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這世間
第五十六章 實刀與虛劍
虛弱襲來，但湛台淺唐的眼睛卻變得更亮。
甄快肩頭的衣衫全部碎裂，黑色金屬箭矢狠狠扎入他的肩頭，在他體內魂力的拚命抵抗下，並沒有能夠穿透他的身體，只是扎入了一個指節的深度。
他和林夕之間，出現了一個光團。
在火花飛灑之下，已經耗去體內所有魂力的湛台淺唐被極度的虛弱佔據，他的身軀開始如同漏氣般不可思議的急劇縮小，恢復成了原先的體貌。
第一個，李苦自然說的就是自己。
此時甄快已經手中無刀，但一到林夕身後，毫不猶豫的，他左掌豎起為刀，一掌便朝著湛台淺唐和林夕斬落。
林夕的魂力，在此時也從身體中好不吝嗇的析出，往前噴涌。
湛台淺唐的鎖鏈和長劍從三名修行者的屍體中穿出，飛舞回來，瞬間在他和湛台淺唐的身外繞了數圈。
按理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因為對方的感知和反應速度，絕對不可能在他之上，更何況他是主動進攻的一方，然而從對方的雙手沒有任何損傷開始，這一切都似乎已經無法用常理來形容。
林夕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黑巾下的嘴角沁出了些血絲。
他的雙腳下似乎驟然多了兩個強大的鼓風機，推得他的身體飄飛了起來，只是兩步，便跨越了二十餘步的距離，到了湛台淺唐的身邊。
所以在甄快的感知之中，會瞬間洞穿他手掌的長劍，在此刻其實已經沒有絲毫的力量，只是一柄已經開始自然下墜的死物。
然而急劇調用魂力以及這一箭所帶的衝擊力，卻使得他的渾身都變得異常酸澀。
因為在這股力量爆發的瞬間，林夕和湛台淺唐就已經
在一聲痛苦的低喝，往後退出半步之間，他咳出了一口血。
所有的人第一次見到了這名隱匿著的強大箭手的身影。
他看著林夕，陡然嗅到林夕此刻的劇烈呼吸之間，吐息之中夾雜著的一些血腥氣，他便更加吃驚，未問林夕到底是誰，便忍不住輕聲道：「你才重傷剛愈？」
天地之間，在方才的一聲巨響之後，徹底的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可以聽見風聲，以及他手臂上鮮血流出的聲音。
即便是修行者，在這種急劇狂奔之下，也是吸氣喘氣的聲音如同鐵匠鋪子里的皮製壓風機一般，兩個人的身上，都是熱氣升騰，就好像裹了一團白色的雲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官道旁那座土丘上。
在兩股力量的對沖之中，林夕和湛台淺唐的身體，就像一塊滑板一般，往後飛滑而出。
前方的林夕腳踏風塵，如同一匹狂暴的奔馬，而後方的甄快兩臂平展，體內脊椎抖動，一股氣浪不停的從雙臂間振出，就像是一隻鶴在貼地飛掠。
甄快再也無法做出調整，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在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之中，他的手掌迎上了鋒利的劍尖，他體內所有的力量，一次性的，全部由他這隻手的掌指之間迸發而出。
甄快無力的垂下了手，坐在了地上。
他看到，林夕的身體略微低矮了下去，然後，他的雙腳，便再度更猛烈的發力，朝著河的對岸躍了過去。
沒有絲毫的猶豫，林夕背負著湛台淺唐，開始全力的退。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手掌
讓他的呼吸一時有些停頓的是，他看到，林夕的雙手除了有些蒼白之外，卻是沒有任何過度使用魂力而導致的損傷痕迹。
林夕就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
他手中原本紅色已然開始變得消褪的鎖鏈，驟然紅光耀眼，鎖鏈的表面、連著的長劍劍身上，都燃起了一層真實的火焰。
作為槍尖的長劍，直直的刺向最後的甄快！
然而像湛台淺唐這樣一名被李苦認可，覺得在整個大莽，將來的潛力只在他之下的修行者，卻是也難以理解，林夕竟然會如此就輕易的將甄快徹底擊敗。
直到這時後方的雲秦軍隊都沒有動靜，他便知道，現在已經只是自己和那名隱藏箭手的戰爭。
只在他這一頓之間，林夕已經開始了加速。
甄快的修為遠在林夕之上，比起這種純粹的速度，他自然比起負了一個人的林夕要快，但對於他而言，距離雲秦軍隊越遠，便越是安全。且他雖然難以想明白，林夕為什麼能夠以那樣的速度連射這麼多箭，且雙手都沒有什麼損傷，但他可以肯定林夕是國士階的修為。
劍折！
在這一股強大的力量迸發的瞬間，他就已主動往後倒下，已經放開了手中的長劍。
只是十數個呼吸的時間，林夕和甄快便越過了官道邊的土丘，消失在所有雲秦軍人的視線之中。
空氣裂響，甄快這以手為刀，速度完全不在他之前的任何一刀之下。
看到這樣的景象，甄快面色略喜，直覺林夕應是魂力將盡，要最後一拼了。
……
……
林夕的雙腳一錯，身形陡然
林夕仰面倒下。
這一條極長的鎖鏈，看上去不再柔軟，綳得筆直，使得這條鎖鏈和連著的長劍，瞬間就變成了一柄極長的長槍！
