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俠之大者
第五十七章 雪花神劍
他的頭髮和眉毛上出現了白色的濃霜。
一名身穿銀衫的文士，在一條被細雨沖刷得乾淨的石子路上等著他。
這柄寒冰小劍飛遁的速度越來越慢，劍身卻是變得越來越為龐大。
一朵雪花落在了聞人蒼月的肩頭。
一條血痕直接從聞人蒼月肩頭的鎧甲上滲出，瞬間凍結，如同在鎧甲上，多出了一條鮮紅的符紋。
雲秦軍方始終在猜測，聞人蒼月這樣的強者，最終會降臨在哪個城池。
一路有鮮血和屍體，卻是沒有任何一個活人出現在他的身前，阻擋他的前行。
他嘆了口氣。
周首輔平靜的說道：「在你的眼中，我的境況可能落寞，但我做的事情，對於我而言便有意義。而你，心中沒有敬畏，將自己脫離眾生，到最後便自然不容於這世上。」
在這裏廝殺的一隊雲秦軍人和大莽軍人，在此時，已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活著。
死的人太多，許多原本有的聯絡，便早已中斷。
他從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的笑，也是威嚴的大笑。
無數雪花高速震鳴，凝成了一柄透明的寒冰小劍，順著他的目光，刺像聞人蒼月的雙眉之間。
然而此時，看著周圍那些死去的戰友，這名雲秦軍人卻是不領情。
天已暫時放晴。
李苦已死，夏副院長老去，煉獄山掌教在遙遠的大莽看著他，那麼，這世間，還有誰能夠阻止他的前行？
他直直的朝著他感知到的地方走去。
廢墟漸少，屍身漸少，他的面前出現了完整的街巷。
「曾經我有過這樣的想法，但人的一生之中會有許多不同的階段，這個階段的我，便是想越過世上所有最高的山峰，成為那座最高的山峰，至於我成為世上那座最高的山峰之後，會不會有你現在所說的想法，那也是未知之數。」聞人蒼月笑容收斂，冷漠道：「對於你我這樣的人而言，前面便本身沒有幾座高峰，且這樣的時代，便是登頂的最好機會，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抗拒自己心中這種誘惑，但對於我而言，唯有成為最高的山峰，才有可能暢快淋漓的做事情。到時做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情，才不會有人阻礙，捆縛住手腳。你看看你，空有絕世之才，治國之賢，你忠於君，結果到頭來，卻還不是落得如此下場？」
大到令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雪花極其的美麗，每一片美麗到令人驚艷的雪花，卻是飄落的異常緩慢，近乎停滯。
七曜魔劍從他的手中飛了出來，圍繞著他高速旋轉，切碎一片片接近他的雪花，將每一片雪花中爆發的凜冽寒氣震蕩出去。
這名雲秦軍人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名將領消失的方向。
七曜魔劍擊碎了這朵冰花。
聞人蒼月在碧落陵，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部下的軍士，竟然會記得住一名像他這樣普通的低階軍士。
他便直直的從
韶華陵這個平時極少下雪的南方城裡，在這條平凡的石子路上，開始下一場雲秦立國以來，最大的暴雪。
空氣非常新鮮，傳來周遭院落間芭蕉葉和青草的氣味。
現在這名普通的雲秦軍人，也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的骨頭斷了數根，但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死。
一名雲秦軍士在數間已成廢墟的酒樓之後，斬掉了一名大莽軍士的頭顱。
周首輔看著他，道：「不是林夕么？」
七曜魔劍倏然懸浮在了他的身前，就懸浮在他的雙眉之前，等著這柄寒冰小劍。
在這樣沉重而寂靜的黎明裡，這名肩上的黑甲里在滲出血水的雲秦軍士，甚至不知道這場戰爭此刻是誰佔據了上風，不知道這場戰爭會在何時結束，以誰的勝利結束。
他確信自己根本無法改變聞人蒼月的心意。
一片片雪花，依舊不停的覆蓋在這柄寒冰小劍的劍身上。
聞人蒼月微仰著頭。
「我記得你，你在碧落陵幫我洗過馬。」濃眉如墨，唇紅如血的威嚴將領平靜的出聲，他繼續往前行，沒有理會這名摔在地上的雲秦軍人，聲音從他身影消失處，清晰的傳到這名雲秦軍人的耳中。
他曾經是碧落陵的一名邊軍。
事實上他在這裏的戰鬥中能夠活下來，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在碧落邊軍接受過的那些訓練
