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
第1477章 商隊（四）
淋漓的鮮血，讓這個正在崛起當中的漢人國家，變得分外的可怖可畏。
阿健蘇祿雖然說的已經足夠隱晦了，但其他兩個人都聽的明白，大汗太隨意了，也許是太……自重了，憑一封輕飄飄的書信，就像得到漢人皇帝的回復，很可能，會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被漢人皇帝視為羞辱。
如今因為契丹人的戰敗，西邊的商路已經差不多斷了，而契丹人因為戰敗，也在加緊恢復力量，怎麼恢復，無非是對屬國進行盤剝而已。
因為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頓默家族確實希望打通西邊的商道，但藉助漢人的力量……家族的長輩們，也許寧可去跟貪婪的花勒子模人打交道，因為漢人太陌生了，根本無法保證，當漢人控制了西邊的商途之後，會發生什麼。
這是滅國之戰，同樣也是滅族之戰，漢人對党項人的仇恨，讓人毛骨悚然。
但臉上卻露出足可謂之真誠的笑容，道：「當然，我的朋友……嗯，我們會在甘州停留幾天，那裡有我們的同族，他們很歡迎遠方的客人來拜訪，我們會在那裡補充食水，並完成第一筆交易。」
他們也許知道，漢人滅亡了西夏，但他們知道不知道，漢人在滅國的戰爭中，屠戮了多少党項羌人？據他所知，光靈州一戰，漢人就殺死了數以十萬計的西夏人，直到現在，漢人還在遍地搜殺党項
而之前家族做出的決定，也只是想在和漢人通商這塊流油的肉餅上，切下一塊來罷了。
起駝人的話語，也透露出了這個意思。
而起駝人則點著頭，讚賞之意分外明顯，「不得不說，您非常睿智，將來應該得到更多權力才對。」
起駝人再次露出難看的笑容，「放心吧，您的實力，我已看在眼中，無論結果如何，我和我的主人，都不會忘記您所做的一切，將來，也一定會讓您得到滿意的收穫。」
阿健蘇祿笑著點頭，他雖然有些吃驚，但也沒有過多的意外，當時，他的身邊跟著的，可是有著王庭侍從，也許對很多人意味著秘密的事情，在某些人眼中，只需要動動嘴巴，就能問的出來。
聽說，在他們攻打金國的戰爭中，同樣對女真人和契丹人祭起了屠刀。
幾位年老的族人更是信誓旦旦，這封書信一旦拿出來，他將會受到漢人最大的禮遇。
只要商路在他手裡，他的財富不受損失，他甚至可以和魔鬼做交易……
年輕人鍛煉已經相當不錯的臉皮終於紅了紅，但他還是壓下了漸漸升起的怒火，明智的閉緊了嘴巴。
其實，在他看來，在這樣一個時候，既然沒有勇氣跟漢人作戰，那麼就乾脆臣服，將來也許漢人會有許多屬國，率先順服的回鶻人，也許能在其中佔據
正因為聽明白了這個意思，所以年輕人英俊的面龐開始有點扭曲，接二連三的隱晦譏諷，像小刀子一樣刺著他的心，刀刀見血，已經讓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大不了，這次出來就在漢地住下了，等到一切清晰起來之後，再回去也不晚，回鶻商人狡猾的想著退路。
就像阿健蘇祿，已經捋好了頭緒，完全出於商人的眼光，他認為，處於契丹人控制的回鶻商人，在西邊路途上，屢屢受到花勒子模的刁難。
至於向不向漢人稱臣，年輕人身上帶沒帶大汗的親筆書信，他都不怎麼在乎。
當然，他也不得不承認，回鶻人想要得到漢人的承認，所能依靠的絕對不是彎刀和戰士，而是商人……
當他意識到這個的時候，他立馬就想遠離這個危險的傢伙，不管對方有多大的權勢，在回鶻人這裏，對大汗不敬，都不會有好結果才對。
「我只是個小商人，並不想冒那樣的風險……」
而現在，回鶻人正在變成這個漢人國家的鄰居……可笑的是，許多人還以為，憑著大汗的一封書信，就能得到漢人的尊重和禮遇。
所以，大咧咧的遞上國書……很可能會適得其反，讓漢人感到羞辱和憤怒，給回鶻汗國帶來一場絕對不會勝利的戰爭。
想到心驚膽戰處，年輕人嘴裏開始發苦，這根本就不是他
他看了年輕人一眼，因為出身的緣故，他還是忍不住小小出言諷刺了一下，「如果不急著向大秦皇帝陛下遞上國書的話，我想，阿健蘇祿可以試一試，看能不能促成此事，當然，也只是試一試，別報太大的期望，要知道，在這個國度，商人的聲音並不大，遠不如使節重要……」