「走！」
他已經無力再出手，甚至連將自己的鎖鏈和長劍從那三名修行者的屍身內抽出，轉身離開的力氣都沒有。
湛台淺唐雖然距離官道的邊緣已經只有二十餘步，但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湛台淺唐已經到了極限，那名箭手要想救他，就必須露面。
「噗！」的一聲悶響。
在這柄長槍形成的瞬間，作為槍尖的長劍，已經連續斬斷了後方三名修行者手中的魂兵，洞穿了這三名修行者的身體，將這三名修行者的身體，串糖葫蘆一般，穿在了槍身上。
於是再這一瞬間，他一聲悶哼，雙足一頓，強行讓自己的身體往後一頓，爭取到了一些時間，讓自己的手刀可以來得及改變前進的方向，不主動撞在那截劍尖上。
甄快的身體就像被一顆這個世界不存在的炸彈炸到一般，往後飛起，直落後方十餘步開外，在被往後震飛之時，他再次咳出一口血，手中的長刀再也無法握住，從他的手中掉落下來。
甄快咳出的血是鮮紅的，但湛台淺唐咳出的血，是濃黑如墨。
在甄快咳出一口血的同時，湛台淺唐也咳出了一口血。
「轟！」
甄快本身已經受了內傷，連續狂奔下來，只覺得口中越來越為乾澀，血腥氣瀰漫，肺腑之間，就像是有十余只貓在伸爪撕撓一般，說不出的難受。
在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理解之中，甄快再也無法珍惜自己的魂力，背後兩塊大肌連連抖動，雙臂展開，整個人好像
湛台莽之所以挑選他為學生，並決定要將皇位傳給他，不僅是因為湛台淺唐的智慧和品行，還因為湛台淺唐是連李苦都認可的天資絕佳的修行者。在李苦見過湛台淺唐之後，他便下過論斷，湛台淺唐將會是大莽今後第二個有希望，能夠觸碰到聖階之上的大聖師境的修行者。
湛台淺唐身外和鎖鏈上所有的火焰在這一擊之中，化成無數的火星分散，就像是這個世界沒有的一個絕大的煙花陡然綻放。
隨著一口黑血的咳出，湛台淺唐魔變的身軀如縮水般略微減小了一些，手中通紅的鎖鏈也不像之前那麼赤紅。
……
所以他並沒有急著發力截住林夕，只是死死的緊跟在林夕的身後，遠離這條戰鬥發生的官道。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剛剛才現欣喜的眼瞳之中，便流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理解。
一股對於林夕而言，還根本無法抗拒的磅礴力量充斥在這方天地之間。
在此時的安靜之中，湛台淺唐充滿讚歎和驚艷的看著林夕。
魔變畢竟只是徹底激發一名修行者潛能的手段，湛台淺唐知道自己的魔變時限已至，接下來極度的虛弱便將到來，但林夕的這幾箭，甄快的受創咳血，卻是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但他畢竟還是穩穩的站住了。
甄快的右肩受創，但這一刻，他依舊斬出了一刀，準確的斬中了帶著恐怖熱力，如地獄火焰中刺出的長劍。
他身上的衣衫也被湛台淺唐的最後一擊燒焦了大半，頭髮和眉毛也都已經燒焦，從外表上和湛台淺唐也相
林夕在止住滑勢之後，便沉靜的站了起來。
甄快看著走出的林夕，目光停留在了林夕的雙手上。
在這一瞬間，他轉身，將體內所有剩餘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手中的鎖鏈之中。
在所有人的眼中，林夕這名強大的箭手身穿著一件臃腫的棉袍，面目、甚至頭髮都用黑巾包裹著，別說是面目輪廓，就連胖瘦和年紀，都無法判斷得出來。
琴裂！
「嘩啦！」一聲。
林夕搶到湛台淺唐的身邊，只是在湛台淺唐的耳邊說了一個字，接著，他的手便已經落在了湛台淺唐手中的鎖鏈上。
然而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劍尖微動，卻是再次準確無誤的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前方。
盾穿！
甄快落在了地上。
在他看來，林夕的魂力，也應該是所剩無幾。
「轟」的一聲爆響。
他不再像一個從地獄中走出的魔王，而像是一個極其虛弱的病人。他的肌膚變得十分蒼白，渾身的毛細孔中，卻是流出了如同柏油一般濃黑稠密的汗水，糊滿了他的全身。
背著湛台淺唐的林夕，穩穩的落在河對岸微微濕的草叢中，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腳印，然後再度發力，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往前狂奔。
官道上狂風烈火大作。
突然，前方出現一條小河，對面是一大片的農田，遠處還依稀可見如在冬日中如水墨山水般的小村落。
然而甄快這手刀一刀斬出的瞬間，他的心中便已升騰出了一股危險至極的氣息。
一追一逃之間，林夕和甄快便已比奔馬還快的速度，跑出了近十里。
他的魂力畢竟還沒有消耗殆盡。
甄快輕輕的咳了一聲，又咳出了血，然後他便動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