因為出汗太多，他有些脫水。
但他也只是見過聞人蒼月一次，也就是聞人蒼月在碧落陵巡查他們軍隊時，隨意點中了他，讓他幫忙刷洗他的戰馬。
他用力的咽了口口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看著這名走來的鐵鑄般的將領，舉起了手中的黑色邊軍長刀，沖了上去。
至少有小半個韶華陵已經變成了廢墟。
這片雪花在他的手中消失。
他體內的魂力開始奔行，身上的氣息震蕩得他身前的房屋都出現了裂紋，崩塌。
他發現身上的水囊早已掉落，所以第一時間想要看看周圍那些屍體的身上有沒有水囊。
在這一瞬間，周首輔並指為劍，一道驚人的劍意，貫穿于漫天的雪花之中。
周首輔在這雲秦最大的一場雪中，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在第一片雪花產生變化的時，他便已經仰起了頭。
周首輔不再說話。
……
呼出來的氣溫暖，但天空之中飄灑的雪花，卻是每一片都變大。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朝著聞人蒼月背影消失的地方，狠狠的呸了一聲，吐了聲口水，然後他舉起半截的斷刀，重重的斬向了自己的喉嚨。
天空中，卻是有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在飄落。
每一片雪花，都變成了一片片梧桐葉般大小。
他冷漠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在他強大的感知世界里，出現了一
他的身旁左右，全部都是雲秦軍人和大莽軍人的屍體。
「他？」聞人蒼月譏笑道：「他太弱……殺死你之後，我有很多年的時間可以殺死他。」
一朵月季般的透明冰花，卻是在聞人蒼月的身後綻放，在空氣中生長出來。
除非有人能將聞人蒼月徹底打服，聞人蒼月的心意，才或許有可能改變。
「這便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聞人蒼月大笑，道：「對於我而言，你此刻唯一的意義，便是整個雲秦帝國，尤其是這片戰場上所有人之中，我最想殺死的人。」
就在此時，一名身穿帥鎧，帥鎧上系著長長的紅色披風的如鐵鑄般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聞人蒼月感知到了身後發生的事情，但他的生性冷漠，一時的不殺也只是因為一絲的懷舊，所以這名雲秦軍人用這樣最強烈的手段表明自己對他的態度，也沒有讓他的心神出現絲毫的波動。
自創近身劍道，從來都是只知進擊的聞人大將軍，在這一戰中，直接被逼得先行採取了守勢。
「喀」的一聲裂響。
聞人蒼月越加興奮。
「周若海，很多年前，我統領碧落邊軍時開始，我就一直懷疑中州城裡最強的不是倪鶴年，而是你，於是我便一直想和你戰一場，只是像你我這樣的人，不到真正的生死對決，又如何能看出誰強誰弱。不分生死的對決，便如同一盤只是做出來看，卻不能吃的菜，令人想想便
根本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動作，他手中的長刀折斷了，然後他倒飛了出去，跌倒在地。
一抹凝重，代替了他先前嘴角之間的冷漠。
聞人蒼月的目光落在這柄寒冰小劍上。
聞人蒼月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天微亮時。
然而這柄寒冰小劍卻並未像他感知中的預判一樣，很快的到來。
聞人蒼月的眉頭微微皺起。
「只是為了自己的一個心念，便造成這麼多的殺戮，造成這麼多人流離失所，值得么？」周首輔平靜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痛惜的神色：「你難道不覺得生活在許多人真心愛戴的目光里，看著那些人快樂的生活會比較快樂？」
聞人蒼月沒有殺死他，就是因為認出了他曾經是碧落陵的邊軍，曾經是他的部屬。
他見過聞人蒼月。就如同聞人蒼月所說一樣，他曾經在碧落陵幫聞人蒼月洗過戰馬。
若是在碧落陵時，聞人大將軍能夠記得只見過一面的自己，他必定會感到極其的榮幸和幸福。
這是在韶華陵。
這樣的感知讓他冷漠的面容上卻是出現了一絲興奮的笑意。
因為死的人太多，還活著的人卻已經不多，所以此時這座因為人之間的戰鬥而破壞得滿目蒼夷的陵城，卻反而顯得比平時還安靜。
他身後長長的紅色披風凍得比鐵片還要堅硬，隱隱出現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