷光四射,巫師在他座位旁,用安靜的笑容應對著城中的來客——不過與之相對,這些人的表情都不怎麼好看,要知道,許多人的家人還被關在塞爾租界。
試想如果某天突然發現,自己相處了多年的親友僕人居然會是吸血鬼用來影響控制自己的傀儡,而自己不得不將之放逐或殺死,這種遭遇並不是只發生一次,而是天天都在發生,這當然讓人抓狂。
很顯然,塞利恩知道自己的資本很難爭鬥得過迪塞爾——畢竟海盜團和焰匕都不是什麼能拿得上檯面的東西,即使說成是雇傭兵,也不夠格擺在西門的高層眼裡。
為此他最為擔心的就是吸血鬼捲土重來,拋去仇恨的因素,詹姆斯更害怕自己弄到手的權勢再次丟失,因此也就加倍地關心這個問題。
「對付吸血鬼?放心吧,我們會對付吸血鬼。」巫師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向桌子遠端微笑不語的塞利恩:「我們已經和塞利恩先生還有提爾教會商定好了,會組織力量討伐暗夜面具。」
「但誰來當議長呢?」另一個貴族詢問:「我們需要一個議長,不然誰在關鍵時候作出決斷?」
但是塞利恩的話制止了他:「等等,你應該想想,戳穿他的把戲有什麼用處呢?我們有能力與塞爾人和吸血鬼兩面作戰嗎?何況你也要考慮清楚,這個人身後站著的那一大群勢力。」
解除了塞爾租界的事之後,大概這些貴族就有心情坐下來商議如何對付吸血鬼和暗夜面具了。
如果這個時候挑起了潘·迪塞爾和西門一些貴族的對立,很顯然會將城市上層的混亂引向更為不可知的方向,但毫無疑問的是,暗夜面具和背後的吸血鬼將會很欣喜見到這樣的變化。
「您……是……大人。」她張開了口,笨拙地挪動著舌頭,俯下了一張平靜的臉——這雙眼睛很大,沉默時空洞冰冷,但是說出這幾個詞的時候,卻露出兩絲天真。
不過一個從遙遠的地方拋過來的東西打斷了他們的美夢,這是一塊粗糙的寶石,上面刻著簡陋的閃光符文,在接觸到莊園地面的剎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將所有做美夢的貴族震翻在了地上。
「當然是埃德蒙特女士。」
塞拉的心裏頓時浮現若干片疑雲。
「是的,主教大人,事情解決了。」古德爾的語氣帶著一點兒嘲諷:「但埃德蒙特女士和那位迪塞爾先生獲得了最豐厚的利益。」
與非教徒想象得並不一樣,一個神職人員與神祗聯繫越深,越不需要祈禱——他們履行的方法論與神祗高度近似,因此並不需要經常向神明詢問前面的道路,因此在塞拉的眼睛里,卡扎爾大主教突然的祈禱就比較值得好奇了。
這句話讓大多數與會的西門貴族心懷大慰,紛紛讚許埃德蒙特女士和迪塞爾先生的寬宏氣度——尤其是那些家人被關在塞爾租界的人,更是感激涕零。
而主教禱告完后的困惑表情,當然更讓她感到驚訝,是什麼樣的問題,能夠讓正義之主都無法給與一個明確的答覆?
是與這場會議有關?
「主教大人,你怎麼了?」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貴族又將視線轉到了大主教身上,這位卡扎爾大主教臉上再次出現了佈道式的溫暖笑容,他的點頭,也令所有的人安下了心。
更致命的問題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排除甚至對立潘·迪塞爾的情況下解決這樣的亂局,別說是解決,就是統領現在亂作一團的貴族們,都是一件十足艱難的事情。
旁邊的空間泛起一波漣漪,面無表情的平胸少女再次出現在她消失的地方,散逸出來的陰影霧氣被她的左眼吸入,從左眼角到左胸口那片光溜溜的皮膚上從上到下被畫上了一道黑線,直到那條陰影蛇的圖案重新出現在那裡。
過了片刻,巫師開口說道。
卡扎爾主教搖了搖頭,提爾給與的模糊答案似乎代表著「自由決斷」,亦即是說他可以選擇認為符合信條的做法處理眼前的問題,那麼似乎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
想通了這些之後,古德爾和塞利恩道了個別,離開了這個地下溫泉。
至少「人」比吸血鬼更容易被接受得多,而這個人,在本地也有著相當的根基,似乎並不是那麼不可接受。
城市是交給一群吸血鬼還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塞爾人,這無疑是一個問題。
即使那些與塞爾租界綁架案無關的貴族,表情也是都不太好看——連日的動亂讓他們損失慘重,身心俱疲。
一直到過了一陣,他才睜開了眼睛,不過雙眼裡面仍然有些困惑。
她坐到浴池邊上,繼續用極其輕柔的手法為血帆的老闆按摩,並不發表任何言論——從她出現時起到現在都沒說過半個詞兒。
很顯然,有些東西,不希望這場會議商討出什麼結果來。
達沃爾·塞利恩的插口讓所有人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