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龍蛇之夏
第二十八章 挫敗
有些懸崖比這個峽谷還要高。
他的臉色便頓時越加的蒼白，看著那崖壁間嶙峋的山石，看著瀑布下方顯得極細小的深潭，他再度受傷般厲嚎了起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敢如此跳下去！」
雖然他看得出薛萬濤說話之間的氣息也很雜亂，他那一刀終究也是傷了薛萬濤的內腑，要想恢復恐怕也要很久的時間，但薛萬濤的魂力明顯沒有太多的消耗，他不可能擋得住薛萬濤的一擊。
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手腕處發出的骨裂聲，一股力量也似乎透入了自己胸腹之間。
他看著下方那幽深的深潭，忍不住再往上一步，咬牙想要跳下去。
他以前在練習箭技之時，也曾經數次跳過懸崖，以這種生死間的大恐怖來磨礪自己的心智。
「不可否認，我的確小看了你的戰力，你比起一般的魂師要強出太多，但你的魂力已經消耗到極限，此刻別說是一名修行者，就是數名普通的軍士，都應該能夠將你殺死。」
林夕出刀，真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出刀，對著面前的崖壁，狠狠的斬了進去。
回到懸崖上，面對自己無法匹敵的兩名修行者，他還是要死。
但是林夕只是微眯著眼睛，儘力的讓自己看得更為清楚些，同時在心中仔細的計算著時間。
然而平時跳時，卻是並沒有負擔，只要動用他特有的能力「回去」便是。但今日，他卻是真正的在拚命，他要拼一拼掉下去之後能活，而不是要回到懸崖上。
因為時間太短，他只是看到了林夕最後入水的那一剎那，他的臉色已然無比的蒼
薛萬濤看著林夕，然後他的呼吸徹底的停頓了。
「真是高啊……」
「噗！」
他面前的盡頭，便是和昨夜的氣質已經截然不同的薛萬濤。
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搖了搖頭，鄙夷的看著薛萬濤，平靜道：「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懸崖，我跳過很多次……所以只要我不死，不管你和昨日相比有多大的進步，你終究還是會死在我的手上。」
鋒利而冰冷的刀鋒切入了潮濕堅硬的山石之中。
然而下方的深潭，從這樣的高度看下去，簡直就像是一口井一樣細小……而且誰知道下方到底深不深，是不是水下就到處是亂石。這些，全部都是他無法克服的恐懼。
「你在對敵我之時，便已經想到了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而且我的確敗在了你的手中。但我也應該謝謝你，你的言傳身教也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這可能比我和不同的修行者廝殺數十場還有用。」
薛萬濤慢慢的站了起來，冷漠的看著林夕，「在等著最終將你殺死的這段時間里，我想清楚了許多事。聽聞你揭發了一名三鎮連營將和大莽千魔窟的修行者有關聯，那你用的便應該就是千魔窟的手段，怪不得我的劍刺入你的體內之後，一時便難攪動得開。」
林夕的神色沒有什麼改變，卻是反而平靜的看著薛萬濤，嘲笑道：「你剛剛說過，你已經學會摒棄內心的大恐怖，但你依舊認為我不敢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所以你其實還是怕。」
面色肅殺的雲秦將領也到了懸崖邊
然而此刻，他卻是感覺出了林夕的話語並不是惑敵……因為林夕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鄙夷，以及獨有的一絲傲然。
他到底有什麼把持，在此種情形下，還能有著這樣的平靜和傲然？
然而他還得確保自己能準確的掉落到這深潭區域之內，而且還得設法緩衝掉一些自己的下墜之勢，否則即便是下面的潭水足夠深，入水的一瞬間，也會和薛萬濤所說的一樣，骨碎皮爛而死。
即便他極其堅韌的完成了分水入水的姿勢，但是一口鮮血還是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林夕在空中翻滾著，他隱約看到了崖壁上有幾株橫出的樹木，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在眼中急劇擴大的幽綠潭水，他來不及再做其他，只來得及將身體綳得筆直，保持頭上腳下，連腳尖都綳得筆直，如同一桿筆直的標槍般砸落在水面上。
飛灑的細微水珠潤濕了他的面目，山風吹得他身上殘破不堪的衣衫似要振振飛起。
原本只是靜靜守著的雲秦將領霍然的抬起了頭，眼中爆射出不可思議的精芒。
陡峭的崖壁在林夕的眼前快速的上升。
然而一陣山風吹到他身上，他卻是一陣眩暈，竟是不自覺的反而後退了一步。
他也不敢跳。
也就在薛萬濤說這些話之時，林夕一側山林之中的腳步聲越來越為清晰，那名面目肅冷的雲秦將領也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的一邊，是一條黑色城牆。
