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九十三章 若能再活
……
林夕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然而他卻覺得快意。
他感覺到虛弱和無力，甚至有些難以發出聲音。
無數的劍光瀰漫在空氣里。
他放開了刺入張平體內的那一劍。
他和張平的力量隔空僵持，兩人身外的氣息都如同一片大海一般，往外席捲而出。
林夕抬起了頭。
「為什麼會這樣。」
林夕沉默的看著他。
張平已經遭受重創，已經沒有一開始身披鎧甲沖向林夕時那麼強大。
無盡的天地元氣湧入了這柄劍里，這柄劍追向了張平。
他的身體被劍流衝起，倒飛出去。
張平張了張嘴，然而他卻一時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突然，他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一個人的速度要是快到徹底超出所有人眼睛和感知的極限，那他就會消失。
他雙膝猛屈，將體內所有的力量，全部送到腳下。
他一直都敢愛敢恨。
……
他的鮮血都從肌膚中沁出，在他的身外形成了淡淡的血霧。
風中有無數的飛劍再次落在他的身上，然後他的身體再次重重墜落地面。
匯聚著他這些力量的長槍，沒有直接射向張平的身體，而是如同一柄重鎚，敲擊在了他的飛劍上。
他投出了飛劍。
黑色的鮮血流淌進他的眼睛里，他開始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他也已經無法阻擋林夕的力量繼續切割自己的身體。
張平
劍光直接被他撞散，然而他的身影畢竟慢了一些。
他轉身就逃。
……
凝滯于空中的飛劍驟然往前，劍尖刺入張平的身體。
他的身體驟然消失在空中。
他看到有兩塊金屬掉落了下來，掉落在他的頭側。
他用力的睜開眼睛。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的畫面，想到了很多已經離開這個世間，再也不可能活過來的同學和雲秦軍人。
「為什麼對我如此不公！」
……
他伸出了手。
在他這樣的聲音里，他的身體再也無法保持在地面戰立。
他身上冒出了紫紅色的火焰，但是這火焰在劍光的衝擊下，卻變得像燭火一樣跳躍不定。
他沒有再回答張平的這個問題，只是靜默的轉身離開張平的身邊。
此時的張平，用盡所有的力量，奪路而逃。
挾帶著林夕無窮怒火的這一劍，似乎依舊不足以刺入張平的身體。
而且當速度達到連其餘的力量都無法追及的地步，那他便只需要保持這樣的速度，便不可能有任何力量能夠打到他的身上。
天地元氣依舊不斷湧入他的體內，在他的指尖凝成一道道飛劍，然後被他拋射入無盡的高空，墜向張平的身體。
這股力量來源於他的融魂，無數細微的金黃色閃電，在他的手中凝成
他的額頭上，面上也出現了一道道劍傷。
他想到了那張魔王人臉下的洞窟里，被自己咬破流出內髒的黑蟲。
他看到了經常會出現在他腦海中的容顏。
他的憤怒，也已經到達了極點。
只是慢了一些，他的身影，便清晰的出現在了林夕的感知里。
他拚命的抽吸著周圍的空氣，湧入他胸腹的空氣聲，甚至發出令人心悸的尖鳴聲。
這個他曾經的同學，他的好友，最終強大到令世間都戰慄的真正魔王，就此死去，他卻陷入了不真實的感覺里，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太過突然，有些不太真實。
在投擲的一瞬間，又有一股力量在他的體內生成，這股力量，來自於他的「黑」，他魔變的肉身力量。
然後他的雙腳重重的落在地面，用力投出了這一枝閃電長槍。
他的轉生和所有驕傲和信心，全部被玄遠所破。
他的身體墜落在泥土之中，周圍的空氣回復安靜，不再有暴怒的天地元氣凝成的飛劍，然而他卻再也無法站起。
只要逃過這次，他便還有能和林夕戰鬥的機會。
「為什麼天都要亡我！」
然後他的雙手手掌都徹底的掉落下來，他的雙腳也離開了他的身體。
張平撞上了這些劍光。
於是他認識到了自己的結局。
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他的口中噴出了
「你真的已經不算是個人。」
他的手背和手臂上，驟然多了許多道血口。
然而因為他的痛楚，他身體的震顫，這柄劍根本沒有能夠鎖定林夕的身體，劃破了長空，從林夕的左側上方飛過，化成一條流火，不知最終落往何處。
那是兩塊粗陋的金屬護臂。
他不敢再戰鬥下去。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條沒有任何力量的黑蟲。
他從自己的體內抽出了林夕的劍。
他的身體依舊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兵器，血肉將這柄劍死死鉗住。
她手中的劍倏然到了林夕的手中。
他的劍在一息之間便完成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穿刺。
他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人能夠如此平靜的迎接死亡，想要和他一起毀滅。
他的身體不自覺的往後弓起，在這柄飛劍徹底刺碎他的心臟之前，他的左手硬生生的將這柄劍往下拍得斜斜刺入了他的腹中。
然而張平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他的心臟，自行裂開，枯萎。
此時以林夕的感知，都捕捉不住張平的真正身形，然而他可以感覺到張平帶起的風，他可以感知張平周圍的天地元氣。
他看到了林夕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說了這麼多……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林夕看著經脈寸斷，身體如殘破破布，再也不可能擁有強大力量
張平想要說話，然而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內臟和血肉都從身體里流淌了出來。
他不想再讓別人看到自己卑微無力的樣子，他也不想再看到這個世間。
他體內魂力的流淌速度，再次加快。
除了飛劍衝擊在張平身上的聲音之外，整個曠原中不再有任何的聲音。
張平的右手抓住了飛劍。
林夕有些木然的站在破碎的草地里，看著死去的張平發獃。
張平從成為真正的魔王之後，開始第一次感覺到恐懼的滋味。
他開始純粹的陷入寂寞和恐懼里。
他平時根本不能理解林夕和秦惜月等人的情緒。
然而此刻，他卻突然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情緒。
他知道這是秦惜月因為他的所為，因為他曾經是朋友，最終和他告別。
南宮未央感覺到他的心念，鬆開了手。
他身上的血肉開始消失，露出了骨頭。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然而右手五指被切斷，恐懼和真正的死亡氣息將他籠罩時，
然後他看到一條人影遮住了他上方的天空。
他的腦海之中，只是閃過無數的畫面。
他不自覺的痛哭嚎叫了起來，「林夕，我恨你，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我看成朋友對不對，你一直就是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這樣的人對不對！」
便在此時，林夕的體內，再度湧出一股力量。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這麼多手段，都會被破去！」
「啊！」
曠野上陷入了真正的死寂。
這是一副凄慘至極的景象。
氣息的膨脹，使得兩個人的身體彷彿在瞬息間變大了無數倍。
林夕轉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的飛劍，準確的刺向了張平的心臟。
所以他就像在經歷這些飛劍的凌遲，被千刀萬剮。
他依舊不肯認為自己錯了，他只是依舊責怪這個世間為什麼最終會讓他們變到今日這種地步。
……
張平的左手五根手指也像嫩筍一樣被切斷，落下。
他將這柄劍朝著林夕投擲而去，還未出手時，他的身上又多了十余道流血的劍痕。
天空變得明亮起來。
張平的面容一僵，他的右手五指，就像五根被切斷的蘿蔔一樣，倏然而落。
在靜靜的發獃了很久之後，他想到，如果還有再活一次的機會的話，那在這裏死去的張平，會不會選擇不一樣的人生。
張平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