想到這裏，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一種羞辱的感覺，瀰漫在他心頭，因為他在做出決定之後，來這裏跟阿健蘇祿商談的底氣，正是因為他懷中有著一封阿薩蘭汗的親筆書信。
看著臉色變幻的年輕人，起駝人不再說話，不過心裏的滋味卻有些複雜，交談到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足夠聰明，但……
「如果是這樣的話……會不會有更簡單的辦法？」
這是個無奈的事實，許多年過去了，回鶻人先祖也曾經雄霸草原，有過輝煌的日子，但現在嘛，回鶻商人才是回鶻汗國的支柱，沒有人能夠否認這個事實。
「之後我們會走過一段沙漠，去到西涼，也許在那裡會做一下交易，也許不會，但在那裡，我們要小心一些，那裡現在應該居住著一些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足以用一句話，主宰我們的生死。」
其實，在座的三個人，他們的身份分別代表了政客，商人和貴族。
相比貴族的不思進取
「哦，我聽說過……您正是得到了他們的幫助，才能夠在漢人中間，享受如此禮遇。」
「當然，在您做出決定之後的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這次旅途的終點會在哪裡呢？」
年輕人身體僵了僵，在對方目光注視之下，他好像是透明的，完全沒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他不由扭頭看了看阿健蘇祿，不禁心想，是不是自己以為深藏不露的秘密，在這位商人眼中，也無所隱形呢？
起駝人現在看上去已經和起駝人這個職業，扯不上半點關係了，他更像是一個見識廣博，位高權重的將軍。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努力試探的年輕人一眼，「你是說大汗的親筆書信，還是說漢人口裡所謂的國書？」
如果放在幾年前，也許回鶻汗國只能忍氣吞聲，但現在，他們有了另外一個選擇。
這樣一來，也只能慢慢來，慢慢了解漢人，為漢人帶來足以打動他們的利益，為回鶻汗國將來稱臣鋪路。
權衡了一下利弊，他認為，這場交易可以讓他為之努力一下，起駝人代表誰在說話，在他心裏也已有了大概的推測，無外乎離王位最近的幾位王子罷了。
他的遠見卓識，並不為其他兩個人所了解。
他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但他接著又想到了汗王的老邁，這讓他的信心又堅定了幾分。
因為故老相
書信是寫給漢人皇帝的，而家中的長輩，也認為，有了這封書信，足可以保證他的平安……
起駝人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裏嘆息了一聲，貴族們正在墮落，眼睛也只能看到金幣，同時也失去了對危險的警覺。
「如果在那裡展露大汗的書信，我們很可能會被護送前往長安，大秦的都城……不過，在我看來，那會是輕率而魯莽的決定……漢人非常強盛，我不知道，當他們的皇帝陛下看過大汗的書信之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但從起駝人的語氣中，他卻聽的出來，好像……家中長輩的判斷並不那麼準確，尤其讓他吃驚的是，起駝人對大汗好像心存輕蔑。
沒有契約，只是口頭上的承諾，讓阿健蘇祿猶疑了一下，但隨即，他就明白，這樣的契約，根本不會形成文字，隨後，他便想到了宮廷中的老汗王，以及那雙變得越來越殘暴的眼睛……
他們也許知道，草原上許多部族臣服在漢人腳下，但他們知道漢人是怎麼讓這些部族順服的嗎？其中流了多少血，殺死了多少草原部族勇士？
不過，家族中受到的教導，還是讓他的理智成功壓過了衝動，大汗老了……許多人都在窺伺王位，而這位起駝人的主人，很可能在大胆的嘗試，想要藉助于漢人的力量……
不管他們的身份有著怎樣的交雜，但他們的所思所想，其實都源於他們最本質的身份。