這樣的高度，若是下方是一條極深的大河，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他也沒有搭薛萬濤的話，只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了一句：「真的好高啊。」
他不想就這樣無謂的死去，而他也十分理解薛萬濤此刻的厲嚎。因為他也是修行者，所以他十分清楚，一名修行者在自以為自己有了很大的突破，卻是又發現自己在突破的這方面依舊距離對方有極大的差距，為對手所嘲笑時，心中將會是何等的挫敗。
……
……
因為和平時不同的真實的死亡的壓力，所以這峽谷，看上去便是分外的高，站在懸崖邊看著那墨綠色寶石般的深潭，便分外的令人心悸。
另外一邊，是無法跳躍得過的深深峽谷。
他左胸原本已經完全止血結痂的傷口，也是再度崩裂了開來，一縷縷的灼熱的鮮血飛快流淌出來。
強大的反衝力和震蕩力使得他的身體距離懸崖遠了，準確無誤的接近了那條瀑布，朝著瀑布下方那幽暗深潭墜落下去。
林夕的身體已然發力，他的整個人，躍了出去，朝著峽谷中躍了出去。
「原來看著自己手指從身上掉落，那感覺是那麼的可怖。」薛萬濤自嘲著，又冷漠的接著說道：「但我會學會摒棄這種可怖。」
面目肅冷的雲秦將領知道不需要自己插手，只是停頓在當地。
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停頓，林夕的身體躍出，幾乎只是剛剛在空中翻滾了一圈，調整成了面對崖壁，筆直下墜的姿態，林夕就知道迎來了自己最為關鍵的時刻。他的心臟前所未有的劇烈收縮著，將大量的血液噴涌到他體內各處。他體內殘餘的魂力，也全數噴涌而出，匯入到了他的
雖然不知道這名雲秦將領的身份，但是林夕卻感覺得出對方也是一名修行者，以他此刻的狀態而言，這名雲秦將領便成了一道他不可能逾越得了的黑色城牆。
「你的廢話的確很多。」林夕再次朝著濕滑的懸崖邊走近了兩步，轉過了身來，看著薛萬濤，道：「按我知道的那些故事，廢話多的人一般沒有什麼好結果。」
薛萬濤看出了林夕心中所想，冷淡道：「水是極柔之物，但超過百米墜落，即便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是如同精鋼一般。我想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些……而且此處峽谷高度超過兩百米，若是你敢從這裏跳下，我倒是會再次佩服你的勇氣。」
「你逃了這麼久，還是逃不出去。」
從上面看下去這懸崖分外的高，但實際下墜的時間卻是極短。
水花高高濺起，林夕如同再次撞上了無形的大山。
他躍得距離崖壁不遠，這對於任何跳崖求生者而言是十分危險的，因為崖壁的山石大多嶙峋不平，從上面往下看時未必能看清楚具體伸出的長度，強勁的山風更是容易將人直接吹得距離崖壁更為相近，更容易撞上山石。
接著，他的整個身體便完全沒入了幽深碧綠的水中，急速的下沉，完全消失在瀑布白浪之中。
林夕在跳出去的瞬間，還是忍不住輕聲自語了一句，然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所以他選擇了這瀑布所在的地方跳，因為瀑布下方深潭的潭水顏色很深，想必水位也會比其餘的地方深出許多，墜入這裏面，或許有可能不直接撞底撞死。
和之前他那用盡全力斬入
呼呼的風聲、雷鳴的水聲以及高空墜落獨有的失重力，使得他的所有血液和意識都似乎飛騰往上，心中也是自然的無比發慌。
薛萬濤的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可是今日死的是你不是我。」
林夕乾淨的眉宇間現出了隱藏不住的憂慮神情，但他卻沒有轉身逃，而是往薛萬濤身前慢慢的走了十幾步，靠近了那條傾斜而下，如同天地間一條銀線的瀑布。
……
薛萬濤的呼吸也是微微的一頓，魂力的激蕩差點再次將他體內的傷勢變得更為嚴重，他心中料定以林夕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做傻事，絕對會拚死一搏，看看能不能玉石俱焚，將他拖著一起死，所以此刻他已經做好全力出手一擊的準備。
這正好是在整個懸崖的中段。
林夕急劇的下墜之勢驟然一頓，同時，緊緊握著長刀的林夕，只覺得自己渾身一震……他只是手中的長刀深深切入了山體，然而他的身體，還是像撞上了一座無形的大山。
「喀……」
懸崖上方，薛萬濤不顧胸肺間的傷勢，第一個躍到了濕滑的懸崖邊。
他的右手緊緊的握著黑色長刀，有一條厚厚的布條，緊緊的纏著他的手和刀柄，纏得極其緊實，並不是像唐可教他的，準備脫手一斬的那種。
聽著薛萬濤的這些說話，林夕沒有出聲，只是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一塊塊潮濕的青苔和石耳在林夕的眼中快速的拉成一條條青線和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